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黑夜中，暗香浮动。

方才胸口被击中，疼痛感遍布全身。就在这时，一双大掌托住了自己，无比温暖而令人安心。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姜莫璃轻笑，眼神中充满眷恋，周身散发的曼珠沙华似同方枢的温暖笑容一般，令人眷恋，却也令她恐惧。

活了这几世，人间的情情爱爱，贪嗔痴念本以为她早已看透，早几世为人之时，也不是没有同凡尘世俗之子一般爱而不得的相思之苦，只是这些随着几世阅历的积累，早已如尘埃一般封藏在被她遗忘的某个角落。

情爱之事，不是她这只鬼能碰的，即便是人，也有身不由己之苦无法同相爱之人相伴相守，更遑论她这只连人都算不上的画皮鬼。

想到这里，姜莫璃的眼上便蒙上一层水雾。

“疼吗？”方枢抱着姜莫璃一路腾空跳跃，不知何时，他的功力已如此高深，竟然连姜莫璃也无法启及。

“废话，当然疼。”姜莫璃轻轻锤了锤方枢的胸口，嗔怪道。

“原来你还有大大方方承认疼的一回。”一向高傲如她，怎么可能在方枢面前承认自己的疼痛。

就这么一刻，只此一回，就让我感受片刻这令人眷恋的温柔吧，我不贪恋的，我只是，孤单了……抓紧方枢的衣角，姜莫璃轻轻将额头靠近方枢的胸口，泪水缓缓滴落下来。

身后几个侍女感到不远处那棵大树发生动静，赶忙上前一探究竟。

“有人来过！”几个侍女目瞪口呆。

“看吧，我的感觉没错，当时定时有人在身后跟踪我们。”其中一个侍女双手环臂，瞪了一旁的侍女一眼。

“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看这些尚在飘落的树叶，人定是没走远。”四个侍女看着从参天大树下窣窣飘落的树叶，警惕地快速扫向四周，早已空无一人。

“可恶，早就没了踪影。”其中一女子啐了一口愤愤道。

“我们的事情可能被偷听到了，当务之急得立刻禀报主人。”另一个女子头脑相对冷静，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傻呀，即便被发现了，这里鬼魂众多，即使进来了也是有去无归呀，何必禀报主人节外生枝么，我们这几天多在此处严加看守便是。”另一个看似机灵的女子眨了眨眼同她们分析着。

“也是，现在主人正忙，给我们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要是知道我们出了什么差错，以后我们也不好做啊。”最后一个女子附和着。

其他二位女子皆点头，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女子始终觉得事情不妥，定定站在那不做任何表态。

*

一轮明月挂在寂静的夜空中，方枢抱着姜莫璃穿过层层树林，所到之处惊起阵阵寒鸦。

回到方枢所居的华清殿内已是清晨，此时东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

将姜莫璃轻轻抱上床，未经多时、，经历一番波折的她终究还是经不住困意的侵袭。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竟然梦见了如墨、牡丹二鬼同方枢战斗的场景，最终还是实力悬殊，堪堪败落。

但令她出乎意料的是，睡梦中，方枢竟然召唤出红玉。如墨、牡丹二鬼竟甘之如饴地让自身魂魄被红玉吸收，最终二鬼的魂魄皆入红玉之内。

更加令她吃惊的是，下一刻，高悬于空中的红玉竟然凭空飞出若干鬼魂，一个个无情地向姜莫璃袭去。

黑暗中惊坐起身，睡梦中恐怖的场景令她冷冷滴滴下落，真切的痛感令她无法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漫无目的地望着高悬于床边的满目绮罗，窗外吹来阵阵暗风，将这些绮罗吹得摇曳作响。最终，她的目光聚焦在熟睡趴于床沿的男子。

昏暗的烛火摇曳着，照应着方枢轮廓分明的侧脸，姜莫璃禁不住不由自主将手申了过去。

不知为何，明明所想之人就在眼前，双手竟然颤抖了起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方枢猛然睁眼，发现姜莫璃正吃惊地看着自己，目光柔和道：“你醒了。”

不知为何，面前这双温柔深邃的眼神令姜莫璃深感恐惧，她害怕，怕哪一天她沉溺于这温柔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有人利用红玉中的鬼魂对付我，这个人，就是你。”刚醒未多久，她的声音尚且沙哑，她半开玩笑地眨眼朝对面的方枢俏皮说道。

“你的红玉在我这。”方枢盯着冰冷的地面，摇曳的烛火在地面上拉起长长的黑影。

“你为何……”姜莫璃闻言瞠目结舌，看来所做之梦皆是有理由。

“你以为我不知？你以自身血液供养红玉中之鬼魂，待血液被这些鬼魂吞噬干净后，那么接下来便是三魂七魄，本身你三魂七魄并不完整，还妄逞强做英雄？”方枢咬紧牙关愤愤道，攥紧的双拳紧握着被褥，上等的绸缎被他揉地早已皱皱巴巴。

“看来你已知道了。”姜莫璃有些惊讶。

“不过这是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便是毁灭自己成就他人吗？”方枢不理解

“他人？你也太小看我的格局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三皇子未免太高看自己抑或是贬低莫璃了吧。”

刚想说什么，方枢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尚在生气的姜莫璃见状，尚不顾及同他争吵，赶忙将他扶起。

“傻瓜，不管是谁拥有了红玉，便是背上了生生世世永远无法逃离的包袱。”姜莫璃抓住他的双肩，将头轻轻埋于他的胸前，泪眼朦胧。

相顾无言，唯有他们的眼中倒映出彼此深邃的眼神。

“对了，那你我为何会分开？”姜莫璃抛出疑问。

“是二皇兄救了我，那时他同贤妃正好途径我们一同前往的山路，发现了我，救下了尚在昏迷的我。”方枢

贤妃？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令姜莫璃想起当日在斗室内风阙阁老鸨在自己耳畔提到了贤妃之名。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若老鸨说的话为真，那她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你相信？”姜莫璃双眼微眯，斜睨反问道。

方枢闻言迟疑片刻沉吟道：“信也不信。二皇兄觊觎皇位已久，他能将我救下，只能说我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姜莫璃点点头，继续问道：“我还没问你，你为何当时会出现在那间青楼的后山处？”

话音未落，方枢便走至案边，将用镇纸压着的一叠叠文书递给姜莫璃。

“你身体尚未恢复，我念与你听。”接着，便不由分说，将手上的案卷一字一字念给姜莫璃听。

此时姜莫璃尚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文字自是看不进去，就连方枢所念的内容也是听得迷迷糊糊，只知道是原来从国库里拨的二十万两用于支援对抗高丽前线的军饷竟然于半路不翼而飞。

“于是二皇子向父皇举荐我让我来处理这起案子，谁知竟查到了这个青楼来。”方枢沉声道。

姜莫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十万两黄金，数目之大，若查不出来，便是你的失职，若查得水落石出了，定能将朝廷各个派得罪个底儿朝天。哪头都讨不好，二皇子这一手算盘打得真响。”

“所以我说二皇兄能救我仅仅是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所以，你是查到了什么才追到青楼后山？”姜莫璃拿过方枢手中的卷宗，这才一字一句看起来。直到指尖在“半路倏尔现一红衣女子于空中翩翩起舞，士兵们一时怔忪恍然，神魂颠倒，待下一片刻缓过神来之时，车上押运的一箱箱军饷竟凭空不翼而飞。”这几行字来回摩挲着，还一边皱着眉沉吟道。

“为了将军饷快速押送至前线，士兵们并未走官道而是抄近路走的小道。一路上山路崎岖，倒是军饷被劫处附近尚有些许人烟。我这几日在附近搜查，心中倒是有几处目标。”借着昏暗的烛火，姜莫璃看着方枢坚毅的侧脸，瞬间觉得有些恍惚。

“所以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那红衣女子。”姜莫璃沉默片刻，朱唇轻启。

“没错，正巧这荒山野岭竟连着一家青楼，况且这青楼人前人声鼎沸，人后却是如此荒凉，正是为朝中某些达官贵人隐匿行踪，私下相互勾结的好地方。”

二人相顾无言，却早已心领神会。

*

初春之日，清晨淫雨霏霏。

烟花巷柳之地看上去人烟稀少，实则暗自媚香缭绕。

柳丹楼便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青楼，独自藏身于树林深处，于世俗之人而言，多了一层超然物外的缥缈神秘感，使得不少达官贵人、夺锦之才纷纷慕名而来。

阴冷的后院因为早上的细雨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变得更加湿冷。

一女人正摆弄着后院的花草，初春的牡丹开得正盛。

此时一女子突然被扔进后院，周身被绳子捆绑着，眼睛和嘴皆被布条蒙上，但女人一脸便看到女子苍白如雪的肌肤，还有这玲珑身段，饶有兴趣地走上前，蹲下身，嵌住姜莫璃的下巴，慢慢撕开蒙在她眼睛和嘴上的封条。

渐渐地，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呈现在她的眼前。

“多么标致的一美人儿。”女人眯起双眼，不怀好意地赞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