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尚贤宫内
“老七，你回来了。”
屏帐后，一人语调妩媚亮丽，不甚亲切的话语，却似带有万般柔情。可被问的人，却不解风情，反问。
“苗疆的状况？”
高昂的语调，屏帐上印着低矮的身形，开口便询问当前局势。此时又一面屏帐亮起，沉稳的音调，向在场的二人介绍他所知情况。
“苍越孤鸣即位，撼天阙因战兵卫之故回到了苗王宫。前任苗王经探查失了武功，身体状况需卧床多年。至于北竞王，北竞王府被焚烧殆尽，或许他已经葬身火海。”
“你~信吗？”
“老五，你说呢？”
“老二。”明显不善的质问，被问的人反而饶有趣味道，“你不是最该清楚才是，现在只有你在苗疆之内啊。”
“我只能说他步伐之快，我们未能跟上。”
“不止如此，还要防范，北竞王是否有暗招。”那个被称老五的人，直言问道，“老二，你是哪里漏出了破绽，让我们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不知道。北竞王的情报来源，我查不到，跟凭空获知一般，又或者他拥有比墨家更隐秘的情报网。”
“哈，一个身居王府的王爷，老二，你觉得可能吗？”
“现实告诉你，可能。”
从那一本正经的人身上，讨不得什么乐趣，老五问向从方才一直沉默的人。
“老七，冥医现在何处？”
“不清楚。”
话语落下，尚贤宫有那么一瞬的静谧，一声低低的笑声传来，随即是嘲讽的话，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种情况，你们若是现在把默苍离已死的事情推翻，我也能相信了。”
“老五，你这般想也未尝不可。”
另一旁的屏帐亮起一个，来人回了老五的话，话语中的郑重让人也少了几分笑意，他又问道。
“快到齐了，老大呢？”
“老三，老大最近可是烦恼的紧，好不容易说服老二去苗疆，但现在苗疆稳如泰山，他这个外来的人，怎么可能获得信任。这么说来，怎么感觉那个北竞王跟未卜先知一般，在最开始的时候便掐断了所有的苗头，让我们的先手变成了终手。”
老五的话引起了老七的嗤笑，他论起了最近的局势。
“现在中原受魔世侵袭，俏如来和史艳文被戮世摩罗扔进魔世，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我要去搭上线。至于老大，只能说他时运不济，或许因为离巨子太近的缘故。这一点，老二，你要注意了。”
“现在巨子，可是俏如来啊。”老五听老七所说，开口否定了他的话，反问道，“你那么确定默苍离死了吗？”
“老七，你确定要去，不怕竖着出门，然后只有魂回得来。”
“老三，你太怕了。”
“不是我怕，是现在的情况纷杂，容不得半分闪失，上一次我受到的教训，可不容易忘记。”
“那你们说下一步做什么？”
“等。”
一声落下，尚贤宫安静了，似都认同了这个结论，不多时，一个又一个屏帐暗了下去，此处又沉寂了下去。
轻轻的一声，粉色的樱花瓣从枝头跌落，旋转沉落。竞日注视那花瓣，抬手让其在手心停住，他细细端详这如常的花瓣，心头泛起别样的感觉。
“怎么了？”
拂樱将对方手心的花瓣拿走，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而竞日手掌一空，他视线又落到手上，轻轻道。
“没事。”
“真的没事。”竞日再重复下语气多了几分情绪，他见拂樱面露疑惑，感叹道，“都说韶光易逝，当你感到欢喜时尤是如此，但如今时间的感觉，反让我有些恍然了。”
“欢喜？”
拂樱指尖旋转，樱花瓣旋转而落，他将手中刻好的木板塞到对方的手中，而后靠坐在旁边，语气里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奈。
“也就是你，研讨学习都觉欢喜，我拿来的功法，分明可以直接练，你偏偏要将它与自己的武学融汇，创出一个新的功法。”
“既然二者有互通的地方，便要融会贯通方好，还是……”竞日看了看木板上新刻下的话，用手中的木板戳了戳拂樱的脸，“还是你，不想我在这里太久？”
“怎么会。” 拂樱捏着木板的一个角，将其移开，“是你如今不在王府，睡得时间长了，若是发生什么变故，不好应变。”
“没事，只是三天而已。”竞日话刚讲完，心头又有股感觉掠过，他面色不显顺着拂樱的话道，“不过你这般说，我确实要再去跟令狐千里，交代一些事情了。”
“大夫，怎么样？”
令狐千里看一眼床上的沉睡的人，再看一眼握着脉一言不发的人，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问大夫。
“怎么样，有句话啊！”
“嗯……”大夫将凑近的人推开了些，指尖细细切了切，皱起了眉头，语气特别不确定道，“他似乎……只是睡着了。”
“这我也知道，”令狐千里立刻道，“他的病，症状就是睡着，问题是怎么醒过来。”
“嗯。”大夫听了令狐千里的话，又将手按到脉上，斟酌道，“我观他脉象平稳，只是体虚，似是身体曾透支过，或许是累了，才会多睡些时日，等休息好了，应该就醒了。”
“但是，再怎么累，这都十天了，没有一点醒过来的样子，怎么都不对啊。”
令狐千里拉开坐在那的大夫，自己上前整了整那因诊脉而略微折角的衣衫，看着丝毫未觉的人，他有些心慌。
“你是不是个庸医，看不出来病症，就说没有病症。”
主人说，不能回苗疆，乡野中找来的赤脚大夫一点都不靠谱，我该怎么办啊！
“你，你……”大夫突兀被人拉到一旁，不禁抬手指那粗鲁的人，半天才回话道，“怎能侮辱我的医术，好歹我也是万济医会挂名的医生。”
“什么万济医会，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有万字，不会是药方试验了一万次才找到对的方法吧。你果然是个庸医。我要走了。”
令狐千里认定了结果，怎会还听人说话，俯身便要去抱床上的人，离开。
“等等。”
一阵风来，令狐千里嗅到其中夹杂浓厚的药味，他停了动作，转身看去。只见一人，手执金秤，推门而入，眉眼柔和。
那人看了眼床上的人，而后看向令狐千里，语调缓缓道，“如果不嫌弃，让我看一看吧。”
“你是谁，不会也是万济医会里的庸医吧。”
令狐千里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了几分防备，抬手不让人前进。
“万济医会是，庸医不是。”
来人见人不退让，又看了令狐千里一眼，直接道，“你已三天未曾休息，想来已拜访过许多医生，我也是医生，何妨让我一看。”
令狐千里听对方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体状况，觉得对方可能有法子，便放下了手。而对方见此，迈步上前椅上一坐，抬手按上了竞日的手腕。
“你是谁？”
“鸩罂粟。最近寻访药方，游历至此。”
鸩罂粟一诊后便放下手，仔细观察病者面容，再观其衣着，不是粗布，简约中带着同色的暗绣。
富贵人家，患有嗜睡症。
会是我想找的那个人吗……
“怎么样？”
令狐千里见鸩罂粟查看后，默默思索不言语，开口问情况。
“应该是嗜睡症，不过我对这个病症了解的资料过少，如果能找到平日里为他诊治的医生，便能有办法。不过，我现在可以先开几服药，解了他的内伤，或许伤势一缓，人就醒过来了。”
“好，你开药方，我去抓药。”
“不需要开药方，我的住所在此不远。将人带到我那里去，再来治疗。”
“你的住所在哪里？”
“神农有巢，苗疆东南方的一处山谷内。”
“不行。”
这干脆利落的拒绝，让鸩罂粟有些诧异，他抬头眼神无声的询问，为什么？令狐千里无法解释，躲过对方目光，在低头的瞬间见竞日的指尖微微拨动，连忙道。
“不用劳烦了。”
令狐千里背起床上的人，动作利索走出门去，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没了踪迹。鸩罂粟看着那晃动的门扉，叹了口气，起身跟屋内的医者告辞，也离开了。
嗜睡症一般的无觉，却是有时隔，跟失觉症有同样的病兆。
若是能实验一下，或许便能减轻一下岳灵休的病症了。
可惜了……
不过听说王族有个医生对这个病很有了解，我也许能从那人身上探寻。
令狐千里背着竞日快步离开，转身不见有人跟来，才放慢了脚步，他肩膀微抬，让身后的人往上更舒服些，然后嘴便开始碎碎念。
“到底为什么不让回苗疆。”
“你说看着你醒不过来，我又不能不找医生。”
“要是千雪王爷在就好了，以往你病症加重，王爷几碗药便能缓和。这荒山野岭的，我又只会一般药方。”
“主人啊主人，你让令狐千里我怎么办。”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是实在想不通的，你……”
“哎~”
令狐千里正说着，耳畔传来轻轻地叹息，他立刻停了脚步，侧头小声道，“主人？”
“刚睡醒，便听到你在抱怨。”
竞日拍了拍令狐千里的肩膀，人从对方背上下来。这多日不曾行走，骨头有些僵，竞日一时动作踉跄，令狐千里连忙扶着人。
“主人，你终于醒了。”
“嗯，醒了。”竞日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道，“怎么看你好似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了？”
“怎么了，主人你都睡了十天！”
“十天？”竞日睁大了眼睛，动作有那么一瞬的僵硬，突然想起飘扬的花瓣，又重复了一遍，“……十天。”
“是啊，十天，我都背着你找了好几个医生，他们竟只说你睡着，每一个办法的，果然都是庸医。”
令狐千里扶着竞日，在石头上坐下，他蹲下身低声问，“主人，你是不是病症又加重了？要不回苗疆吧，千雪王爷最了解了，让他开上几服药，就好了。”
“不行。”竞日按住对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令狐千里，绝对不能回苗疆，你也不用再帮我找寻医生。”
这留下的线索有些多了，也是我没有交代到啊……
“可是……”
“没有可是。”竞日袖内的手，慢慢握紧，心下有了定论，“你现在带我去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还有……我需要再睡一觉。”
“不行，你才刚醒。”令狐千里声音略高，突然他脑海闪过火海中那一幕，语气又慢慢低了下来，“主人，我去打些东西来，吃过后再睡吧。”
令狐千里的眼神太过真挚，让竞日一瞬不能拒绝，他想着这一次说不好被逗留的时间更久，便道。
“好。”
“嗯。”
令狐千里起身准备将人再次背起，竞日止住了他的动作。
“让小王自己走走吧，睡了这么多天，身子都有些僵了。”
“嗯。”
令狐千里托扶着对方的手，往前走去。竞日走了几步，想起睡前曾嘱托对方的话，问道。
“小王让你探查的几件事，都如何了？”
“苏厉将军，自那一战后，便不曾见回去过，撼天阙也有风声说已经回到苗王宫，最近未有动作。”
不曾回去。任务完成，人却不见，是失踪为遁，还是被人灭口？
“万里边城外的屏障有消减的征兆，魔世在中原侵略许久，听说鳞族有个人来苗疆游说，共谋和平发展之道。”
“鳞族……”
竞日想起曾在颢穹面前露过的面容，微微一笑。还是来了，不过这一次会那么顺利吗，他可不如小王这般识大体啊。
“俏如来，有消息吗？”
“俏如来？”
令狐千里眨了眨眼，脑海里似乎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不过他想起，曾听到有人讨论过俏如来。
“听说曾在中原某地出现。”
“是吗？”
竞日听到这个答案，不觉得意外，反而确定了。时间提前了，所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当时在万里边城，一个守在魔界边缘看顾俏如来。
哈~
二人步伐不慢，不多时便到了令狐千里的秘密小屋外。竞日挥开对方的手，慢慢坐到椅子上。
“快去吧，小王在这里等着你。”
“嗯。”令狐千里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又回过身来，“不要闭上眼睛！”
“……”
竞日看着对方认真的样子，笑道，“放心吧，小王会睁大眼睛，等你回来的。”
“嗯。”
令狐千里得到允诺，离开了。而竞日抬腿押了一下椅子，摇晃着看眼前天空。此刻晴空万里，亮光晃了眼。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