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金属摇滚,很多人将它与疯狂喧闹划上等号。
听不来、耳朵痛了、前奏就切歌、意味不明的嘶吼......
但在现场,绝对是最炸的!
红色的灯光在台上乱打,吉他强劲的扫弦狠狠刺激着耳膜,重型的鼓点毫不留情地狂击心脏。
在一场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后,轰地燃起爆裂的火焰。
“砰!”
刹那间整个酒吧所有声音都被盖过了,全是爆炸的余波。
震动的空气轰然扩散至台下,酒吧所有人的动作仿佛都停滞了一瞬,心脏狂跳之下,如同被牵引了一般抬起头来。
不仅是台下。
台上主唱的情绪也直接飙了起来。
久违的舞台。
等下要唱。
只是这个认知,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全身的细胞都兴奋地颤抖,几乎浑身发麻。
薛游把领口猛地一扯,拔下话筒,深邃锐利的眼神扫过台下。
【扔掉六便士】
【在出租屋诞生的理想主义】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点燃了火星。
嘶哑的嗓音吼出的歌词像子弹穿透了空气,直射心底。
【酒精冲洗】
【月亮高悬皎洁如昔】
爆发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把底下人群的从头到脚唰的控制住了。
拳头不由自主被放下了,花臂男子喘了口气,狠狠骂了一声,“艹!爽!”
“listen?!”
有人拍着桌子大喊:
“爽啊!爽死了!”
“游哥你帅飞了!!”
晃动的红色灯光、四面八方的视线、冲台上飞来的喊声、背后炸响的音乐......
一切的一切都让肾上腺素狂飙,高昂的情绪在心里沸腾着。
鼎沸之下,冰冷的质问在薛游脑海里响起。
——当音乐带给你的不再是快乐了,你还要继续吗?
高中的他,家庭幸福、无忧无虑,自由又阳光,从不懂得痛苦。
然后——咔嚓一声,一把剪刀将过去和现在剪成了两半。
他开始懒懒散散蹭着酒,随波逐流混过每一天。
唯有唱歌的本能在激烈的音乐里被一点点勾起。
只要响起一个音符,就克制不住地往上涌。
所以再强烈一些。
【踩下效果器】
【把整个商业时代塞进和弦】
再强烈一些。
【失真撕裂】
【音符爆炸震耳欲聋】
人声嘶哑,吉他炸裂,鼓点稳重。
酒吧刚才剑拔弩张、不安的气氛在音乐之下一扫而空。
有人猛地站了起来倾身向前。
陈朔一棱角分明的面孔神色冷静,如同磐石一般巍然不动,是最稳的地基,有力的肩膀挥动鼓槌。
“咚!”
重拍!提醒他们该进副歌了!
——不、还不够。
薛游猛地转头,向后看向吉他手,眼神像滚烫的火焰,一路灼烧着空气到对方的眼底。
——还不够!
我们刚组成乐队,没有默契做即兴。
不要乱来,不要即兴。
鼓手反复的提醒。
但在郝云乐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猛然拨弦响应了主唱,旋律如同日光下窜起的火焰越发猛烈。
——再炸点
更加强烈,快速的和弦扫动和高频的失真效果让情绪再次节节攀升。
——再炸点
更加、更加。
把在黑暗深处潜藏了很久的、压抑了多年的感情,在这一曲里全都释放
胸膛里的情绪太多太多了,像旋风一样席卷,像海水一样翻腾,被推着向前。
一部分变成了旋律,写进了歌里。
一部分在此刻迸发,呐喊出来。
如同沉默了多年的火山,一朝喷发,火红灼热的岩浆涌流。
如同积蓄了多年的洪水,只等这一刻开闸,再没什么藩篱能够阻挡,激流汹涌。
薛游弯下腰,用尽全力,俯身:
“啊———”
核嗓嘶吼。
刺穿耳膜,直指心脏。
像有撼山之力,地面仿佛都在震动。
底下有人摸着胸口,喘不上气,血流上涌,心脏速度快到要崩坏。
花臂大哥的手不由得慢慢松开了。
骚包的贝斯手心有余悸地落到了地上,就被激烈的嘶吼猛地震起。
“啊———”
第一次、第二次。
台上主唱霸道、蛮不讲理地掠夺了所有视线。眉眼锋利得要命,银色的项链搭在扯开的领口,额上透着汗水,疯狂的眼神让人几乎想要下跪,
第三次、第四次。
人声、吉他、鼓点狂轰乱炸。炫目刺眼的红光乱扫,像烈焰飞腾。
歌声惊心动魄,碾碎魂灵。
在间隙里,薛游冲着台下一挥手。
“灯塔酒吧的各位!”
“我们的乐队成立了!”
“炸起来!”
随着喊声,本来已经蠢蠢欲动的一些人马上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去,刚刚打架的人冲得最积极,拼命挤到前头,举起手就朝前挥。
“嘿!嘿!嘿!嘿!”
在无数的尖叫之中举起手臂一下下朝前挥舞着疯狂打call。
他越唱越兴奋,越唱越舒畅,唱歌是发泄是控诉,是所有情绪的出口。
再次炸响的咆哮如海上落雷,电光之间撕裂天空和海平面。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脑海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沉重的梦魇,一次次冷漠地质问他。
既然已经不再感到快乐,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唱?你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唱?
既然选择了逃避,为什么不干脆闭上眼,遗忘一切?反正你也不是没忘过?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斥责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人将钉子敲到他的头中一般疼痛。
为什么要每晚每晚不睡觉在那里写你那没有意义的歌到天亮?
为什么要每天做音阶练习DoReMiFaSo你还没厌烦吗?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明明音乐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啊。
但是。
他的精神如此亢奋。
音乐在耳中狂轰乱炸,太阳穴拼命乱跳,血液在激动的奔流,无名的力在胸膛冲撞。
唱吧。
【谁能回答】
【我迷恋的音符是否只是】
【纳西索斯的倒影】
唱吧。
【请告诉我】
【撕碎重写无数次的和弦】
【有它存在的意义】
台下的人仿佛参加酒神狂乱的盛宴,眼睛、耳朵,所有的器官都喝醉了一般嗡嗡作响。
无法抵抗、无法反对,只能跟着一起被卷入歌曲的洪流,挥着手献上呐喊和尖叫。
——吉他solo。
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郝云乐手还有些颤抖,再怎么努力,理智也无法战胜无形体的恐惧。
但似乎只要把目光紧紧聚焦在一点上,望着前方肆意潇洒的主唱,就能忘掉底下如芒在背的视线,忘掉纠缠不放的过去。
就能存在于最好的当下。
他猛地滑动拨片,夜里一个人练习了千万次,即使大脑一片空白,手也早已熟练到不用思考都能演奏。
——我此刻站在这里啊!
音阶跳动越来越快,节奏越来越猛,残暴的旋律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身体微微摇晃,手却如此有力地,一次次弹出狂乱的节奏,把气氛推到高潮。
“这……这还是那个郝云乐吗?”有人手抖着指着上面,不敢置信地喃喃。
“他什么时候这么会弹吉他了?!”
“不对,他什么时候会弹吉他的??”
薛游听爽了,眉眼飞扬起来,拿起吉他就开始跟着扫弦,转身冲着鼓手就弹。
陈朔一默默地和他对视着。
不知道今天被迫多少次即兴,已经拉回了多少次节奏的鼓手脸色终于没有那么平静了。
全部都是计划外的举动。但气氛为什么比以往任何一场演出都热烈?
场下早已失控。
对上玩high了停不下来的两个人,他不得不打出愈发急促、力度更大的鼓点,高速地踩镲来配合。
罪魁祸首主唱却依旧兴奋,锋利的眼神扫过台下激动到极点的人群。
这个酒吧里,大家都有着太多的苦闷,几杯酒咽不下痛苦,发泄不出来的愤怒,全都在狂烈的曲声中被引燃,
何以解忧?
“唱吧。”
他淡淡一笑。
下面疯了一般地跟他一起嘶吼出副歌。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红光混乱下,冰冷的声音开始染上愤怒。
薛游,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
世界这么大,选择还很多,为什么你要在刀尖上行走?
忘掉你的过去、你的愤怒、你的痛苦,放弃吧。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放弃音乐吧。
放弃音乐就可以解脱了,就不用再受折磨了,就可以过上日常的生活了。
头脑里的声音一遍遍劝诱着。
【why don't you listen】
【why don't you listen】
但是。
他紧紧握住话筒,汗水浸湿了手心,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说。
唱啊。
【是怪兽在心底咆哮】
【吞噬一切软弱】
【这空虚如何填满】
唱啊。
【这空虚如何填满】
【除了歌唱我别无他法】
——这空虚如何填满
在掀翻屋顶的喊声中,嘶吼出了最后一句。
——除了歌唱我别无他法
有什么办法。
放弃不了。
——即使音乐带来的全是痛苦,他还是这么疯狂地爱着音乐啊。
“砰!砰砰!”
几次鼓的强劲重击中结束了演出。
台下马上爆发出猛烈地喊声,一开始只是一声,后面越喊越多,越喊声音越大,一时间震耳欲聋:
“安可!”
“安可!!”
“安可!!!”
薛游看着下面熟悉的面孔,一阵阵的恍惚。
刚刚的激情仿佛潮水一样很快褪去了,只留下无意义的、被水浸湿的沙子。
他随手抹了把汗,又变得懒洋洋起来,散漫地笑着回答:“就排了这一首歌,安可不了。”
“介绍下我们的成员。”
“我是主唱,薛游。”
一阵欢呼和尖叫。有几个人跟疯了一样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
“左边的是吉他手郝云乐。”
吉他手还愣在那。
但欢呼再次响起,有一桌人起哄地拍着桌子,拿着酒杯朝他乱挥。
“右边后面的是鼓手陈朔一。”
陈朔一在喊声里配合地打了段鼓点。
上道啊,薛游对鼓手很满意。
接着他开始处理工作,用话筒指了指台下的贝斯手,眉毛一挑。
“你说说,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