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的渴望,她自己反倒是突然想起了定金的事情,“对了,你们有找到田鼠公爵吗?”
“他被一只伯劳抓走了,”卫队长神情严肃了些,“应该是回不来了。我还在他的密室里发现了他用玻璃瓶子囚禁的很多受害者,有些甚至被他变得奇形怪状。所以,我等下还得回去公爵那个邪恶的地道,想办法帮它们恢复原样。”
大人们突然聊起了听不懂的事情,田鼠公主有些寂寞地挣了几下,想从卫队长怀里跳出来,田鼠女王见状又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
“我可以专门为它们开启一条魔法的外交通道,只要从这条通道回到地面,它们就都可以变回原来的模样。”女王语调温柔,“或许在它们离开前,还可以参加我们的宴会。我打算立刻在王国最繁华的广场上举办一场最热闹的宴会,并为宾客们准备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还有不停歇的音乐和舞蹈。大魔法师,小魔女,你们也请一起参加吧,来庆祝我女儿的归来。”
“唔,我不行,我有急事得赶紧走了!”嘀哩哩又是干脆地拒绝,完全没注意到何童眼睛里闪过的对宴会的渴望,她更是替何童也做了决定,“红彤彤也得赶紧走啦!她在这里停留太久了。”
“……红彤彤?!”还没等女王对两人的拒绝说些客套话,田鼠公主就野蛮地开口了,“你怎么跟本公主起这么类似的名字?快改名!唔,改成‘狗尾巴花’之类的吧!”
被公主赐名“狗尾巴花”的何童磨了磨牙。
田鼠女王皱着眉拍了下公主的屁股,“不准无礼!——大魔法师,小魔女,你们现在便要离开了吗?”
“对呀!我们打算从那条灯芯草丛里的地道原路返回——我们现在被变得太小啦!”
田鼠女王轻叹口气,将田鼠公主又递到了卫队长怀里,“卫队长,你先从绶草旋梯把公主护送回宫殿,再去地道里的密室接那些假公爵的受害者吧。我和小魔女还有些话要说。”
唔,和我有话说?何童疑惑地跟满脸坚毅与不舍的卫队长和垮着个小脸的任性公主挥手道别。
“小魔女,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田鼠女王温柔地向何童伸出一只手,手心上旋转着凝结出了一个更小的迷你太阳,“这个小太阳,代表永远的爱和永远的光,送给你。”
永、永远的爱?!嘀哩哩有些错愕地来回在何童和田鼠女王之间看了好几眼,难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们发展出了一些深厚的情谊吗……
何童没有立刻接过去。事实上,她那拧巴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
“还是算了吧……我,我自己有妈妈。”
田鼠女王闻言也不介意,反倒更认定何童是她的魔法的知音了。
“她一定很爱你。”
“嗯哼。”
田鼠女王温柔地笑了笑,合上了手心,那颗奇妙的小太阳也消失了。“那,我们就说再见吧。”
女王优雅地转身便要离开,却又被何童急忙地叫住,“女王姐!你等等!”
“嗯?”这奇异的称呼让女王又忍不住笑了。
“咳,”何童仿佛一秒钟就成长为了可以和别人大聊育儿经的大人,“女王姐,慈母多败儿,你不严厉些管教公主,那她以后可能还会死的。”
田鼠女王并不像何童那样因为这次起死回生的经历就对“死”字脱敏,她听到何童这直白的话,不由得苦笑出声。
“好。事实上,我打算在这次舞会结束之后就狠狠地揍她一顿。”
就这样,何童心满意足地和云里雾里的嘀哩哩一起离开了。
等两人拨开灯芯草,钻进那阴暗潮湿的地洞时,嘀哩哩没忍住问何童:“何童,为什么女王要送你永远的爱呢?”
“嗯哼,”何童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可能是因为巨婴总有一种做别人的女儿的天赋吧。”
“哈哈!你是说你是巨婴吗?”
何童瞟了一眼自顾自偷笑起来的嘀哩哩,没好气地回答:“对!”
“哎呀!”嘀哩哩亲热地拉住了何童的手,“那下次,我也送你永远的爱吧!永远的爱的魔法,我也会呦!”
她被激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何童想,如果嘀哩哩送她永远的爱,那她还真的会收下。不过她这会十分矜贵地不搭话,就只美滋滋地和嘀哩哩手牵着手爬台阶、钻地洞、爬台阶、钻地洞……
等到两人终于从大柳树的树洞里爬出来,何童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小麦田的香气。
“这次的冒险,怎么这——么长啊!”
连大柳树下面那一片青麦子都又黄了不少了!
“可不是嘛!”嘀哩哩也像模像样地长长叹了口气,“何童,你快点回去现实世界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她没打算邀请何童去小梦她们被困住的小世界,毕竟那里实在有点吓人了。
何童甜蜜地和她对视了一眼,竟然觉出几分依依不舍来,“那,我就先……”
“……哎呦……哎呦……”
突然,两个人都注意到了麦田的某个角落传来了一阵细细小小的呼痛声。
“咦,我怎么听着这么像田鼠公爵呢?”
“呃,不、不能吧。”何童心虚。
见嘀哩哩开始睁着炯炯的眼睛低头搜寻,她忙扯住嘀哩哩的胳膊,“嘀哩,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不论你发现我做了什么,都要……”
“唔,都要记住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大女孩?”
“对!”何童心虚地笑了两声,又装可爱地朝嘀哩哩眨了两下眼。
“我当然不会忘呀!”嘀哩哩快乐地捏了捏何童的手指,但也依然没忘记她那三枚金币,“……咦,怎么感觉他就在这附近呢……”
很快,她们就在鹅耳枥树附近的那一块麦田里发现了凄惨地躺在地上的田鼠公爵,因为他在那一直“哎呦”个不停——不过,他“哎呦”的声音很奇怪,总带点嘶嘶啦啦的动静。
“田鼠公爵!我的金币呢!”
嘀哩哩居高临下地冲到了田鼠公爵脚边,颇有些气愤地质问。可等她看清了田鼠公爵现在的模样,就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田鼠公爵那嘶嘶啦啦的动静可能是来自于气管,因为它的喉咙已经有一部分变成稻草了。
是的,他的身体似乎被从左耳朵到右肩膀的那条连线分成了两部分,上半部分还是一只田鼠的血肉——不过缺了一只眼睛——下半部分,至少从露出来的手脚来看,竟然变成稻草和麦秆了。而在分界处,还能清晰地看到肌肉纤维、血管和骨头跟草叶和麦秆相连接的地方,似乎每一次呼吸都会扯动这些连接,让他发出不住的痛呼来。
“……是、是你?是你?!……人类!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田鼠公爵看清来人,忍不住咒骂出声。
是的,就在遇见这两个人之前,他还是一只守着稳稳的小确幸的田鼠,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举世无双的不幸了!
关于他的不幸的溯源与几个关键节点,之前已经或详或略地提过,现在我们从还未介绍过的部分讲起。
那时,田鼠公爵还蹲在地牢墙壁上的洞口边——那时也是他拥有自己血肉的身体的最后时光——他被彼时正处于黑化状态的何童拿着草老鼠瞄准,“咔嚓”了一下。
当下他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又最后地嘲讽了一次她狗屁不通的魔法。可是对上何童怨毒又恶意的眼神后,他立刻就觉悟出那强烈的不妥来,那,那简直就像是有什么阴冷苦咸的海水从他的左脚尖漫上来!
所以,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他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地逃离了地牢。
就是在自己那了不起的地道里奔跑的时候,他开始不对劲了。他总觉得自己的左脚尖有点异常的麻木和疼痛,并且很快的,左脚的关节就不太听使唤了似的。
之前听到的模模糊糊的嘟囔声,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袋里。
“骨头,稻草,分开不了。”
是、是了,应该是我的骨头变……哦不不不!这不可能!
他更玩命地狂奔起来。可是很快,他的右脚就和左脚一样不听使唤起来,而左脚的麻木则已经蔓延到肚子。简直就像有什么海水倾斜着漫灌上来一样。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没错,字面意义上的向下沉,因为他的肚子已经有一部分变成稻草了。
然后,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
“肠子,麦秆,离死还远。”
啊啊啊不不不!他连滚带爬地跑着,那些流出来的血立刻变为稻草和麦秆撒了一路。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去自己的珍宝室,那里总是能带给他满满的安全感与优越感。
之后的事大家也知道了,他在他的珍宝室遭遇了拿着长剑的田鼠卫队长,被捅了一剑后,一路被追赶着跑出地面,然后被一只残暴的红尾伯劳逮住。
它将他串在了鹅耳枥树的一根尖利的树杈上。
当时,那诅咒的海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脖子。他第一反应竟是庆幸,多亏身体已经变成了稻草,他才没有被这穿胸而过的长剑和树杈杀死,可他立刻又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个诅咒,那他根本就不会遇到这些不幸!
而他还可以变得更不幸!
他发现诅咒的海水停留在他的脖子那里就不再动了。而伯劳狐疑地啄了几下他的身体后,就不客气地啄走了他一只眼睛。
“麸皮,眼睛,想死都不行。”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伯劳吃掉脑袋,获得解脱时,这句话又阴恻恻地回响了起来。
想死都不行,想死都不行……果然,伯劳咂摸了几下,就嫌弃地从嘴里吐了些麸皮屑出来……那些可曾经是他的眼睛啊!
伯劳无所谓地飞走了,将他留在了树杈上。而他一点点挣扎着、挪动着,终于逃脱了那根树杈,掉到了树下的麦田里。
他觉得他应该继续逃,如果被田鼠王国的卫兵们抓住,那他一定会被判坐牢的。可是,他该怎么逃,又逃去哪呢?他浑身都疼得要命!
就在这般绝望与怨恨的时候,竟然又让他遇见了给他带来了这一连串不幸的两人!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嘀哩哩有些惊恐地问,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应该是何童的手笔。
田鼠公爵怨毒地盯着这会躲在嘀哩哩身后、嘟着嘴装可爱的何童,“还不是她!她给我下了最恶毒、最没有人性的诅咒!精灵,你怎么找了个这样坏的伙伴?!”
“啊?”嘀哩哩回头,小心翼翼地问何童:“你给他下了什么诅咒啊?”
何童“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有特别……”
“让我告诉你吧!”田鼠公爵简直像是要义愤填膺地撕开何童的假面似的,“骨头,稻草,分开不了;肠子,麦秆,离死还远;麸皮,眼睛,想死都不行!你听听,你听听!她,她就是若无其事地,念出了这样灭绝人性的诅咒啊!”
“天哪!”嘀哩哩惊呼一声,“何童……你……你竟然还会写诗!”
“……嗯哼,”何童无助地踮了两下脚,额头冒满了汗,“只是有一点点押韵而已啦……”
旁观这一切的田鼠公爵难以置信,“什、什么,你竟然还夸她?!你们,你们两个简直都没有人性!”
“胡说。”嘀哩哩皱着眉一本正经地反驳,“我们两个是好人,你是坏蛋——你还骗了我三枚金币!”
说着,她一点也不害怕地捏住田鼠公爵的一只稻草胳膊,把他提溜了起来,不客气地掏遍了几个口袋,“你现在带着金币没有?……咦,还真有!”
嘀哩哩欢天喜地地数出来三枚金币,不知道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说呢,何童暗暗地想,虽然我的诅咒的确有些过头,可那是冲动之下做出来的,算不得数的,要说没人性,那还得是嘀哩……
“不过,何童,我还是觉得这个诅咒有点太残忍了呀!”嘀哩哩到底还是显露了善良的一面,她提溜着田鼠公爵晃了晃,“我可以在你的诅咒上面做些新的解释吗?让它更符合爱与美的冒险原则一些。”
“哦天哪天哪!美丽的精灵!善良的精灵!请一定要帮帮我啊!快救救我吧!”
田鼠公爵厚脸皮地哀求起来。
何童继续没人性,“嘀哩,对坏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这次放过这只死老鼠,那之后他的玻璃瓶子里怕是要装更多人了!”
田鼠公爵立刻哀嚎起来,“不!我不会的!我保证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