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什么。”沈云暮这句话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但是祁岁聿却敏锐地感觉到沈云暮生气了。
她心中有些忐忑,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那椅子平日里躺着还成,但是不适合在那上面睡觉。我一身血腥味,你现在嗅觉敏感,在我身边肯定躺不住。我想请谢安姐帮我挪去客厅的沙发上,这样你可以睡在床上。”
祁岁聿顶着沈云暮逐渐变冷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可最终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儿说完了。
其实她也可以自己起来,慢慢走到客厅去。
只不过是怕沈云暮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的“体贴”而好到哪里去。
沈云暮听祁岁聿说完,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只不过沈云暮回到房间的时候,身后仅跟着陈宁,很明显,她压根没把祁岁聿的话放在心上。
“其余的都还好,就是体温有些高,注意多喝些水,要是烧得厉害就需要吃退烧药了。”说着,陈宁把手中的退烧药递给沈云暮。
祁岁聿认得,这还是前些日子谢宁安生病的时候,沈云暮送出去的那盒。
“你们收着吧,药家里还有。”沈云暮把药推了回去,随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
陈宁没有过多推辞,耐心将沈云暮的疑问逐一解答,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沈云暮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瓶,再次递到祁岁聿的嘴边。
祁岁聿摇了摇头,赌气说道:“我不想喝了。”
沈云暮闷不吭声,依旧举着瓶子,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
祁岁聿无奈,只好又喝了一些,直到实在喝不下去了,才转过头,躲开那根吸管。
沈云暮起身放下瓶子,准备离开。
祁岁聿听到沈云暮的脚步声,心里有些着急,带着点示弱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实在喝不下了,一会儿再喝好不好?”
“好,我去拿些吃的来。”沈云暮嘴上虽然答应着,可身体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祁岁聿心念一动,床头柜上瞬间出现了一堆吃的,水果、零食,应有尽有,“吃的我这里有,你别去了,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你现在需要吃点热的。”沈云暮依旧背对着祁岁聿,语气平淡地说道。
“热的我这里没有,拜托陈宁姐她们帮忙好不好,我给她们东西交换。”祁岁聿不敢轻易起身,生怕沈云暮会更加生气,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你好好躺着。”自始至终,沈云暮都没有转身看祁岁聿一眼,声音听起来更显冷漠。
祁岁聿无力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过了许久,只听见她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沈云暮,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表面上看似毫无波澜,可实际上却像是筑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祁岁聿转头看向床边原本放着懒人椅的地方,突然想起刚刚沈云暮做的噩梦。
妈妈?是跟茵姨有关吗?
还有那个“她”,指的是自己吗?那为什么不能靠近自己呢?
祁岁聿越想头越疼,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脑袋也变得昏沉起来,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体温在升高。
她艰难地从空间里拿出退烧药,往嘴里一丢,也没顾得上喝水,只是仰了仰脖子,硬生生地把药咽了下去。
吃完药,祁岁聿把自己的脸埋进沈云暮的枕头里,心想等药效发挥之后,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吧。
沈云暮端着热粥回到房间的时候,祁岁聿已经沉沉睡去。
她的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半张脸露在外面,嘴唇微微嘟起,那模样就好像睡着前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原本放在床边的懒人椅,此刻竟是消失在了原地。
沈云暮神色复杂地站在床边,看着祁岁聿,最后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终究还是自己的过错。
她把手中的粥放下,然后从客厅里搬来一张椅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岁聿。
沈云暮的呼吸频率渐渐与祁岁聿同步,整个房间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声。
祁岁聿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一只眼睛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她抬手把那东西拿起来,才发现是一条早已干了的毛巾。
她转过头,看向床的另一半,依旧是空的。
再转头,才看到沈云暮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肘支在床头柜上,脑袋斜靠在手掌上,正睡着。
祁岁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刚在沈云暮面前蹲下,沈云暮便醒了。
“下来做什么。”沈云暮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用手掌抵在祁岁聿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不让她靠近自己。
“怎么不上床上去睡?”祁岁聿看了看抵在自己肩头的手,然后仰头看向沈云暮。
沈云暮看了一眼被祁岁聿随手扔在床上的毛巾。
祁岁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伸手想去牵沈云暮的手,“我现在已经不发热了。”
沈云暮一时躲闪不及,被祁岁聿抓住了手,祁岁聿顺势把她微凉的手背贴在自己温热的额头上。
“还有一点。”沈云暮抽回手,背在身侧。
“那是你的手太凉。”祁岁聿有些蹲不住了,调整了一下姿势,改成半蹲在地上。
沈云暮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轻声说道:“到床上去。”
“你也一起,我们两个伤患一起躺。”祁岁聿注意到沈云暮骨裂的那只手臂,之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肿,此刻又有了些肿起来的趋势。
“你刚刚没有吃东西,我再去弄一些来。”沈云暮说着便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祁岁聿用手臂圈在了椅子之中。
“沈云暮,你为什么又要躲着我?”祁岁聿的声音里带着些受伤的语气,直直地看着沈云暮问道。
“我……”沈云暮刚要开口,话却被祁岁聿抢先打断。
祁岁聿急切又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你说过你不骗人的。”
她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如果沈云暮会骗人,那么她曾经所说的爱祁岁聿,或许就只是谎言。
沈云暮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祁岁聿。
从刚刚醒来到现在,祁岁聿已经被沈云暮拒绝了好几次,她有些气急,但还是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地哄着:“你答应过心里想的事都要说的。”
“现在心里没有想。”沈云暮又开始搪塞祁岁聿了。
祁岁聿有些气急,面前这人,她既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可又实在气不过她的态度。
她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床上,厉声说道:“好,不愿意说是吧,那你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话了。”
说罢,祁岁聿快步走出房间,门在她身后被狠狠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电梯间里的赵西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祁岁聿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脑袋,头也不抬,只是轻声说了句,“风吹的。”
赵西看了看门窗紧闭的环境,又瞧瞧祁岁聿明显气急败坏的表情,便没再多问,默默退了出去。
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探头进来,说道:“岁姐,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
房间里,站在门旁的沈云暮听到赵西的话,下意识地想开门去查看祁岁聿的情况。
可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她却又停下了动作。
沈云暮的额头抵在门板上,嘴里轻声念叨着,“对不起,岁岁。”
祁岁聿被赵西扶着从陈宁家重新包扎完伤口回来后,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发现现在已经接近第二天的下午了,而她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祁岁聿本想随便吃个面包应付了事,可是一想到沈云暮为了照顾自己,应该也没能好好吃东西,便作罢了。
阳台边架着的烧烤架上,炭火早已熄灭。
这个烧烤架是以前在祁家时就一直在用的,搬家的时候,祁岁聿特意把它一并带了过来。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使用这个烧烤架时,妈妈还在,沈云暮的妹妹沈云霭也在。
大家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那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想到沈云霭,祁岁聿不禁回忆起前世。
极昼过去之后,她一直没能找到沈云暮,却意外与沈云霭相遇。
从那以后,她们两个一直相依为命,直到海啸来袭,将两人冲散,而自己也在那场海啸之中丧失了姓名。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祁岁聿心想,有机会还是要去找找她,毕竟她也算得上是沈云暮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祁岁聿拿起烧烤架旁边的空锅,锅壁上还有沈云暮之前熬粥残留的白色痕迹,只是自己当时睡着了,没能喝上那碗粥。
祁岁聿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被沈云暮这样对待了,还惦记着她有没有吃饭。
一边从空间里拿出新鲜的蔬菜和瘦肉,准备重新煮些粥。
过了一会儿,靠着房门坐在地上的沈云暮,感觉到身后的房门被人敲击产生的震动,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良久,地上的沈云暮才扶着房门,艰难地站起身来。
打开门,只见门外放着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青菜瘦肉粥。
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祁岁聿这才安心地吃起自己手里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