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不好弟弟、也怕坏人欺负到家里来。
所以久而久之,贤惠就成了这位姐姐的代名词。
贤惠二十那年,终于跟一个叫易春的人成婚了。
易春是个肚子里稍微有点墨水的人,不知从哪里逃难来的,穿着别人家施舍的破布头和一年四季都风凉至极的破草鞋,偶尔吃口热乎饭,还得贤惠从自己和弟弟们的牙缝里硬挤出来给他。
因为跟着贤惠能吃饱饭,所以在某个风和日丽上上大吉的日子,他决定迎娶贤惠过门。
贤惠因为要专心养育弟弟,所以不肯嫁人去到别人家生儿育女,撇下那两个可怜的小弟弟自己过活。
专心的那几年,她真像一个苦修的尼姑,自己家里就是一座清苦的庵。
易春则是仿佛天生不通感情这一事上的窍门,只是单纯的跟贤惠好,跟贤惠的弟弟们好——他对身边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平等,一样的好。可反之,又像是统一的不讲感情。
他娶贤惠,是因为他身为男子,处在一个娶不娶都行的幸福境地。而贤惠,是非得找个人嫁出去不可。
不嫁,就受人指点数落;不嫁,村里的单身汉们就整日往她门口打量。
思来想去,还不如嫁了易春。
只有易春不管她是继续做姑子,还是出门抛头露面的给她两个弟弟挣口粮。
然而好景不长,当年起了战事,成婚那天夜里,易春被差役强征去了前线。
这一去,他便再也没回来。
贤惠自此没了丈夫,连两个弟弟也一块死在了战场。
这一去,家里的男人竟全不在了。
乱世之中,孤苦无依的贤惠也自知无法再体面活下去了,便在某个深夜无声无息地去投了河。
河水很深,但不湍急,是一条十分常见的宽阔大河,只因为太宽太深,所以才在表面上波澜不惊。
因此投进这条河里,贤惠必死无疑,别人想救都救不了,这一点让她在那个时刻感到十分的满意。
但是不曾想在她下了河、呛了水,马上魂飞天外,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的第二天,她躺在一座山神庙里头的蒲团上睁开了眼。
蒲团上方是座威严的神像,从来不管五谷丰登也不管风调雨顺,就只是一座山神庙修建得堪称华丽、宏伟到了让人不得不去信服的地步。
贤惠品尝了一回死亡的痛苦,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山神庙里,忽然福至心灵明白是遇见了神仙。
神仙救了她,不许她去死。
可为什么不许她死呢?
一张小红笺从供奉山神的案桌上飘飘摇摇的落下来贴着她的肚皮,定睛一看,上面书写着两个清秀小篆“无忧”。
易春走了三个月,她怀了三个月,似乎时间卡得刚刚好,证明这腹中的胎儿是恰如其分的遗腹子。
但只有贤惠知道,无论成婚前还是成婚后,易春都没有碰过她的身子。
她当然也没让任何其他男人碰过自己。
总而言之,贤惠的这一场孕育,让她觉得既蹊跷又古怪。
可她从家里热热闹闹的情况陡然悲惨至如今,已经是满心悲凉,实在是太想再来一个小人儿温暖温暖她的心了,她甚至因此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力气。
于是十月怀胎,她的“无忧”诞生了。
“无忧”呱呱坠地时拳头里攥着一只小小的珍珠耳坠,使她更确信了他来自神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