在勉强恢复一点理智的上野裕夫的指引下,闲院春暮找到了庙里的有线电话,并成功的呼叫了警察。
好消息是,岛上的警察中有一位曾经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巡查部长,拥有丰富处理刑事案件的经验。
坏消息是,算上他,岛上一共还有两位警察。
本来岛上的警备力量就不足,碰巧前段时间大部队还去东京参加研讨会了,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看门。
年轻些的小林远矢警官脚程快,就带着基础装备先走了一步,并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成功放下了庙里的尸体。
拿出纸笔,脑中闪过老警官的叮嘱,开始简单的询问一旁的目击者们:“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闲院春暮和兰波闻言齐齐摇头,整齐划一的看向了一边坐着平复心情的上野裕夫。
上野裕夫擦擦汗,定了定心神,沉着脸说道:“我认识他。”
在上野裕夫的介绍下,死者的身份确认。
大野润三郎,76岁,单身,有三个儿子,是岛上另一个大家族大野家的当代家主。
初步判断,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怎、怎么样……”年纪大一点的老警察带着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好久没用过的取证工具,气喘吁吁的赶到了。
粗略的扫了一眼小林远矢递过来的记录,面上露出沉痛的神色来:“岛上好多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事了。”
随后也不再作感慨,戴上手套干起了多年前的老本行。
两位警察拿着相机忙忙碌碌的四处拍照取证,闲院春暮跟在他们后面,赫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你都不害怕的吗?”小林远矢吐槽道。
这个白毛大个子也太淡定了吧,哪有正常人看见死人了还跟在警察后边乱晃的。
不会是凶手吧?
小林远矢的表情顿时警惕起来,右手蠢蠢欲动的摸向了挂在腰间的手铐。
兰波见状一把把闲院春暮拉了回来,左手一个小孩子,右手一个大龄儿童,俨然一副英雄母亲的样子。
“兰波~”闲院春暮巴巴的看向兰波。
兰波撇了他一眼,“别惹麻烦。”
他们三个都是身份不明的黑户,还是离警察远一点比较安全。
“放心了。”闲院春暮显然也清楚兰波的担心,眨眨眼,凑在他耳边悄声回答道:“我做的身份证明绝对经得起查。”
兰波想起护照上草率的“Rimbaud”,觉得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
不过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清楚闲院春暮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兰波警告一样的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太过分,就放他去玩侦探游戏了。
这边闲院春暮蹦蹦跶跶的跑去和警察先生旁边,试图和他们拉近关系,兰波低头看向中原中也,发现小孩子眼里也是如出一辙的跃跃欲试。
这一大一小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兰波深深叹了口气,拍拍中原中也的脑袋,“如果感觉到不舒服或害怕就立刻回来,知道吗?”
“嗯!”中原中也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撒欢的小跑着奔向了闲院春暮。
……算了,早让孩子接触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想起横滨武德充沛的社会环境,兰波忍不住扶额。
回过头来看了看还处于惊魂未定的上野裕夫,思索了一会儿,最终也跑去凑热闹了。
……
“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啊……”老刑警岩崎正之戴着手套观察着死者身体的状态,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小林远矢听见了,思索着回道:“难道……是自杀?”
岩崎正之:“……”你能不能说点有脑子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如果是自杀的话,应该不会把绳子绑在柱子上吧。”闲院春暮蹲在尸体旁边,指指大殿内柱子上的麻绳,试图从一堆乱码里找到些蛛丝马迹。
真要命,这老头都快糊成一团马赛克了!
“而且绳子上有一段相当明显的磨损痕迹,我更倾向是凶手在把绳结套在死者脖子上后,将绳索绕过房梁吊起死者,最后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闲院春暮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能把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通过并不省力的房梁吊起来,凶手应该是个很健壮的成年男人啊。”
“你……”小林远矢刚要开口驱赶,岩崎正之伸手拦下了他。
“小兄弟胆识不错啊,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岩崎正之笑眯眯的和闲院春暮聊着家常。
“做过一段时间的私家侦探。”闲院春暮毫不犹豫的开口回答道。
“是嘛……”岩崎正之仍旧笑眯眯的,看起来和总在村口下棋的老爷爷一样慈祥。
“除此之外,不知道你还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说出来咱们讨论一下。”
闲院春暮自无不可,继续道:
“刚才把死者放下的时候,他的身体柔软且留有温度,根据最近的天气推算,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大概在九点钟左右。”
说到这里,闲院春暮啧啧称赞:“真是个胆大的家伙。”
“除此之外,尸体并没有明显外伤,且无挣扎的痕迹。”岩崎正之点点头,紧接着补充到,“基本可以排除是激情杀人,且熟人作案的几率很大。”
岩崎正之总结了一下推论:“健壮的成年男性、有预谋、大概率认识死者……”
闲院春暮突然指了指大野润三郎的胸口处,“警官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岩崎正之顺着他的指示看去,还真看见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死者和服的交领处莫名的有些鼓鼓囊囊,刚才忙着拍照取证、观察现场的岩崎正之并没有发现。
小心掀开衣物,一朵雪白纤细的小花映入眼帘,被衣物压折的支离破碎。
“这是什么?”岩崎正之虽然也是海神岛人,但是大半辈子都生活在东京,近几年才回到岛上养老。
他对本地植物的了解实在不多,于是拽一拽身旁的小林远矢,指着花问他。
小林远矢思索一会儿,有些犹疑的开口:“好像是,两生花?”
“没错。”原本脸色惨白的上野裕夫看小孩子都比自己反应小,咬咬牙从地上站起来,也凑近了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是两生花没错。”即使花瓣被压的破破烂烂不容易辨别,但岛上的小白花一共也没几种。
上野裕夫半辈子都活在岛上,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岛上的植物种类,一眼就确认了,又随口讲起了关于花的传说。
“据说在很久之前,有一对相爱的恋人生活在岛上,捕鱼织布相濡以沫。”
“海里的魔鬼嫉妒他们的感情,在渔人出海之时来到岸上,化作恶虎吃掉了正在织布的妻子。”
“渔人回来后只见到一间空空的屋子,以为妻子只是暂时离开,就一直在高处的悬崖上眺望等候。年年岁岁,从青丝到白头,从皓首至坟冢。”
”渔人死后,原本的秃崖上生出一种白色的小花来,虽然娇弱却能在风雨下顽强生长,就好像渔人依旧在守望等待他的妻子一样。”
“有文人听闻这个故事,便为花取名为两生花,生时等候,死后化作花朵也依然惦念,生前死后具在等待。”
“花朵代表了矢志不渝的坚贞和等候,同时也代表了生死相隔的无望爱恋。”
闲院春暮听完故事后点点头,大胆猜测道:“也许是大野老头自己放在怀里的?怀念他死去的亡妻?”
“不可能。”上野裕夫闻言毫不犹豫的拆台道:
“这老头发妻死了还没有一年就娶了个小他二十岁的老婆,活生生把三儿子气的离家出走,把家里弄得一团乱。”
“结果后来,他那个小老婆趁他去东京谈生意的时候,卷了他的钱和别的男人跑了,所以他现在才是单身。”
“噗。”
闲院春暮实在没忍住,一旁的兰波见了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一脚,让他在逝者面前收敛一点。
“那大概就是凶手放的了。”兰波猜测道:“什么意思?难道是大野先生曾经杀害过凶手的爱人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岩崎正之点点头,复又补充道:“但这种花在岛上十分常见,也不排除只是在行凶时意外落在大野先生身上。”
“或者是凶手转移注意力也说不定。”小林远矢也加入了讨论。
“闲院先生,兰堂先生。”小林远矢在初次问询的时候就记下了他们的基本信息,后来赶到的岩崎正之通过记录本也同样看到了他们的名字。
“现在岛上因为意外警备力量不足,二位既然拥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以及工作经验,不知道是否可以协助我们警方进行一些侦破工作?”
一旁的小林远矢瞪大了眼睛刚想要说什么,被眼疾手快的岩崎正之一掐,没了动静。
闲院春暮貌似为难的思考了一番,岩崎正之见状立刻补充道:“当然,即使找不到凶手也没关系的。不管结果如何,等到岛上的通讯恢复后,我都会立刻向警视厅发信,请求为几位颁发相应的感谢状或勋章。”
见闲院春暮仍然不为所动,又接了一句:“当然奖金也是有的。”
“既然您如此诚恳,那我自然不能再行推脱了。”闲院春暮闻言顿时正色道。
“兰堂去吗?”闲院春暮转过头来巴巴的望着兰波。
如果他长了尾巴的话,一定摇的飞快。
兰波有些犹豫,但想到闲院春暮那缺德不靠谱的性格以及惹麻烦的能力,还是勉强点头了。
“那既然这样,中也这段时间就交给我来照顾吧。”一旁的上野裕夫看事情已经谈拢,自告奋勇要来照顾小孩子。
“不必了。”闲院春暮摇摇头,拍了拍表现十分镇定的中原中也,“就当提前历练一下小孩子吧,也许以后他也会对侦探事业有什么兴趣呢。”
上野裕夫:虽然如此……但是这个历练是不是有些太早了点……
上野裕夫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好像还在因为一个玩具和家里人怄气来着……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和小林警官取证完先将尸体送去太平间储存。”岩崎正之拍拍手吸引力下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去……对了,还没请教几位现在下榻在……”
“我们住在前田家的旅店。”闲院春暮爽快道。
“哦哦,就请三位到时和小林一起,去往大野家例行通知一下,顺便让主事人来认一认尸体,流程还是要走的。”
岩崎正之有条不紊的嘱咐道:“另外尽管并不愿意这样想,但根据我的经验,死者的孩子们有很大几率犯案。”
“到时也请二位注意观察一下,以方面我们后续的判断。”岩崎正之向闲院春暮兰波稍一示意。
“至于我呢,就先在警局整理一下之后要用到的材料,比如资料和人际关系之类的。”
闲院春暮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会记得注意观察。兰波回想起从前看到的不少影视作品,好奇的问了一句:“不应该先尸检吗?”
“至于这个。”岩崎正之叹了口气,“日本的法医数量常年不足,现在又没办法把尸体运往东京……”
提起这件事,上野裕夫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没用的摆件了,急忙举手道:“这个我可以帮忙!”
“你会验尸?”闲院春暮疑惑问道。
“当然不是我。”上野裕夫赶忙摆手,让他和尸体打交道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一点。
“我表弟在东京附属医院任职,还兼任法医的职务,这几天休假刚好在岛上,我可以联系他帮忙。”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岩崎正之起身,满面笑容的摘下手套握紧了上野裕夫的手。
“哎呀!如果没有上野先生的帮忙,这场案子说不准就真成了悬案了!”
上野裕夫挠挠头,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连声表示客气。
一旁的闲院春暮看到了,低下头在兰波耳边悄声说道:“这老家伙真贼啊。”
见兰波有些莫名,又示意道:“回去说。”
小林远矢看着两个虚伪的中年人愉快的互相恭维,再看到另外两个成年人正小声讨论着什么,有些莫名的挠挠头。
低头看见了和他一样搞不清楚状况的中原中也,莫名竟有了种惺惺相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