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全当自己是恶魔了!沐夕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难不成真的是要以毒攻毒。这般阴邪的东西只有用血国的血术才能够降伏?沐夕这般想着,便不由得向前试探性地走了一步,血腥扑鼻,但就在他的面颊即将要与那只小鬼相撞的时候,小鬼竟猛然向后掠出一尺,使沐夕也不由得为之惊讶。
错愕间那小鬼已十分忧愁地撅了噘嘴,兀自纠结了一会,终是恋恋不舍地绕过沐夕,冲到一个小土堆前。
于是沐夕便看到那只小鬼将土堆中血淋淋的东西翻找出来,然后不假思索地吃进了肚子里。
沐夕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险些把他在这一年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这土堆中的血肉还真是这些阴灵们终年储蓄的食物。
自内而发的冷汗弄湿了沐夕满头的黑发。他沐夕宁可化为灰烬,也不想让自己身上的任何器官以这种方式活着。
身旁的冷风并未停歇,反而越加的凄厉。
“那小子是什么人?刚刚身上的戾气怎么比我们还重”
“是血国人,他竟然是血国人!”
“血国人?血国人怎么了,我们又不是没吃过他们”
“那不一样,我们吃的都是那些残余的尸体。这可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鬼脸凄厉的话语中有些嘈杂,但沐夕还是能够听得清那么一两句。他感到满嘴皆是苦涩。他能够看得出来那些停在他一尺远将尸体吃干抹净的冤魂们,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待它们自身的能力在提升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自会给自己致命的一击,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将自己也变成一堆黑土。
沐夕微微低头,望向自己还有些发红的掌心。以他此时的处境而论,唯有在这些小鬼提升力量之前将他们击垮,才有希望活着走出去。
然而,沐夕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将它们化为灰烬。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一起,小脸更是有些凝重。就在这时,地上的黑泥鳅竟如鲤鱼打滚一般翻了个身。沐夕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透过洁白无瑕的剑身,沐夕却朦胧地看到了那本仿佛被黑暗包裹的书籍。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那本书握于掌中,嘴角亦是挂了一抹微笑。心道:“那便试试以毒攻毒”
但当他将书快速翻开之时,心却是不由得沉入了谷底。纵然他有千百个心理准备,却也忍不住百感交集。
书中的第一页自是交代了血术的修炼方法。它与五国中以五行属性而论的术法自然大不相同。它通常以血为魂术,所以自血国出生的人,生来便带着可腐蚀人性的煞气。所以他们也无需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但却要背驰而行,需以自身血液引天地凶煞之气炼化为魂,吸百万阴灵之气炼化为魄。
而血国的功法技能自是也无法用常理而论,更是无法用其他国家的等级划分。完全就是不知所云又错综迷离,而且还要逆天而行。
“这等术法,不被世人诛杀才怪!”沐夕小脸一抽,默然无语。他怕是终于体会到了韦卡勿恶话中的寓意。但那又能怎么办,他早在陀罗山上的时候就早已做出了选择,而今虽说这沟壑过深,却也不能够轻易退缩。
当下唯有硬着头皮盘膝而坐,五指间分别割出血来,他想象着刚刚血脉上涨的感觉,将罩灵中稀薄的光属性魂力附于血脉之上,然后指引着它们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在体内运转,直到可任意操控之时方才抽出金属性魂力,然后让自身的血液任意地自指尖流淌而出。
四周的空气突然泛起阵阵的涟漪,就如同被石子激荡过的水面,波光粼粼。随之水面突然又似泛白的鱼肚皮,被刀锋所割裂开,红色的鲜血殷红一片。
沐夕直感到身下的地面也开始动荡起来,紧接着裂开无数条如蚯蚓一般的缝隙。随之滚滚的黑煞之气从缝隙中浩浩荡荡的蜂蛹而出,形如鬼手,伴着浸入骨髓的阴冷,蓦然间疯狂地钻进他的指尖。
沐夕的脑袋一阵缺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微微咧着嘴,愕然望着眼前的景象,虽是早在心中做好了即将成为恶魔的准备,可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些鬼手,甚至是四周的阴寒之气一经沾染他的血液,便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四肢百骸。他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体内的骨骼更是仿佛被硬生生地撕裂,而后又缓慢地重塑一般,是难以言说的痛楚。
沐夕咬破了嘴唇,声音被卡在喉咙中,却硬是没哼出一声。
身前的鬼脸亦是有些躁动,各种惊恐之色在脸孔上相互变换着。
“这,这是怎么了?”
“血术,那是血术。哎呀,你们不是说他是血国人嘛?血国人又怎么可能不会血术!”
“这下惨了,还饱餐呢,我们怕是也会被吸进去”
“那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不掉的……”最后一个女孩的脸孔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与绝望。他们本就是因邪煞之气而生的阴灵。而今遇到血国人也就罢了,却不承想会遇到沐夕,而且还是刚刚修炼血术的沐夕。别说是它们,这方圆百里任何的邪物怕是都无法逃脱了。
而此时的沐夕正在与自己的身体做斗争,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管不得了。他若是扛不下这一关,别说是要炼化这些鬼手,怕是连自己的肉身都会被它们吞噬。
“这,这怎么可能?”地上的黑色土堆已被不断尖叫而出的鬼手腐蚀得面目全非。整个鬼林上方黑压压的乌云席卷了半片的天空。而被侵袭了地盘的脸孔在冷飕飕的暴风中到处逃窜,却也如鬼打墙一般,始终定格在沐夕的周围。
直到一股暗压之力使它们动弹不得,继而又如有一把刀在它们的脸上切割般,生生地将它们重叠在一起的脸孔一个个地从上面扒了下来,然后被扭曲在空气之中,化为幽魄撞向沐夕。
耳边的嚎叫之声已经不能够用凄厉来形容了,仿佛要撕裂长空一般,甚是瘆人。沐夕的嘴角处亦是流了些许鲜血。而更没想到的是那些鬼手与一个个不知是从何而来阴灵几乎是无血不入,竟顺着沐夕嘴角的血咆哮着冲进他的口中,接连不断,一刻都不曾停歇。
沐夕的心里是无比崩溃的,但奈何就如上了刑场的犯人,是任如何都下不来的。也只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了。只是委屈了他这本就单薄的身子。
时间不知是过了多久,仿佛一个四季,身上的疼痛终于淡了下来,四周的嚎叫之声也随之减弱。沐夕微微睁开双眼,血色从他的眸中悄然褪去。待咽下了最后一只阴灵,视野中的鬼林却已然换了另一番景象。
那本是虎视眈眈的脸孔早没了踪迹,连带着黑色的土堆也消失得仿佛从不曾存在般。天空仿佛被三千弱水洗礼了般阳光普照,更有彩虹浮在天边,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沐夕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每一块骨骼都发出“吱吱”的声响,全身的血脉随着沐夕的动作而随意流淌着,唯有脖颈处隐隐有些灼热。
沐夕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指尖,伤痕不知是何时已没了半点的踪迹。沐夕原本的肌肤有些粗糙,掌中更有因为保养不当而显现出的裂痕,而今却如新生的肌肤一般,洁白而光滑。
“我这就算是成为真正的恶魔了?”沐夕此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嘴角处勾起的微笑有些难看。
现在好了,别说是他人,就连他都能够在自己的身上闻到浓浓的血腥之气。若如这般的贸然走出去,怕是不出片刻就会被围攻。
拾起地上散落的黑皮书,沐夕微微垂下眼帘,用衣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本是再随意不过的姿态,却使他发现书皮上竟有了淡淡的字迹,透明的色泽,仿佛是用浸了水的狼嚎所绘。翻至第一页,却也是有所改变,那些交代血术修炼方法的冗长句子不知是何时被一些繁复的图案所代替。
沐夕默然地又翻了两页。上面露出一行用黑色墨迹所写的字迹“天地长明,万古臣服”笔锋刚劲有力,大有飞龙在天的感觉。
沐夕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脑袋,微微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分明不像是血术,倒像是鬼画图……似乎也没离手多久,怎么就仿佛换了一本?而且还能脱水变小?沐夕的嘴角处亦是抽了抽,却还是不甘心地再次翻了两页。
书皮上的字迹异常模糊,沐夕自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好在墨色字迹以后,就犹如层层剥开了迷障一般终于有了些功法技能的足迹。
沐夕并未急着离开鬼林。他拾起地上的鱼也没管它是生是熟,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待吃饱了才发觉有些不对。他这修炼血术,不会把人性也修炼没了吧!
“……算了!”许久,沐夕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盘膝而坐。而预冢之中显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是断然不敢再贸然前进了。需先将这血术练上一练,然后再将光束也提升一些,继而用逆光集先将自身的血腥之气隐藏了再说。
于是他这一坐便是一月有余。待走出鬼林之时,沐夕的身上已没了半点的腥气。
鬼林中的阴煞之气经沐夕的一番折腾,早已荡然无存。没了黑漆漆的雾气,没了席卷的风沙,便如云开见月一般视野一片清明。
沐夕的脚步逐渐走近预冢,便似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山谷之中,青山绿水,桃花迎面,只是唯独不见虫鸣鸟兽,只有清脆的水流之声缓缓地回旋在耳边。
眼前的景象与身后鬼林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更是与坟墓这个称呼完全不搭边缘。但这一路走来,沐夕的心脏早就经历了万般的揉捏,此时倒也不觉得愕然了。
沐夕静默地望着神花满地,姹紫嫣红。望着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嗤之以鼻,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