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靖纪元一千一百年,修仙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战神应北陨落于岱屿仙山,其道侣禹峤上神走寻百年也未曾找到转世之身,向仙界宣称,若有善于占卜布卦之辈可以联系她,她必有重谢。”
“后来呢?上神大人找到了吗?”
台下众说纷纭,有些人就着茶水开始吵吵嚷嚷,说书先生“啪”地一下放下茶盏,众人安静下来:“那禹峤上神已有十年未有踪影,保不准啊是找到了夫郎在隐居过神仙日子呐!”
说罢,说书先生展开折扇起身:“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老夫吃酒去了!”
众人“吁”了一声,茶馆又恢复了喧闹。
你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整暇以待地支着下巴,从刚刚这位说书先生说禹峤上神和应北战神的爱情故事时你就在这了,民间生活无忧无虑,偶尔到茶馆品茗听书是你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只不过今天这故事听得你牙酸。
放了点碎银在桌子上起身准备回家。要说这凡人民间,对你们神仙的事情了解得还真不少,你确实找道侣找了百年,如今和和美美地与他在民间生活着。不过,你和他的故事可不是什么所谓《春雨情之上神寻他千百度》、《秋怨深之战神情挚一心一意》……这些凡人的脑洞也太大了。
你用仙法转瞬就来到了一间小屋,这是你与应北在民间生活的地方。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白衣姿量颀长的男子,大概是听到你刻意发出的声响,转头用着惊喜的目光瞧你,一下子就冲进你的怀里。
“早上起来你就不见了,干嘛去了啊?”怀中的人有点小小的埋怨,他虽然比你高一点,但身姿偏纤细,即使硬埋在你的脖颈间,也像个小鸟依人的小动物一样,软软甜甜的。
“哈哈,阿北,早上我去买你最爱的桃酥了。”你像变戏法一样掏出来,期待他惊喜的表情,“这可是刚制好的,尝尝甜不甜呐。”
应北动作一顿,将桃酥接过放在桌上,一如你所想的,露出惊喜的表情,他瞧着你的眼眸中盛着爱意,随即抱着你在你的唇角印下一吻。
你觉得他比前世更加黏糊了,不过你很喜欢。你勾唇抚摸他的后脑将吻加深。
应北轻嗯了一下,你将他松开:“亲过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会换气啊。”应北的眸光变得水汪汪的,你瞧着,一时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唔……你上次说的,去岱屿山重新结道侣契,我们什么时候去啊?”他抓着你,不经意间开口。
“不是说了等和之前一样的结契日期嘛,怎么总是提?还有三日呢。”你和应北的道侣契在他陨落时就作废了,所以他转世时你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他的踪迹。先前你找寻百年,其中也找了一些会占卜的仙士,他们皆看不透应北的转世运迹。
你跑去问司命时,那老头也只说转世的应北命中有一劫,而转机在于你,其余天机不可泄露,走时司命老头还说了一句:”上仙大人,眼前人非亦心上人。“
你有些火气,从前在仙庭时,你就讨厌这些一整天打谜语的占卜仙司,如今真正寻找天庭战神的时候这些仙司还是一副人云亦云的态度。一气之下,你自己下了凡间寻找。
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只彩蝶。是你从前与应北第一次在岱屿山的彩蝶坞命定终生时所得到的一对彩蝶,彩蝶若被有情人获得,双方便会一人一只,只有碰上了命定终生的那个人,彩蝶才会变幻翅膀的颜色飞向那个人。
从前你还笑话这彩蝶的翅膀颜色俗气,在凡间第一次碰见转世后的应北时,你见那彩蝶翩翩飞舞落在面容清隽的男子头上,你第一次觉得彩蝶的颜色美若不可方物。
你心中微叹,虽然应北的面容变了,但你怜爱的心情一丝没有少。在他死去的时候,你并不是不伤心的,若非应北从前向你提起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誓言,你也许会选择不打扰他的转世。
如今,缠人的样子和前世没什么两样,你被脖间带着痒意的吻唤回了神,应北还一脸可怜地盯着你:“早一天都不行嘛,我想早点和你结契,然后永远永远在一起。禹峤,你这么好,你要是被人抢走了,我该怎么办?呜呜,好想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杀了……禹峤,你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应北一脸泪水地放狠话,倒是有几分他从前上阵杀敌的狠意了,你帮他抹了把泪,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发神经:“好好好,我肯定只看你一个啊。我家阿北这么好看,我一见就心痒痒的,哪还能看别人呐。”
“那……你觉得是转世前的我好看,还是转世后的我好看?”
“这有什么好问的啊,不都是你吗?”你耿直发问,却见应北的眼神很执拗地盯着你,思考了一瞬,“我觉得都好看。”
你的脑中浮现从前他在身-下的春景,说了大实话。
应北的脸色恹恹地“哦”了一声,你能感觉到他扒着你的手在收紧,你只好捧起他的脸:“哎呀,看看这是谁还和前世的自己吃醋啊,这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啊。嗯……只好亲一口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咯。”你刚把吻落下,他就将舌尖伸出来纠缠你,大概亲成一种本能了。
亲完的应北脸色好了点,你开口道:“要不然我先带你去岱屿山住吧,正好看看从前的风景。”
“真的?”应北的表情完全喜悦起来,他亮晶晶的眼神看过来,让你觉得他更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了,看来这个决定下得很正确。
——
岱屿山和你从前的记忆一样,云烟缥缈,灵气充裕。这里也是你从前和应北生活过的地方。以前刚与应北结契时,他吵闹着要像凡间那样成亲的仪式,于是你又像模像样地在这里与他成了结发之礼。
那天的他身穿嫁衣,羞涩地将手放在你的衣领上,与常穿白衣时不同,他笑着吻你的样子变得勾人起来,你握着他喝了交杯酒,目光交错间他的眸中是痴迷的爱意。
你大概是喝醉了,迤逦、暧昧、迷离,你们互相在对方的怀里深陷爱欲,神交与身体一起高-潮时,他的眼泪和汗水一起流到你的脖间,烫得令人神志不清。或许被那天大片的红迷了眼,前段时间你也总能梦到他对着你哭泣。所以,你顺势提前将转世的应北带来住下。
“还记得在这里成亲的时候,阿北你哭得像个水人。”你拉着应北的手慢慢往山境中走去,面上浮现起怀念的神情,“哈哈,天庭的人知道他们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是小哭包吗?”你习惯性调侃了一句,但半天没有听到应北回应,你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的神情有点阴沉,在你回头看他时又恢复了笑意,不过,你确定你刚刚没有看错。你压下心中的怪异沉默了一会,他软着表情晃了晃你的袖子。
半晌,心中的柔软占了上风,你询问他:“怎么了,难道凡人之躯进入这里会感到不舒服?”
“嗯……禹峤,要不我们在外围山住吧,越往里面走,我就越感到不舒服。”应北用着撒娇的语调靠着你,这幅样子过于可爱了,你顺势挠了一下他的下巴点点头:“好,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用仙法变出了屋子,与以前一样的陈设与风格,应北一进屋子就变了脸色,这些你没有关注到。你陷入到自己的忧思之中,应北如果这辈子不能觉醒神魂的话,等到凡人寿命一终,你岂不是要再一次找他的转世,找一次就够麻烦的了。
你闭眼揉了揉眉头,突然反应过来身旁的应北有点过于安静了,往常这个时候他有可能会冲进你的怀里哭唧唧撒娇或者亲嘴,而不是沉默地站在这里。刚刚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你皱眉看他:“应北,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表情怔愣了一下依然沉默不语,你将他的手挣脱。
“你在想什么呢,从刚刚起就魂不守舍。你自己之前也求着我带你来,如今来了又摆出这样的表情给我看,你是不想结契吗?”你有点火气上来了。
应北在听到你这番话后身躯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泪水顺着下巴留下一道水痕,随即冲上来紧紧拉住你刚刚放开的手:“不!我没有不想结契,我只是……我只是,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只爱着前世的我,明明转世了以后我和以前也会有所不同,可你为什么只念着从前的我呢?是现在的我不够好吗?你不喜欢吗?”
他呜咽着嘴里的话,你甚至有些听不清他后面在说什么,你只好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软下了声调:“你在说什么啊?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啊。”你其实有些搞不懂他的逻辑,但决定还是先哄哄他。
对于神仙来说,神魂才是最重要的,即使转世成凡人,一旦觉醒神魂,那么前世和现世都是一个人,肉身只是一个载体而已。
他的泪水还没有止住,可怜巴巴地瞧着你,你思考了一下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现在的你。”
应北终于安静下来不再闹了,他将唇凑上来,你只好随便亲了几下,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唇缝泄出:“唔那就好,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只能喜欢现在的我,唔嗯……不能抛弃我,不能不理我,更不能说不结契的话!”
你统统点头,有些无奈地擦拭他的脸颊:“好了,一会你好休息一下罢了,闹了这么久该累了吧。”
应北的眼睛下尚有些乌青之色,每次一问他就支支吾吾,你看他真不想说便也懒得问,只当他性子纠结,在因为结契的事情兴奋而睡不着觉。
你等了一会,应北果然困倦地睡了过去,人在激动的情绪平息下来以后,总能感觉到成倍的疲惫,你看着他如鸦羽般的眼睫,还挂着些湿润的泪痕。你叹息一声,将自己的手臂从他怀里抽出。
应北前世有那么能闹吗,你感到无奈。趁他睡着,你正好也有件想做的事情,你打算去岱屿山内围,你们以前的屋子在那里,被你布下了结界。你过去将从前应北的嫁衣拿来,相必他一定会很惊喜的吧。
你施法转瞬就来到一个木屋前,说来怀念,这木屋的木板还是应北特地跑到凤凰族“借”的梧桐木,最大的损失大概是有几只凤凰羽毛被烧光了,应北抱怨说:“好可惜,本来打算拿来装饰嫁衣呢!”
你笑而不语,众凤凰:……
你一踏进屋子,瞬间感觉不对劲。你往屋内走,茶桌上的摆设被人动过,还有,这里的气息像是有人住过,是陌生的气息。久违地,你的内心冒出愤怒和疑惑,这天底下能打破你的结界术还不被你察觉的人根本不存在,你敛眉施法,欲要行回溯之术,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还没走远,好大的胆子,你悄悄祭出本命神剑,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峤。”一个温热的身躯贴上来,很熟悉,熟悉到你都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收起了武器。
背后的人嗓音呜咽,埋在你的后颈,这家伙怎么醒的那么快,你无奈拍拍他的手:“怎么醒那么快,不是说进内围会觉得不舒服吗,我来拿个东西,拿完就走。”
你感觉到背后的身躯一僵,带着悲伤的声音响在耳边:“阿峤……你……将我认作别人了吗?”
你猛然转身,看到了应北,和前世一模一样面貌的应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你的思绪乱成一团,是觉醒神魂了吗?不,他刚刚说了“认作别人”,如果这是应北,那么凡间一直陪伴你的又是谁?
“你是应北?”
应北点头,他的泪水随着他的动作流淌下来。你默然低头,其实面前的人能无视你的结界术住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下意识将目光移开,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也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峤,你刚刚在对谁说话?为什么,你能这么亲密地对待那个人?我找不到你,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啊。”应北的脸色苍白,他颤着嘴唇,声音却很异常平静,“你……是不是在我转世的时候……和……和别人在一起了……”
这是应北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如果禹峤真的抛弃他和别人在一起,那么他该怎么办。他死去的时候浑身都在痛,可他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惧怕在没有他陪伴的岁月里禹峤会忘了他,或者……去找另一个人顶替他的位置。
应北觉得自己的神魂都痛得颤抖,他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抬起目光,对面的女子神情怜惜,但一直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心中某个地方传来崩塌的声音,应北俯首吻在你的唇边。其实这没什么不是吗?要怪就怪自己实力不济,陨落岱屿,没有人陪伴的禹峤肯定会很孤单的啊,对啊,这都怪他自己没有好好陪她,要怪,就怪那个蓄意勾引的贱人。
应北感觉自己可能坏掉了,在知道禹峤与别人在一起后,他的内心涌上的是无限的嫉妒与恶毒,他会将那个人找出来杀掉的。
你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现下你能做的只有拥抱他回应这个悲伤的吻,你欲要把他抱紧,另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你是谁?你们在干什么?!”那道声音过于急促甚至显得尖利起来,你下意识扭脸看去,随后将应北按在怀里。
是那个“应北”。
你第一次看见他的面容如此扭曲,而和以往一样,他的泪水总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流不尽。
“禹峤,你出轨了吗?明明后天我们要结契了啊!你现在为什么要抱这个贱人?”“应北”冲过来,想要将你怀中的男人拽出来。
听到结契,应北的悲伤再次侵袭了全身,一时不察,倒真的被“应北”拽了一踉跄。
“原来是你!”“应北”看到了你怀中之人的面貌,脸色闪过几分惧怕,他下意识瞥了一眼你的神情,看到你眼中的漠然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过来拉你的衣袖。
“禹峤……我……”
你把他手中属于的自己的衣袖拉回:“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面前的人呼吸一顿,又开始冒泪花,你控制不住地皱了皱眉,抑制住想安慰他的习惯。怪不得之前总是逼问你喜欢的是前世的自己还是现世的自己,他自己根本也知道他是占了别人的位置。或许,从一开始相遇,就是他蓄意谋划的。
为了什么呢?你冷漠地看他,他的双眼早已通红,你看着他颤抖的手,不予理会地将目光移开。
“我……我是在岱屿上诞生的讹兽,一千年前生了灵智,山神为我取了名字叫做薛遏。我于五百年前在山脚与神兽争斗受伤,被……被上仙大人所救。此后,我一直悄悄跟着上仙大人,在战神死后,不堪倾慕,伪装成了战神的转世……和上仙大人生活在一起。”
薛遏泪光破碎,随即坚定起来:“但我始终不后悔。禹峤,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样的方式。战神会死,难道不是因为他不负责吗,都战死了凭什么还要占着你。禹峤大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爱得想要死过去了,不要抛弃我好吗,我可以跟着你们的!对……而且我不在乎你与战神大人生活在一起,只要让我跟着你好不好,禹峤……”
“你这……”看着你的脸色,应北又将话咽了下去,用平静的语气继续道,“你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承认,禹峤会嫌你烦,你懂吗?”
薛遏的身影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祈求地看向你。你静默地与他对视,没有说该如何,只是拉着应北走出屋外。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应北温柔地贴着你,但你能看到他对薛遏的杀意与嫉妒。薛遏嘴上说着不介意,可他眸中的狠毒被你一览无余。
他们都陪伴过你不少岁月,你又真的能狠心将他们都抛下吗?
你叹息,暗中用灵力给薛遏传了一道信,随即拉着应北离开岱屿。或许,你就是欠这两个男人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