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说话的时候还捂着他的肚子,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过了会儿才注意到外面嗡嗡的声音。
他才神色一凛,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萧肃生没回答他,他正靠着棺壁擦他的那把软剑。
胖子浑然不消停,扭头还想通过棺材板的缝往外看,不过他啥也没看着,还扯动了伤口。
我可有话说了,“你儿子的同类。”我用脚踢了踢从胖子的肚皮下面扯出来的那三只,已经断成好几截的蚰蜒。
“喏,从你肚子里刚出来的,你且感激生哥吧,不然你儿子们可就给你这身肉啃完了……”
胖子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终于,没忍住,干呕了一声,我还是头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心有余悸这种表情。
胖子终于老实了段时间。
萧肃生把从登山包里翻出来的压缩饼干给我们分了分。
这玩意儿长得像土砖,吃起来也像,满满都是渣,配着为数不多的两口水,我感觉我吃了一肚子的土。
并且我没敢看生产日期,我怕我接受不了这打击,总归萧肃生给的,他总不会害我们。
压缩饼干难吃,但确实顶饱,我只吃了一片,食欲就全无了。
我看着螺旋台阶中间黑漆漆的空间,跟萧肃生想到了一块儿去。
他掂量了下手上东西的重量,然后便径直扔了下去。
过了片刻,萧肃生抬眼看向我,他大概是没听到声音,我也没有听到,摇了摇头。
我还挺严肃的,胖子却很惬意的样子,拍拍手上的渣,下两步踩到台阶上就叫我们出发。
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胖子满不在乎,拍拍萧肃生的肩膀,夸他的手艺不错,小莽哥就是受到了微创,现在全然已经大好了。
萧肃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胖子还在掉渣的爪子,一甩手背上了登山包,把软剑重新插回了腰间。
我有学有样,偷偷摸摸在胖子身后拿他的衣服把匕首擦干净了,揣在了兜里。
往下走,台阶边的石壁上应该是涂抹了某种吸光的东西,除了手电筒照到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黑。
并且,越往下,能明显感觉到黑的实质感越来越强,身边的空气浓稠如墨一般。
也越来越阴冷。
这里头有回音,连我们呼吸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安静了,我居然有开始怀念胖子说话的时候。
结果我才刚有这个念头,胖子就开始说话。
“喂。”他试麦一样,吆喝了一声,我一着急,一拳头已经招呼在了他腰上,“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你唱山歌换个地方唱,还向自个儿闯的祸不够多?”
“多多多……”的回声一直环绕在耳朵旁边。
并且这个调怪怪的,我脑后一凉,默默地拉上了帽子,不管胖子再怎么挤眉弄眼,就是不说话了。
“你像你莽哥我这样说话,才行,你知道不?”胖子一只手半捂着嘴,凑过来。
我宁死不开口,默默看他一眼。
“这地方的石头还挺不错的,你们发现没?”胖子却是喋喋不休,但他学乖了,就用嘴,不用手乱摸东西了,“这要是赌石头直接就发了,我敢发誓,一公分内,必出料。”
我看向萧肃生,萧肃生看胖子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胖子受到了鼓励,说得更加起劲儿了,讨论起昆仑玉,昆仑玉奴。
我说实话并不想听他这么无所谓地谈论起一条条人命,但又忍不住听胖子说下去。
胖子说根据之前我们见过的阴兵大军,还有这一阶一阶硬生生从山内部凿出来的台阶来看,这玉矿不会小,当然,陪葬的人也会足够多。
从这个趋势来看,按照我们的速度走,五分钟之内,应该就不用继续向下了。
那可就太好了,这石壁经年未修,这里又潮湿的不行,滑溜溜的,我不得不控制好每一步,才能防止自己真像胖子说得那样咕噜噜滚下去。
不说别的,胖子约莫会嘲笑我一万年。
可我们走了一个五分钟,两个五分钟,很多个五分钟,我感觉走了得半个小时吧,台阶依旧继续向下,并且受光源限制,我们也只能看到脚下这方天地,看不到头儿。
胖子的脸啪啪啪被打得贼拉响。
但他这个人脸皮厚,无所谓的,一边说着不科学一边问我们是不是时间变慢了。
我挺配合胖子的,他是我见过最灵活的胖子,在萧肃生和我所在的台阶上来回上蹿下跳,脚下也丝毫不打滑。
他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萧肃生终于开口回应了胖子。
他跟平常那样说话,不过稍微慢了些,也没产生回音,神奇得很。
“没,”萧肃生速度不减,“你是专业的,是不是鬼打墙?我没看出来。”
胖子愣了下,摇摇头,“不像。”
他正经皱着眉头,还借了萧肃生的手电筒,看看石壁看看台阶,又试图从中间往下看,但浓郁的黑色如同墙一般,阻拦了我们的视线。
“真的看不出,不过这地儿是容易出现古怪的地方,非自然往生……”胖子自言自语道,“但按正常道理来说,越往下气温会稍微上升……”
现在,我们则是越走越冷。
我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不是吧?你讲科学?都到这了,你就别按照正常的思维去思考,”我看向台阶中间的黑洞,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灵感迸发。
我哈了哈气,僵硬的手指才灵活了点,便去扒拉萧肃生的登山包,“有绳子没?钓个人下去看看得了。”
胖子一拍手,“妙啊。”他拍拍我,赞叹我非常有他当年的天赋,虽说体力和学问差了点,但脑子确实是足够灵活。
登山包里确实有尼龙绳,很结实,德国产的那种,我正拆着绳子,冷不防萧肃生突然拍了拍我的手,压低声音,“你真要下去?”
他问我。
我才愣住了。
确实。
石壁石阶光滑,没有任何附着物。
有萧肃生在另一端,才能保证下去的人一定能被他拽上来。
且不说胖子刚受过伤,他的重量也是让人不能小觑的。
按照我这个思路,我是唯一能下去的人选。
我抬眼对上萧肃生的目光,才意识到,胖子约莫是没想到这个办法,但萧肃生呢?他其实大概早就知道这是我们目前形势的最优解,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
胖子已经在一旁开始用绳子捆自己了,乐呵呵的样子。
如果给萧肃生和胖子换个同伴,他们还用纠结做出这样的选择吗?我忍不住问自己。
答案恐怕连我自己都知道。
我是菜的,确实对这方面的了解甚少,目前来说,对他们这样的身手和见识来说,无疑是个拖累。
可没有人生来就是拖累,也没有人想做拖累。
心一横,我不给自己任何过脑子的机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