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快跑!跑了以后报警,他们不敢……”
许峰叫到一半,喉咙就被人掐住,声音从一半被截。
飞机黄被他的话激怒了,桑枝暗道不妙,许峰还是太相信飞机黄不会拿他怎么样了。
这下好了,原本她还打算周旋一下碰碰时机,现在——
眼看着他的头被飞机黄扯起要磕在锈迹斑斑的铁柱上,桑枝心道一句豁出去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同学吧……”
她一边憋着嘴求饶,一边可怜兮兮地向飞机黄靠近。
倏地,飞机黄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太阳穴猛地吃痛,“啊”了一声叫出来。
跆拳道的优势,远程攻击的能力和速度。
桑枝趁机拉着许峰拔腿就跑,可是许峰后腿却被扫把头绊倒。
飞机黄刚才纯属轻敌,连吃了两次亏,现在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准备打一场翻身仗。
两个彪形大汉的力气哪是桑枝和许峰两个人抵得过的,一瞬间连她自己都被控制住,长长的头发不知道被谁扯在手中,拽得生疼。
“救命啊!救命啊!”
鱼死网破,桑枝扯着桑枝喊。
桑枝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好好地来考个试,结果碰到这么个破事。量他们不敢闹多出格,顶多是想教训他们两个。与其闷声挨打,倒不如造点声势出来,拼了。
“来人啊,救命啊!”许峰终于反应过来了,也在拼命挣扎叫喊。
然而可惜这个小巷子人烟太稀少了,除非有人正好就站在西边巷口,才能听得见他们的喊叫。
“嚷什么嚷!”扫把头一脚踹在许峰肚子上,人直接蜷成一团没了声音。
桑枝心里一紧,“许峰!”
还没待她回神,脸上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被力道带得直趔趄。
火辣辣得刺疼,耳朵嗡嗡作响。
“桑枝?”
眼前一晃白光,视线变得模糊,朦胧中都出现幻听了。
她怎么好像听到沈竹沥的声音了。
如果他在的话,该多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疼起来的时候她不觉得委屈,这会儿却被心里这个念头弄得鼻尖发酸。
神志只是微微一晃,很快被她强行拉拽回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还是清楚的。
“许、许峰。”桑枝想看他怎么样了。
打也打了。
这两个人无非是想教训教训她。
现在泄愤也泄过了,该消停了吧。
“桑枝?”
又是一声贴耳而过的呼唤,肩上一紧,跟着手肘被人托住,摇晃的身子也稳稳落进一个熟悉的气息里。
看清楚桑枝白皙小脸上鲜红的五指印,沈竹沥煞寒的眼眸彻底染上汹涌的戾意。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孩。
他拉着小手都不舍得用力的小女孩。
如今在他面前被人欺负成这样,一双眼尾淬得通红。她每看他一眼,就像在他心里碾上冰凉的玻璃渣一样,又疼又凉又冷。
飞机黄刚才脑后冷不丁吃了一记猛拳,现在眼睛都气红了,嘴里骂着脏话,“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啊!”
扫把头眼瞅着沈竹沥,感觉来者不善,低头朝飞机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飞机黄明显听不进去,手一挥,“老子今天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姓黄。”
嚷完以后,飞机黄特别琢磨不透地发现他说话的时候,新来的这个居然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
沈竹沥带着口罩,帽子,浑身武装得严丝密缝的。
他下飞机,直奔C大,结果在小旅馆转了一圈说是早就退房了。
最近的连锁酒店只有一间,他循着路赶来,隐约听到她在喊救命。
“你听到有人呼救吗?”
“啊?什么?没有啊。”花店的老板娘愣了一下,把包装好的影星玫瑰递了过去。
今天是情人节。
然而老板娘再抬头,面前早就付过去的男人已经消失一空。
老板娘看着手里的鲜艳饱满玫瑰摇摇头,“怎么又不要了?钱都给了。”
冥冥中像有一根隐线牵着他,步子越迈越快,路越跑越偏。
理智不停地给他大脑敲警钟:疯了吧。
可是他的脚步却停不下来,心里像焚了火一样,漫天灰烬乱飞,惴惴惊魂。
直到在巷口,呼救声清晰了,他的心脏也像被一把锐利地刀扯了下来。
他日思夜想的小女孩,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地披散着,一半被人扯在手里用力拖拽着。
等她转过来看清她的时候,又发现那原本白嫩精致的小脸上通红的掌印。
那一巴掌,像是同时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心上,神经上。
每一处。
“你打的?”尾音里的戾寒已经拧成一股,让人背脊发寒的眼神刷地盯在飞机黄身上。
飞机黄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扫把头上前一步,横着声音喊,“就是老子们打的,怎么着……啊!”
顶着头皮刮过去冷风,他都没看清楚那拳头是怎么贴着自己眼皮飞过去的,沙哑寒凉的声音就再一次兜头而下。
沈竹沥半蹲在地方,单腿压着扫把头,冷着眼帮他说完后半句话,“你猜我想怎么着呢?”
话音未落,他手指握拳,骨节咔嚓作响。
桑枝察觉到不对劲,想拉他,已然拦不住。
惨叫声连连从扫把头嘴里嚎出,喊到最后声音都发飘。飞机黄被沈竹沥单臂抵在墙壁上,也不知道是被吓瘫了还是真动弹不得,浑身像被钳制住了一般,不停地求饶。
沈竹沥全程眼神不带起伏地瞥着地上的人,下手没有一丝犹豫。
“不要打了。”
“不要再打了。”
桑枝在喊声在旁边显得苍白无力,他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直到地上的人连喊的声音都没有了,便转头对准哭唧唧的飞机黄。
此时飞机黄的脸色真跟他的名字一样,黄成土色。
“你、想干嘛,你你你——” 哆嗦声已经化成嘶声鬼叫。
沈竹沥脸上含着火气,拳头下手狠击,每一下都想把人击碎了一样。
桑枝害怕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竹沥。
近乎疯狂。
他红着眼睛,颈侧青筋倴张,瞳眸里全是凶戾,像头发了野的猛兽,谁都拦不住他。
“沈竹沥,别打了,我们快走吧。”
闹出得动静太大,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万一要是被人曝光,这风口浪尖,他的事业就全毁了啊!
她见过他最温柔的样子,听过他年少时期混混坏学生吊儿郎当的传闻,可是亲眼看到他咬着牙关,眉眼间攒着浓浓戾气的样子,心里莫名地难受。
拳头下的人见了血,他还不收手。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沈竹沥!”
“沈竹沥,你看看我是谁!”
“停手啊!!”
沈竹沥身体猛地一僵,手臂上青筋尽显,人缓缓转过头来,看清楚哭花脸的小女孩,终于清醒了。
“桑枝,吓到你了。”他眸中闪过无措,动了动唇,语气仍然带着未褪的凶性。
天昏地暗的拳脚终于消弭,空气一瞬安静了。
却安静的让桑枝心里更难受。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拳头上染着血,眼睛里尽是红。
“沈竹沥,我没事了,你别生气。”
桑枝嗓音里带着哽咽,缓慢地摸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他。
柔软的手指覆上他攥得生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把僵直的手指掰开。
“别生气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她贴着沈竹沥,从后面抱住他,“你别生那么大的气了。”
桑枝眨了下眼,眼泪没察觉地就成串连珠地坠下来。
砸到他的手背上。
沈竹沥一瞬回了神,彻底清醒了。
怒气冲得他头都发晕,刚才他气狠了,什么都不管了。可是现在他突然有点后悔,当着她的面,吓到了她。
“好,我不气了。”声音终于松了下来。
桑枝的心也跟着松下来。
桑枝慢慢吐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轻轻地抽了一下,“我们走吧,快走吧。”
这个环境,她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
沈竹沥点头,“好。”现在她说什么,他不应?
许是刚才在原地战栗太久,现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发软。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又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手掌心堪堪撑着地。
桑枝还想再试一下,身体的重量却倏地腾空,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沈竹沥眼神沉沉,眼里全是她。
桑枝抬眸看向他,仍然感觉现在的画面好不真实。她那么久没有见他了,连一点联系都没有。现在她却在他怀里,任由他这样抱住她。
他身上清冽干燥的气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他无意识地攥拳握指,拽住他的衣领,生怕下一秒他就要消失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边上的扫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猫着身子,手指触到了那杆锈迹斑斑的铁柱。
铁柱实际上是一根废弃的棍撞旧铁,不知道被谁仍在这里,支棱在角落里发锈。
而此刻,这根旧铁被人骤然握起,狠狠地砸向沈竹沥后背。
“小心!”许峰的喊声紧随其后,却仍然晚了半分。
铁棍击打后背的闷声传入耳膜,桑枝瞳孔猛缩了一下,“沈竹沥。”
他身上肌肉同时紧绷,反应快速,反手抄过铁棍,对准腿部一击到位。
扫把头应声跪地,嗷嗷惨叫是再也起不来了。
“你怎么样?”桑枝茫然地看着他,人在他怀里半挂着,肢体全身被恐惧支配的僵硬。
沈竹沥眉间拧了拧,半晌调整好呼吸,重新把她抱起,轻描淡写地一句,“没事,我们走吧。”
巷子里的动静已经惹来了响动,能听到西口的脚步声。
临走,沈竹沥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脚,唇角勾着邪痞的笑,“一会儿警察来了,想着点说话。”
他视线与扫把头对视,对方连哭带笑拼命点头。
他又看向飞机黄,眼底警色明显,“你呢?”
飞机黄点头如蒜瓣,“我们懂,懂您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俩这伤,就是,就是互相打着玩打出来的。”
扫把头气若游丝跟着附和,“对,是我俩打着玩。”
说着又指了指许峰,“他,他能作证。”
沈竹沥舔了下唇,笑意凉薄,“很好。”
*
温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掩映在人身上,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他抱着她脚步均匀,步履稳健。
桑枝靠在沈竹沥身上,头顶是明媚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下颌棱角分别,脸部线条在光下显得更流畅立体,瘦了一些,却更健壮有力。
“什么时候来的?”她张了张口,才发现说话的时候,唇角扯着疼。
视野里出现一截路椅,沈竹沥没说话,稳稳地将她放在上面,屈膝半蹲,仔细地看着她。
她额发凌乱,右边的脸颊红肿着,唇角裂开一道笑口,摸样惨得狠。
沈竹沥抬着头,方才满眼的冷和疯都尽数褪去,心好像被丢在炭火上灼烤,滋滋啦啦地烫疼。
要是再迟一点点碰到她,她会再挨打的。
万一他要是没来呢。
所有幻想出的画面像一根根锐刺扎着他,郁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没。
沈竹沥忍了忍,垂眸,终究还是没忍住。
一拳重重地捶在路边的白桦树上。
树叶哗啦啦地随风摇摆,受惊的小鸟振翅飞过枝头。
她心里的人却仍然咬着唇,肌肉紧绷。他刚才打人打得有多狠,现在就越想这样打自己。
桑枝皱眉,长睫轻抬,叹了口气,“你怎么还这样。”
她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刚才还像头狮子豹子一样的人,现在乖乖地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