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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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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声惊鞭,山林鸟飞,马蹄踏破飞扬的尘。寒影寥几,枝木张牙,驭马的黑影越过山头,一只又一只,稍纵即逝,最终湮没于黑夜。

叩叩,叩叩,叩叩,叩。

领头的死士叩柴门,七声暗号后,他俯耳贴门,听到微弱的猫叫。遂敛了神与后头的主人说:“山庄无异样,可入。”

那人颔首,随后抱着禇卫怜大步踏入。

一只只黑影紧随其后,其中有扛麻袋者。

那人抱人,绕过多处屋宇,最后停在房门前:“迷香的药效有多久?”

“八个时辰,人明日中午会醒。”

那人嗯了声,又说:“夏侯瑨那些被引开的护卫,不用杀,他们回神后一定会寻人。你去龚府留点线索,让他们以为这是魏王党羽所为,人被掳走,已经去了河南府。”

“是。”

那人最后颔首,抱着人进屋。

屋里没有点灯,又黑又冷。暗室屋漏,于他却耳清目明。

夏侯尉不动声色,把人放进床榻,静观她须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随手点燃一盏烛。

明烫的火苗跃上脸颊,褚卫怜安静躺着,眉眼谧宁,显得人既亲切,又温暖。

夏侯尉贴近她,小声唤了下:“表姐。”

无人应答。

他恬美地笑了,想了想,又唤道:“眠眠......”

这声比那声更小,恰似他的呢喃,多有几分紧张。

他垂眸牵了她的手,轻轻握,纤细柔软,足令人神魂颤动。

又想起夜里夏侯瑨牵她的那幕,他眼神微暗,骨节一根根从她的指缝穿过、相交,十指连心。

夏侯尉闭了闭眼,感受这每一寸的悸动。

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乖,能任他牵,能不对他动辄打骂,能不用眉眼怒嗔他。

“表姐,你抱抱我……”

他贴近了低喃,方才的心悸让人神魂游走,出现她在笑的幻觉。现在魂回来,夏侯尉才发觉她昏过去了,是做不到抱他的。

夏侯尉有些失望。

他垂眸盯她,柔软的唇瓣,让他想起了上回雪夜,她为他披上斗篷。那晚两人面对面,也是这般近,近到他们的嘴唇碰到一块。

此刻的夜,亦属于他。

他颤巍地低头,寸寸贴近,却在两唇即将相触时,突然停住了。他从她的唇扫视到眼睛,微颤地发出音:“眠眠……”

他闭紧眼睛:

“为何讨厌我,我究竟欠你什么?”

他没有再探她的唇,而是抱紧她的脑袋,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

他好冷,抱着她,那么软、芳香盈息,终于感受到暖意。夏侯尉的脑袋蹭了蹭,还是没忍住张口,细牙叼着她的颈肉细细磨,轻轻啄着。

啄完左颈,还要再往右啄,房门突然响了。

“主人,褚氏的追兵拿调令出城了!”

夏侯尉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脑门发紧,下榻出屋。

死士与他低声汇报:“褚父和褚允恭都带了兵,一半往河南府的方向追,一半则在城郊搜查。”

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头,正在城郊东北。几十里的路,虽不近,却也不算远。

夏侯尉道:“还按老计划走,想往哪搜都随他们。不过,去河南府的路上可以稍拦,也别太过,我们的人过两下手就退。”

他笑了声,“就算搜到山里,也找不到。这里顶多是再寻常不过的庄子,能有什么。”

“还有,多派几人看住夏侯瑨,窗门都封死,别让人逃了。”

死士应道:“是。”

夏侯尉又吩咐,“你找人传话进宫,告诉末伏。我若没回宫,他就继续换脸扮我。这里没他的事,不用着急回来。”

叮嘱完,夏侯尉再度入屋。

睡前梳洗,总觉得屋里格外冷,又取两根香浸入火炉。

袅袅香烟冒出炉子,夏侯尉轻轻闻,心神安宁,眼眸却多出炙热......

这是迷迭香,他寻了很久,这种香最贴近她身上的芳香。

眼热着,心也热,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帷幔层层而落,夏侯尉躺下,抱住人,亲昵地埋头入她颈窝。他闭了会儿眼,又觉得衣料有些硌,手指伸到她衣领。

“眠眠,你热么,我为你宽衣吧?”

他捏住她衣领,刚要解下,手却颤个不停。

他不知胸口为何会跳得这般厉害,冥冥中惶然能听见巴掌声,凌厉甩在他脸上。

他颤着闭紧眼,终究是不敢,又缩回手,把人合衣而抱。脑袋时不时蹭她的脸:“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你不要生气......”

……

褚卫怜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晌午。

日头不大,似是阴天,她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先茫然看了眼四周:这是床,这是屋子?这在哪儿?

一切的陌生让她慌张。她想起,意识消失前是在龚家的外巷,有人从后偷袭夏侯瑨。

这是哪儿?

他们是被人救了,还是被人掳?

褚卫怜看了眼自己,衣衫完好,手臂胳膊也没有伤痕,或许情形还不算太坏?

她扶着脑袋下床,慢慢踱到门边。

她用力推了,屋门闩死了,格窗也打不开,没有一丝缝能出去。

刚觉得情形好,不安的预感又漫上心头。

褚卫怜只好敲门,“有人吗?”

没人应,但她听到屋外有脚步,有人走动,就是没人搭理她。

她又走回床边坐着。

看目前情形,应该被关了。可是,她对这些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伙夜行人到底什么来历?

目的是她,还是夏侯瑨?

抓人后,又想做什么?

昨晚夜里,她虽和夏侯瑨在巷子里走,可他的护卫都远远跟着。他们竟然能避开夏侯瑨的眼目,直接掳人......

这样的一伙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京城,又能无声无息在城门落锁后出城,大概有内应。

吃里扒外的守城将,竟然与贼里应外合……褚卫怜生气,又对未知有着恐惧。

直到,屋门忽然开了。

有人进来送吃食。

褚卫怜仔细打量他的穿着,短布褐衣,腰间别刀,外披铁甲,反正不是良民,怎么看都很像山匪。

那人把粥和菜放下,褚卫怜瞥了眼,顿时觉得没胃口。

粥倒还好,寻常的白粥,就是这两碟小菜,清炒蕹菜和酱烧豆腐,都是肉沫,整块肉都没有。

褚卫怜锦衣玉食到现在,到哪不是山肴海味,还没用过如此潦草的膳。

她忍不住嘀咕:“这什么啊,也太清淡了。你们这儿还有没别的菜?”

她不动筷,那人翻白眼;“你还挺挑,就这些菜,大伙儿都这样吃,爱吃吃,不吃拉倒。不吃我拿走喂狗了。”

他又冷漠道:“但我劝你最好吃了,别好歹不知,免得饿死。”

褚卫怜:“???”

她一时愣住,甚至错愕。长这么大,还没有敢这样跟她说话呢!

“等下,你什么来历,给我站住!”

那人不管她,径自走了。

褚卫怜:“???”

好横的人,竟然对她坐视不理。他是头一个。

禇卫怜记住了。能出去,定叫他好看。

但是,她待在这儿的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伙歹徒到底是什么?

褚卫怜紧张、又郁闷地看向两碟蕹菜和豆腐。

算了吃吧,总比没有强。

她一定要活着出去。

......

死士中伏刚撤离,就绕去了前院。

“主子,饭送到了。”

夏侯尉嗯了声,笔没停:“她吃了吗?”

中伏简略说了情形。

“她还嫌上了?”

“是。”

中伏很是不满:“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也不看自己何种处境,用膳还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此女在宫里欺侮您,还多次想害您性命,您为了大计,一忍再忍。今朝老天有眼,我们掳二皇子时也能掳到她,此等恶女,终于落到我们手上!”

中伏感慨,目露狠色:“这可不就是老天给主子复仇的时机?要不......小的给她点颜色瞧瞧?”

中伏的话,正正戳到夏侯尉的痛处。勾起他百般回忆。

她对他轻之,贱之,她曾经叫了那么多太监打他,落在身上的棍棒数也数不清。她一回回践踏他,折辱他,他不恨,是没可能的。

由此,夏侯尉抬眼,饶有兴致:“你想怎么给她颜色瞧?说来我听听。”

“她以前怎么欺辱主子,咱就怎么还给她。”

中伏冷声道:“小的这就叫人拿棍棒,狠狠打她,保管她后悔曾经所做所为!”

夏侯尉一听,眼前浮出她疼得嗷嗷哭的模样。边哭,还疼得抱头窜。

他顿觉这些棍棒也无异于落在自己身上,立马蹙眉拒绝:“不行!她太柔弱了,不经打。”

“不能打!谁都不准打她,听见了没!”

中伏:“......”

以前她打殿下多狠,多嚣张,对殿下呼来喝去。他可没觉得禇家娘子柔弱。

中伏寻思了下,又建议:“要不,给她吃馊饭吧!吃馊饭又不用挨打,她保管受得了。就算她不吃,等到饿极,也不得不吃。”

中伏想想就畅快,此等深仇,非得给主子报了不可!

夏侯尉一听,眼前又浮出她吃完了吐,吐完了吃,小腹疼得满地打滚。

他突然也觉得疼,立马拒绝:“不行,吃坏了人怎么办?咱们留着还有用。”

夏侯尉捏额角:“你就没别的好法子了?”

“......”

中伏寻思,这些报复的法子不挺好吗……可是,都让您给拒了!

最后,中伏绞尽脑汁,灵光闪动。

“主子,小的还有法子!不用挨打,也不用喂馊饭......不如,恐吓她如何?”

既不用打,还能报复到。

夏侯尉摸住手腕鞭痕,眯起眼眸。

“你说,要怎么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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