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沾湿帘帐时,胡小七醉眼朦胧地从床上爬起。他刚撑起半边身子,又跌回朱焰染着佛手柑气味的胸膛,后腰处未消的指痕贴上对方滚烫的肌肤。
“将军,马已经迁到您帐外了,收拾好就准备启程吧。”
侍卫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胡小七摸了摸像被药杵捣过一夜的腰肢,咽了咽口水,正要应声,朱焰带着薄茧的掌心已覆上他的唇:“将军昨夜染了风寒,不宜骑马受风,今日将军同我一起乘马车静养。”
胡小七涨红了脸,反手要掐他腰腹,听到头顶暗哑嗓音又起:“后面几日都不宜骑马,把马车拉过来。”
“又自作主张,本将军没事。”小七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逞强说着,“哪里就这么娇气?马都骑不得?”
“昨夜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朱焰衔住他耳垂低笑,指尖划过腰间青紫,“也不知是谁,要死要活的?”
铜镜映出两具交叠的身影。胡小七系衣带的手被握住,朱焰的唇沿着他脊椎游走。小七微微侧颜,便正好印上他的唇,二人又缠绵一番,才不舍地下了床,给对方整理起了衣衫。
“这纯阳之体竟是这么有用,早知道亲一下就能好,第一天我就不拦着你了,省得还受这么大的罪。”
朱焰闻言,略带委屈:“受罪?将军是怪下官技术不好?”
“技术?”胡小七转身将人按在妆台前,欺身而上,眉眼挑起,“你有技术吗?”
朱焰顺势仰头咬住他襟口盘扣,将其扣紧:“那下官多学习,多练习,一定好好伺候将军。”
“不必了!”胡小七连连摇头,“你......天赋异禀,还是不要再学了。若是学来些花样,我可受不住。”
“那将军是接受下官了?”
胡小七转过身,对镜整理起自己的衣带,“昨夜不都已经说过了,本将军说过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
帐外突然传来周墨昌的咳嗽声。
胡小七夺过玉带正要系,却被朱焰勾着腰拖回怀里:“将军怎么这般薄情。没关系,那下官多说给将军听。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跟你成亲......”
胡小七微微抬头,含着笑听他学着昨日阿丽娜的语气,说道:“明明没吃饺子,怎么这帐里都是醋味?”
朱焰顺势在他嘴角浅酌一下,“下官倒觉得是甜味。”
“她还有一句呢,说要嫁给我,要给我生孩子,你怎么不学了?”
“下官生不了,但将军若是想生,下官倒是可以去查查古籍偏方,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胡小七捶了他胸口一拳,才抬起手臂,让他给自己系好玉带,“她就是个小姑娘,心智都不成熟,说要嫁给我,其实只是看上我家的假山还有厨子了,你用不着吃她的醋。到了宫里,我求陛下给她找个高门贵族嫁了,谁家还没个假山了。”
二人一前一后从营帐中走出来,周墨昌看着胡小七气色红润,素来白净的脖颈缀着红梅,扯了扯他的衣袖,挤眉弄眼道:“将军这是成了?这人可还尽心尽力?”
他着重加强了后两个字,引得小七想起昨夜种种,绯晕染双颊,还偏偏强装镇定:“嗯,以后不用再找人给我治病了。”
“那这个人,是给他点银票?”
“不用。”
“那他要田产?”
“也不是。”
“啧啧啧,看着挺正人君子的,不会是要美人吧?”
胡小七抢过羽扇猛摇:“他什么都不要,你不用管了,以后他继续留在府里做府医。”
“哦——”周墨昌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他该不会是想做将军府主母吧!不是,主夫!”
胡小七本就心虚,清了清嗓子:“咳咳咳,没有的事,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和男人成婚,陛下不打我,我爹也会来打死我的。”
“将军知道就好,您没开过荤,第一次难免动情,属下都懂。都是过来人,这良木千千万,您可千万别犯傻......”
那周墨昌正叽里咕噜说着,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被金镶玉如意挑开时,朱焰腕间还缠着胡小七的束发丝带。
“周大人,将军恶疾刚好,不宜久站,有什么话不如进来坐着聊?”他含笑扫过周墨昌抽搐的嘴角,“下官刚磨好了银针,给周大人去去寒湿如何?”
“不用了,不用了。朱太医照顾好将军就行,”周墨昌见他故意将吻痕暴露在晨光中,二人眉目传情,自是浓情蜜意,也不好再插嘴,只好策马前行,摇着脑袋,离他们远远的。
旁边阿丽娜又来找过几次胡小七,听说都城里还有比他家更有钱,更豪华,更漂亮的贵族宅院,便也不再吵着要嫁给他,算是得了清净。
这一路上,二人白日执手,坐看云卷云舒;夜晚相依,卧享花谢花开;胡小七仿佛陷入了蜜罐中难以自拔,朱焰更是如同坠入梦境,再也不愿醒来。
二人都是第一次开荤,胡小七只听人说这床上乐趣无穷,如今病好,是欲罢不能、索求无度;朱焰更是隐忍千年,方能在凡间这如梦之境难得放肆,不用考虑将来如何相处的问题。干柴遇烈火,一盒玉容膏不到半个月便用完了。
这日,侍女看着胡小七派人送进寝室的一箱全新的玉容膏,一边给刚下朝归来的胡小七更衣解冠,一边打趣道:将军这皮肤白嫩细腻,我们女孩子都比不过了,怎么还买这么多护肤膏?
胡小七脸颊微红,敷衍道:“你们女孩子生来便是香香软软,不需要这样东西画蛇添足。我是沙场滚出来的,趁着最近太平好好保养保养,上朝方能不输给那些文官,等上了战场又成了胡子拉碴的粗汉一个。”
“将军怎么耳朵这样红,可是病了?”正说着,朱焰推门走进来,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将手搭在了胡小七的左腕上,对身边的侍女吩咐:“本官要给将军检查一下身体,没有唤你们,都别进来。”
侍女们点头应了,鱼贯而出,贴心地将门窗都关好,房内只剩他们二人。
朱焰瞥了一眼床边未开封的箱子,眼神闪动,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可诊出什么了?”胡小七歪着脑袋,笑容灿烂。
朱焰俯身在镜中人侧脸烙下一吻:“将军这脉象......是纵欲过度啊!将军每日在前冲锋陷阵,下官在后面这粮草库可都要空了,将军是不是得犒劳犒劳在下?嗯?”
胡小七反手扣住了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掌,将他死死扣压在花窗下散落的软枕上。因为胡小七睡觉容易乱踢乱踹,在几次将朱焰踢到床下后,整间寝室就都铺满了羊毛地毯和软垫。
“本将军的赏,怕你受不住。”胡小七低下头,唇齿厮磨间扯开绣金腰封,将他衣衫脱去。
朱焰抽身的一瞬间,手掌轻轻掐住了他的脖颈,命令的口吻留下两个字。
羊毛毯洇开深色水痕。胡小七攥着散落的发带,在颠簸中咬住了朱焰肩头,似在驯服一匹脱缰野马,拽着对方手掌按在自己狂跳的心口。
事毕,朱焰抻过来一条绒毯将其包裹,横抱在身前带他去浴室清洗,双腿蹭湿了朱焰的臂弯。
眼神迷离的胡小七无力地蜷在浴池边,舔了舔嘴角白痕,声音沙哑:“我是有病不假,可你这样真的是正常男人么?”
胡小七本来只打算故意挑弄他一番,想着晨起已经缠绵过许久,这会子怎么也不能再有力气了吧,可又怎知枕边非人哉!
朱焰含住他的舌尖吮吻,没有了刚刚攻城那般凶狠模样,舀起温水缓缓浇在他发顶:“将军过奖,下官所做,都是为了尽心伺候将军。”
秋去春来,乔木褪去了火红的外衣,枝头渐渐萌发出嫩绿的新芽,宛如点点翠玉镶嵌于灰褐的枝干间,冬日的沉寂被春风吹散,接亲的唢呐声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一早,将军府外又是一阵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惊散满室春潮。
胡小七蒙在被子里叹了口气,转身勾住了朱焰的脖子:“小郎中,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昨夜不让再继续了?”
“不是!”胡小七趴在他的胸口,手指划动,“怪我不能给你个名分。”
朱焰盯着他锁骨红痕,轻笑一声,“名分是给别人看的,我只要每天能看见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胡小七有些不解:“你好像很怕我死掉一样。总是这么说。”
“是,很怕。”
“死有什么可怕的?”胡小七躺平了望着床帏,平淡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的剑快,谁就能活。我以前每天睁眼到闭眼,眼前全是死人呢!作为一名武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不了来生再见,从没有说怕的。”
朱焰抚摸着他的眉心,将自己的苦楚吞下:“可是来生,你就会把我忘了。”
胡小七被他摸得有些痒,索性闭上了眼唱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前世千年回眸,今生得以相遇,你的样貌早就刻进我魂魄里,下一世再见你,我也一定能想起你。”
“但愿吧。不管来世,先过好今生。小七,你不知道我盼了多久,才盼得这一世。所以,”朱焰吻了吻他的眼睛,“好好活着,活久一点,好吗?”
胡小七正感受着他的轻吻,思绪放飞,忽然想到什么,坐起身说道:“哦,对了,三日后宫里举办春日宴,文武百官都去,你陪我一起吧!可以饮酒、作诗、赏花、听曲,好不热闹呢!”
朱焰又轻轻将他推倒,一双桃花眼泛起旖旎,嘴角勾起,“下官谨遵将军令。”
这一朝代身处盛世,皇宫也较朱焰当皇帝那一朝时,更加气派华丽。金砖玉瓦折射着春日碎光,青石径缝隙嵌着南海珍珠,连太平湖畔的宫宴摆设,都比朱焰记忆里奢靡百倍。
此时太平湖四周摆满了各色糕点和鲜花,皇帝携文武百官,悠然漫步于湖畔蜿蜒的小径之上,湖上有歌女伴着宫廷乐师,钟鼓之音雄浑有力,回荡在空中,与细腻悠扬的弦乐交织在一起,穿透云霄,响彻湖面。
其间,还不时穿插着几缕异域琴音,为这乐章增添了几分特别的风情,使得盛宴声势更为宏大热烈,尽显繁华盛景之韵。几只黄鹂在树上啼叫,早樱花瓣纷飞,好一个人间四月天。
朱焰不禁想起,前一世,也是这宫廷花园,自己在前面走,小七只能在后面跟着,混在一众侍从中,回头看一眼都是奢望。
这一世,他走在了前面,锦靴踏上满地落樱,趁无人注意时,就把手身向自己,尾指勾住自己的衣袖,用弯弯的眼睛对着自己浅笑。
可又像偷东西的孩童,怕别人发现,一点风吹草动,就赶忙收了回来。
“阿昇!”
胡小七正沉浸于二人的游戏,突然被叫到,有些慌神,忙上前跪地:“陛下,臣在。”
“朕听闻你最近在府上很是用功,夜夜秉烛念书。”皇帝转动着翡翠扳指,一脸慈爱看着胡小七,“今日春和景明,这园子里百花正盛,不如来作诗一首,看看你这用功的结果如何?”
胡小七夜夜秉烛倒是不错,可是这书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无奈张了张嘴,窘迫回答:“陛下莫要取笑臣了,臣一介武夫,加上今日这么多大学士、大文豪在此,哪里轮得到臣作诗呢?别说是诗,臣那顶多算认识几个大字罢了,莫要玷污了这美景,也污了各位大人的耳朵。”
皇帝继续笑说:“做不出来,便背一首。孤想听听,近来可长进了没有?你也不用看别人,就你自己背的才有趣,也给诸位爱卿助助兴。”
胡小七闻言也不推辞,知道皇帝是有意拿自己开心,抬头看到头顶的杏花树,风吹过,落英缤纷,脑海中蹦出了几句,便脱口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本是偷瞄向朱焰的方向,却听满座文臣突然此起彼伏地咳嗽,几位嫔妃的团扇遮住了翘起的唇角。胡小七茫然望着飘落的杏花,直到小公主晃着珍珠步摇跳下玉阶。
“昇哥哥要嫁与谁呀?”
哄笑声一片,小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跪地怨道:“陛下,臣就说臣不背,这才背了两句,就惹得大家耻笑臣,您还是饶了臣吧!”
皇帝笑而不语,身边的小公主已经一蹦一跳到了他身边:“昇哥哥,你可知道,这诗后面一句是什么?”
“回公主,臣就背到这,刚看这春风、杏花,便只想到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两句,难道这诗不是写春日盛景?”胡小七面对着小公主,行了一礼,恭敬回道。
“妾拟将身嫁与,一声休。”小公主声音如银铃,“这可不止是春,是少女怀春的词,你怎么会背来这些?父皇说你突然开始用功,原来用的是这个功夫,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拿错了书,这功用错了地方?”
公主说完,一众大臣、妃嫔都跟着笑得更大声了,小七被说得耳尖渐渐染上杏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退回了人群中。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时,一位棕红色头发的异国使者,准备溜须拍马一番,捧着玉匣上前跪在皇帝身后:“陛下!陛下威仪震八荒,高坐明堂之上,才有这四海升平、未央乐事。我们小小蜀国得陛下庇佑,百姓方能安居于世,微臣此次来朝,带了蜀国刚挖出来的千年人参,国王特意叮嘱微臣,这样的宝物只有天朝的皇帝陛下才有资格享用。”
后面跟着的同样红色头发的后妃,也走上前挽住了皇帝的胳膊:“是啊陛下,兄长一心臣服于陛下,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想着要先进贡给您呢!”
皇帝今日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蜀国上下一片赤忱,该赏,今年蜀国的朝贡降下三成。”
那使者跪着向前蹭了半步:“陛下实乃真龙天子,身耀天光,承袭天命,为天下万民之主,陛下恩德必将万世流芳......”
只是那使者还没说完,刚刚说话的后妃脸色煞白,已然扑倒在地,满头珠翠叮当乱响:“陛下,他不是这个意思,蜀民愚钝,还未开化。陛下乃人间帝王,人族的神祇,自是与天帝冥王平分三界,绝非天命之说!”
“天命?”皇帝忽然捏碎掌中琉璃盏,手背青筋暴起,煞气逼人,“孤十岁登基,救大周于乱世,平定番乱,剿灭贼党,礼贤下士,广纳贤臣,几十年苦心经营,才有了今日万国来朝的盛景。在你眼里,就一句受命于天,便结束了?孤御驾亲征,战场杀敌被砍断了脚筋,仍穷追残寇时,你的天帝在哪里!”
那使者已经吓得不敢再多说,不停地磕头掌嘴,嘴里喃喃不绝:“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误言......陛下息怒!陛下开恩啊!”
“你们都记住!”龙纹袍袖挥落案前金玉酒樽,九条盘龙同时震颤,“大周朝从不信天地神佛,世间万民,只能有一个信仰,就是孤!孤才是万民之主,孤才是天下人皇!”
一旁的皇后见状,忙上前安抚,“陛下,他一个小邦之使,中原话都说不清楚,您莫与他置气,平白坏了今日心情。来人!”
禁军铁靴踏碎满地杏花,玄铁味道冲散牡丹花香,满园春色凝成冰霜。
“还不快把这使者拖下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至于丽贵人......”皇后踩着丽贵人散落的发簪,跪在皇帝身前,“陛下,贵人来朝已历三秋,非但未能诞育龙裔,以承天祚,且于平日与母国通书,亦未尝显扬我周朝之赫赫皇威。陛下平日待其和其母国,恩厚有加,岂料蜀中之地,竟有此等悖逆之语流传。实在当则以重罚啊!陛下。”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完跪在地上的二人更是山呼万岁,磕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停。
“罢了,阿昇。”
“陛下。”
皇帝遥望天边日光,面无表情说道:“丽贵人突生寒疾,身死宫中,特许尸骨还乡,以显天朝恩慈,由胡将军护送灵柩。”
“臣领旨。”
“阿昇,你见到蜀国国王后,传孤口谕,孤认为,这个蜀字,到底还是不如周好。”
胡小七从安排自己送尸骨便知道,这就是要收了蜀国,只希望蜀国国主识时务些,最好是自戕,还能省了自己的事,不然兵戎相见,又是生灵涂炭。
最重要的是,战事一开,灭一邦国,少说也要数月,自己才刚入温柔乡,可舍不得再守几个月空床。
“陛下!陛下!求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
“陛下!求陛下饶了兄长!放过蜀中百姓吧!陛下!陛下您杀我们二人,莫要牵连蜀国百姓啊!陛下!”
很快,琉璃碎片被宫娥无声扫去,乐师指尖流出的丝竹管弦乐声,盖过了杖刑余音。皇帝倚着龙纹凭几,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与大臣嫔妃赏花饮酒,怡然自在。
然而跟随的大臣们都有些惊魂未定,小七早就知道皇帝是这脾气,倒是有些担心朱焰第一次进宫,就见到龙颜大怒,怕吓到了他,时不时往后瞟了几眼,谁知朱焰流露出来的,更像是一脸赞赏的表情。
殊不知,朱焰此时看着周朝皇帝,内心还在感叹:这才是大帝风范,看人家这皇帝做的,再看我那窝囊皇帝,连个侍从都保不住。
啧啧啧。
剩下的半日,众人皆如履薄冰,表面上对着皇帝赔笑,胆战心惊地说些殷勤之词。
只有路过一大片牡丹园时,各色牡丹竞相绽放,红的如火,粉的似霞,白的胜雪,黄的赛金,色彩斑斓,而且姿态各异。有的含苞待放,羞涩而含蓄;有的半开半合,娇艳欲滴;有的则完全盛开,如同盛装的贵妇,尽显真国色,引得诸人连连称赞,流连于其中,才暂时忘了刚刚的小插曲。
“父皇,你看那朵!最深处最大的那朵,开得正艳,又是正红色,配母后最合适了!”
说话的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景泰公主,今年刚刚及笄,天真活泼,一路蹦蹦跳跳围绕在皇帝与皇后身边,看得出来也是正得宠的一个女儿。
“玉儿喜欢,那就让他们摘下来。”皇帝话未说完,景泰公主提着鹅黄裙摆奔进花海。
“不必了!儿臣要亲自摘下,敬献给母后!”
“皇儿小心啊!那花丛中多尖刺,莫要伤了自己!”皇后看她不顾阻拦地跑进了花丛中,绞紧的帕子洇出汗渍,一双眼睛定在了那鹅黄身影上。
“皇后,不过是去摘朵花,孤这个年纪,都已经上战场了,孤的孩子,都是王族之后,是草原上的雄狮,中原的霸主,不可娇生惯养废了心性。”
皇后也不敢再多言,只好应承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妾知错。”
似是察觉到一丝异常,朱焰忽然眯起眼睛。最深处那株红牡丹悄然绽放,像四溅开的血花,花叶掩映间,公主腕间金镯正缠上一截深绿色的枝条——形如兽爪,泛着铁锈味。
“父皇!这花枝会动!”少女惊叫混着金镯脆响,“看儿臣摘下来,将这宝物献给父皇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