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乎其神的虞宸晏一手策划,那么这一枪也是他的命令吗?
还不等他思量清楚,只看见母亲向他快步走来。
“你靠他怎么靠得住啊!”他也不知道自己点了哪根导线,季夫人的声音霎时提高了八度,“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世道除了自己人,别人都信不过吗?你觉得他还顾得上你?他一个人要和李吴两家作对,我看他才是最不要命的那个。”
“所以他得靠我。”季槐脑子里蹦出来这几个字,就无法无天地从唇边溜出来了。
“季槐。”
季少爷仿佛没听到提醒似的,他把自己的腿蜷上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捂着杯子。白雾让他看不见母亲的眼睛,他犹豫着,偏头看向坐在自己床沿上的季夫人。
“妈,我可能有点喜欢他。”
他必须得承认这一点,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惊惶、迷惘、悲伤为什么会因为虞宸晏的出现而消散殆尽,无法解释自己看着离开的火车的失落感——如果这一切都可以用仰慕来敷衍,那他好像习惯性地想要搂住虞宸晏的肩膀,想伸手把被记者逼问到沉默的虞宸晏揽到身后,甚至是一次次想要傍近他的冲动,究竟是从何而来。
季槐找不到第二种感情了,就算这话说出来太过荒唐和大逆不道,他也要把这一切归结于此,如果能更进一步,归结于爱。
季夫人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神色居然笑起来。
“你这是喜欢?”她手撑着床板转向季槐,她语闭话尾挑起的气息宛如是在嘲讽一般,季夫人老练地把自己眼下的惊惶抹得一丝不剩。
“他虞宸晏政府里混了好几年的人精了,你也不想想你是谁,季槐季少爷。”她语气很重,仿佛是觉得虞宸晏晦气似的,都不太愿意提他的名字,“他怎么就演不出一副偏爱你对你好的样子来拉拢季家,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我们准备和你的长官拉近关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季夫人看着儿子不善的面色,顿了一下,却继续往下说,“也就你这种,把所有人都想的很好的小屁孩,还能信信他的话。”
季槐被季夫人一顿教训,呆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虞宸晏设计好的,如果就连他的到来也是扳倒曾楷诚的计划,他是棋子吗?他的伯父是棋子吗?那些在这场闹剧中殒命的人都是棋子吗?
可是除夕夜的烟火,黑夜中对视的目光,他在人潮之中抓住虞宸晏手腕的那一刻——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虞宸晏就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是真情流露的吗?
午间小憩的呢喃,混杂现在他熟悉不过的医院消毒水味道的急匆匆的脚步声,可是那句真正打在自己心上的,被虞宸晏略微压低了的声音耳语而出的“季槐,别怕”难道都是假的吗。
太多可是了,在火车迍迍离开之后一个个冒出来,他又因为和对方遥遥相望,而无法求证。
虞长官也刻意疏远过他。
季槐在东街拉住他手腕的时候虞宸晏对他不温不火好多天,新年那篇仿佛是闹着玩的报道,以及……虞宸晏去潭沙的前几天。不冷不热地,似乎多了季槐少了季槐对虞宸晏来说没什么影响。
摇摇晃晃、歪歪斜斜的狐狸,在没有星星的树林里寻找走出黑暗的路径。
季夫人问他交不交辞呈,用的是不容反驳的语气,笔也不用动,只用在张岳清面前露个脸就够了。
季槐同意了,没有答案的时候,他会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