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裴礼驾着一辆装饰华丽、宽敞舒适的马车缓缓驶至夜王府的朱红大门前。
裴礼从车厢中跳下,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踏着轻快的步伐,跨入了夜王府的高大门楼。府内仆人见到他,纷纷行礼问好,裴礼也亲切地回应着,跟回自己家一样。
“殿下!殿下!”
“小点声,殿下还没起呢。”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白笋的身上,她在院中挥动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着落叶。突然,她停下手中的活儿,转头看向正在大声叫嚷的裴礼,轻轻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能吧?我特地晚来了一个时辰呢。”
“我姐姐方才就去叫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裴二公子在这稍等一下。”
“行,我在这等等。”
裴礼信步踱到了院子里,目光在那株老桃树上停留。他找了个树荫下的石凳,悠悠地坐了下来,开始细心地算计着日子。如今正值五月,春光已渐渐褪去,夏意渐浓。
他看着那桃树,枝叶扶疏,翠绿欲滴,已然步入了长绿叶的阶段。裴礼望着那片绿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期待。
在及笄之礼过后的仲春之月便是他们二人的婚期。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白竹轻轻捧着裴礼一早差人送来的衣物,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她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柔和地落在坐在床上的人影上。
宋长明此刻正裹着厚厚的被子,看起来像是一只笨拙的小熊,他的脸上还带着未完全清醒的迷糊神情,嘴角不自觉地挂着憨厚的笑意。
白竹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笑,宋长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和笑声,微微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望向白竹,眼中还带着一丝睡意未消的懵懂。
“殿下啊,您昨日与裴二公子约辰时在府中碰面,怎的现在都巳时,快到午时了还没睡醒呢?”
“竹一姐,你有所不知,这坊间的画册子当真是不能多看,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殿下看的可是.......笋二给殿下寻的.......龙、阳、图!”
宋长明那张平日里略显稚嫩的脸庞,在这一刻瞬间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晕。
他慌乱地扯过身旁的被子,试图遮住自己脸上的羞涩,声音在被子中闷闷地传出,“竹一姐,你怎么说的这么直白,真是的。”
白竹将手中捧着的衣物放下,将旁边的热水端到宋长明面前,她微微垂首,“殿下,奴婢已经是人妇了啊,早就过了会脸红害羞的年纪了呀。”
宋长明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漱了漱口吐到了白竹正递上的那铜盆里,他放下水杯,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和感慨,“你不说,我都要忘了竹一姐和秋辞已经成婚了。”
白竹轻轻将那铜盆搁置在一边,然后细心地开始为宋长明穿衣,她心中满是感慨,“是啊,多亏了殿下,不然奴婢是万万配不上辞哥的。”
“真心最重要,谈何配与不配的。”
“所幸,奴婢遇见的是您和太子殿下。”
“那竹一姐已经成婚两年有余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放个假,让你们去玩一玩?”
白竹这时却有些害了羞,悄声说,“殿下等奴婢有孕了在给奴婢放假吧。”
“竹一姐!你不会!!!”
“嘘,先前在宫内,奴婢与辞哥已两年未见.....现下出宫了方便了很多,只不过就是到时候殿下回宫,奴婢可能不方便回去。”
“喔~没事,你到时就住这夜王府,我让秋辞出来陪你,说起秋辞喔,他被调去京都府好久了,本王都见得少了。怪不得出宫了,竹一姐这么开心呢。”
“殿下!还不是从两年前刚成婚那会,京中失踪案多到离奇,京都府缺人殿前司都指挥使不得已才将殿下的侍卫调走,都借了人两年多了,也不还!”
宋长明此时衣服已经穿好,坐在梳妆台前好奇地歪着头问,“诶?是哄,这案子查了两年多还没查出来?”
“辞哥告诉奴婢的也不多,说是很离奇,丢的有男有女的,各种方式丢的都有,有大街上丢的,巷子里丢的,山间啊,寺庙啊,家里啊......这些地点全都没有章法,没有规律。”
白竹说到后面还有些害怕,眉宇间流露出了不少的恐惧,虽说白竹会使用银针暗器,但听闻数十人的失踪案件,也是毛骨悚然。
宋长明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半开玩笑道。
“这么多?那竹一姐你得小心点,你长得这么漂亮,可别被掳了去,那你的辞哥可就是活、寡、夫咯。”
“殿下!”
“好啦好啦,话说起来,今天这套是你新置办的吗?挺好看的,竹一姐的眼光不错啊!”
宋长明满意的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喜欢的转圈圈。
特别是那个头饰,他太喜欢了。
是个小酒葫芦款式的抹额后压,酒壶,檀木珠,古铜币以红绳相连缠绕在他半束发马尾上,还坠了个银铃,在这马尾的末端还垂下了和头发一般长的四五根红绳,上面不规律的系着木珠和铜币。
而那额上的红绳抹额,自前额向后延伸,连接着马尾上的红绳,那红绳下不仅悬挂着一只精致的酒葫芦,小巧玲珑,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更有一对璀璨夺目的血红珊瑚珠,各悬于一边,静静地垂于耳后下方,随着宋长明轻轻的摇头,它们便也轻轻晃动。
身着红衣白绸腰间也以红绳缠绕着大小不一的酒葫芦样式和银铃,走起路来殷玲玲的甚是悦耳。
“殿下,这是裴二公子为殿下准备的。”白竹说着就端起桌上的热茶走向宋长明,“殿下,先喝点热茶再出去。”
“这哪里是热茶,分明就是高太医开的护心脉的药吧?”
白竹笑道,“殿下太聪明了,奴婢藏到茶杯里都没能框住殿下。”
“那味道我从出生就闻到现在,你还想诓我?”
白竹锲而不舍的继续劝道,“好好好,殿下先喝了吧,这药方七日一次,已经相比从前三个时辰一次好多了呢。而且殿下不喝,那奴婢只能去告诉皇后娘娘了。”
“诶!我没说不喝啊!喝喝喝!”
宋长明缓缓接过那茶杯中深褐色的药汁,他的眉头紧蹙着,略微犹豫了片刻,然后索性不再多想,鼓足勇气,将那苦涩的液体一股脑地倒入了口中。
随着药水的入肚,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苦涩表情,但很快,他就调整了情绪,放下茶杯,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轻快地小跑着出了房间。
在院子里坐的裴礼目光追随着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听见一阵叮当的声音,连忙回头望过去。
只见宋长明穿上了他找人定做的衣服,和他亲手做的头饰,配饰,心底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涌上来。
“呀呀呀,本王起晚了,裴二郎好等啊。”
“是臣时间定早了。”
“眼光不错!”宋长明在裴礼面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带着几分困惑地询问道,“怎么这身没有折扇?”
“殿下,摸摸臣身后是什么?”
摸?裴礼定又想逗弄他!
宋长明索性开始倒计时,“三....二.......”
裴礼连忙从身后拿了出来,“诶诶诶,给给给!”
那是一只通体红玉雕刻而成的长笛,色泽鲜艳,在长笛下方,依次悬挂着一串由浅至深、由小及大的红玉珠,每一颗珠子都经过精心打磨,圆润光滑。
“这个不错,打你是不是更痛了?”
裴礼:“……”
“殿下还是试试看,趁不趁手吧?臣特地命人将此笛的重量销了与折扇一致,必不会让殿下手累。”
宋长明:“那岂不是一碰就碎!”
“不会的,殿下大可放心一试。”
宋长明缓缓接过那支红玉长笛,它的材质光滑细腻,仿佛蕴含着古老的灵气。他将长笛轻轻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吹奏。那玉笛的音色宛如山涧清泉,纯净而柔和,如同一缕春风拂过湖面,轻盈而灵动。
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大地,温柔地卷起地上那些零星散落的桃花花瓣。花瓣随风轻扬,仿佛受到了宋长明吹奏的乐曲的感召,它们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盈地起舞,在空中翩翩飞舞。
“不错!”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宋长明面上的欣喜之色如同春日里的花朵般绽放,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只红玉长笛,长笛的红光映照着他眼中的喜悦,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笛光滑的表面,宋长明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珍惜与爱意。
“殿下喜欢就好,走吧,我们先去找言之辞行。”
“嗯嗯!”
这时,树叶轻轻摇曳,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从后院的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急切,清晰地叫道,“殿下!殿下!”
裴礼暗叫不好,拉着殿下的手就要走。
“你等等,听声音估计是南兄来了。”宋长明出声回应他,“南兄,何事啊?”
这时,陆南归脚步匆匆地跑到宋长明的身边。他满脸期待地望着殿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迫切,“殿下,夜王殿下,我也要去北疆,我许久未回过家了,我想去看看。”
陆北离缓缓地从后方踱步而出,面带一丝淡淡的忧愁,语气诚恳地说道,“是啊殿下,我二人思乡之情难言,只为远观,绝不离开大宋国界。”
裴礼不满道,“南兄?殿下何故称侍卫为兄。”
“他们比我大啊。”宋长明微微一笑,语气和煦地回答道:“二位若想同行,只怕需要稍作等待。我与裴礼此刻需去寻一寻言之,顺便也想去探望一下姜姐姐。在我们返回之前,正好可以安排白笋为二位准备好马车。”
“如此多谢殿下了。”陆北离俯身拱手谢道。
陆南归择兴奋的说,“太好了,那我要进宫一趟。”说着后面还隐隐有些脸红。
裴礼小声嘟囔着,“硬要跟来,事还不少。”
宋长明立即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笑道,“南兄是要去与谁辞行啊?”
“我要去找盼儿,殿下先不和你说了,我要抓紧时间了!”
“行,去吧。”
宋长明嘴角上扬,盼姐姐与南兄......
“行了,殿下,我们走吧。裴礼显得有些急切,他用力催促着宋长明,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跨步走出了门槛。
宋长明微微一笑,只能顺着裴礼那坚定的力道,脚步不自觉地向前移动。在即将消失在门后之际,他回过头来,目光温柔地对身后的人挥手告别:“等会见,我们片刻便回。”
陆北离微微颔首微笑示意,目送宋长明上了马车离去。在宋长明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陆北离的视野之中,他那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瞬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笑意只是一场幻觉。
他悄悄扯平了衣袖,小心翼翼地露出了藏在其中的那根青玉簪。
虽然玉簪上留有明显的断裂痕迹,但经过陆北离的修复,断痕处已被精心填补,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线横亘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