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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故人子仇宿不我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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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稍稍有些发愣,迟疑下来,在思考陆溪屿到底是在犯贱,还是确有其事。

他试探道:“你真的差点被水母蛰死了?”

陆溪屿捂着心口,痛苦地摇摇头。

寒生又道:“那你是什么病发作了,胸口疼?”

陆溪屿还是摇头。

寒生脸色一下子阴下去,以为陆溪屿果真是故意哗众取宠,将袖一甩:“又没病又没伤的,在这里演这副死样子做什么?要死就赶紧死去,别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

“阿生……”

陆溪屿跪在地上往前挪几步,想要去拽寒生衣角,但是没有拽到。

鹿时站在二者之间,左右为难。弯腰想将陆溪屿扶起,被寒生半道扯走:“山神大人,别理他,他惯会做这种把戏,就是想博人同情,无需理会。”

鹿时脚上跟着寒生往前走,脑袋还回头看陆溪屿,道:“可小殿下,陆公子他……”

寒生道:“没事,他想赖就在那里赖着,觉得没劲了,会自己追过来的。”

鹿时嘴唇微抿,又回头两三次,最终还是和寒生一起离开。

之后大半天的时间,寒生没见着陆溪屿,觉得他应该是在自己走后回房了,也没想过要去找他。

和鹿时一起吃些点心聊天,用过晚膳,寒生也打算回房休息。

同前者只会一声,寒生独自出了位于东宫中心的寝殿,往西边的客房去。

起先,路上还有不少的宫女侍从,见到寒生,知道他是太子太子妃的贵客,纷纷向他行礼。

但等到步入客间的区域,就一只妖怪都没有了,庭院回廊间都安安静静,听不见任何声音。

寒生心底莫名发悚,越往前走,忐忑感越发强烈,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赶紧回去见到陆溪屿。

他盯着脚下自己迈出的步伐,看着脚尖飞快从一道道地砖接缝上踩过,心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在路过一个走廊的拐角后,刚转身,迎面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寒生的头发被一把抓住,拉扯着往后退,视线清晰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那是一个身着盔甲的蟹妖侍卫。

随后,一个黑袋猛地套在他头上,颈腹腰又各被重重一击。疼痛之余,身体软软倒下,很快失去了意识。

*

寒生被人重重丢在地板上,头上的黑袋被取掉,刺眼的光亮一瞬间晃得他无法睁眼。等到好不容易适应,身体的余痛又教他蜷缩成一团,无力爬起。

两耳发嗡之际,他听见从空旷的房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微带戏谑:“小殿下,别来无恙啊。”

寒生的十指下意识抠紧地板,回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够勉强抬起头,去看那与他隔了几十丈远、端坐黄金宝座上的妖怪。

瀛海龙王麟珹,是为四大妖王中最年长一位。虽有近万年岁,但看起来春秋鼎盛,同时具有为父和为君的威严,让人在听他说话时,不得不仰其鼻息。

麟珹此时身着一藏蓝锦袍,袍身绣有其原身真龙的纹样 ;头戴冕旒皇冠,腰垂深海仙灵玉,足踏浪纹浅皂靴。看上去威震四方,和当年寒凛皇帝褚若君临天下的风范,很像。

寒生不想和他假装熟稔,重新低下头,移开视线。

“怎么,不过才几百年不见,就与朕这般生分了?”

“……”

寒生不理,麟珹自顾道:“先前来瀛海找朕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世伯,叫得挺亲切。如今这般白眼待朕,哪里还让人看得出,朕是你父皇的昔日好友啊。”

寒生听得咬牙切齿,指尖攥在掌心里,暴出的指甲将皮肉都扎出血。道:“陛下若真将小侄视为故友之子,便不会对小侄做出几百年前那种事了。”

麟珹向后仰靠,哈哈笑道:“故人既去,作为故人挚友,其子犯错,自然要代为管教。朕何错之有?”

“可我又有什么错!”寒生趴在地上,突然一吼:“我不过是在穷途末路之际,想前来求世伯施以援手,何曾有过不礼之意?世伯又为何要那般待我,将我百般羞辱往死里折磨,水牢鞭笞一个不落,最后连妖丹都要生生从我体内夺走!”

寒生越说越觉得委屈,道:“就算世伯觉得故人之子来访是为麻烦,那大可出言拒绝,到时我自会离开!又为何要如此相逼,仿佛对我恨之入骨!小侄是曾经有做过什么事,让世伯对我无比憎恶吗?”

麟珹坐在宝座上笑,头顶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没有啊。小殿下如此可爱,被你父皇母后第一次带来瀛海时,便让朕见了心生欢喜,甚至希冀,小殿下若是朕的儿子,该有多好。”

寒生含泪大喊:“那为何——”

“但是。”麟珹指节轻敲宝座扶手:“你的父皇,是褚若啊。”

久违地在他人口中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寒生怔住了。

麟珹说完这句,便不说了,坐在高位上微笑着看他。表面上慈祥温和,实际上是笑里藏刀,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发难。

寒生张了张嘴,愣愣地望着麟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是,是他,怎么了?”

麟珹笑而不语。

寒生继续道:“世伯和父皇既是好友,那么按理来说,故人之子——”

“等等。”麟珹突然打断寒生的话,道:“小殿下,你说错了。”

寒生不解:“哪里错了?”

麟珹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指指寒生,道:“你父皇和我,并非好友,而是,宿仇。”

最后那两个字出来,寒生犹遭五雷轰顶。

“宿,宿仇?”

寒生瞳孔震颤,嘴巴半张,脸色发白,仿佛连话都听不懂了。道:“何,何为宿仇?”

麟珹稍稍挑眉,仔细同他解释:“宿仇的意思就是,长久存在的仇恨。也就是说,我同你父皇,存世多久,就彼此恨了多久。恨到恨不得能将对方寝皮食肉,抽筋剥骨,方能畅心头之快。”

寒生双手撑地,脸面朝下,满头乱发披散下来,乌丝中夹杂着滚落的泪珠。

他仍是不信,极力反驳道:“怎么可能!若父皇同世伯是宿仇,父皇又怎会在我幼时,携母后和我前来做客瀛海?又怎会三番两次在御书房写信,说是要寄往瀛海世伯的手上?别骗我了!”

寒生在说完这话后,麟珹的眼神有一瞬间明显的晦暗。但并未说什么,只是道:“可能小殿下那时还小,并不知何为应付外交。那是做给世人看的把戏。倘若这殿上没有臣子盯着,宫外没有百姓在候,你和你父皇母后那日,估计根本走不出这水晶殿。”

寒生过于悲愤,竟是未察觉麟珹有意回避褚若与他信件往来一事,道:“所以世伯在寒凛国灭那一日,定是在这瀛海龙宫载歌载舞,举杯庆祝千年宿仇终得倾覆。对吧?”

麟珹笑道:“侄儿可真聪慧。”

“所以就要将对我父皇的仇恨,悉数强加到我身上吗?!”

寒生吼完这一句,才想起,的确是的。

父债子偿,麟珹与他父皇那般相看两厌,他作为仇人的儿子,不识好歹地自闯虎穴,摆明就是送上门来给对方欺压的。

而他在落难之际,却还凭着一双腿横跨整个中戍,跑到瀛海来,妄图让麟珹对他施以援手。

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寒生不说了,用衣袖一抹眼泪,慢慢从地上爬起,扶着后腰,一瘸一拐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一步,迎面又撞上冰冷的银白铁墙。寒生抬起头,发现还是那个拿着长戟的蟹妖。

麟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殿下,世伯话还没说完呢,想去哪儿?”

话音刚落,寒生肩头被重重一推,霎时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跌倒在地。

坐在地上痛苦好一会儿,寒生捂着再次被闪到的腰,恨恨转身,道:“你还想说什么?”

麟珹居高临下看着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听说小殿下这回来瀛海……是作为太子的贵客?”

寒生原本还想,若是麟珹再同他提起有关他父皇的任何事情,他决计不会再多嘴一句。但话说出来后,尽管与父皇无关,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心惊肉跳了起来。

寒生不知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若说是,依麟珹的性子,极有可能事后去找麟渊和鹿时麻烦;若说不是,对方估计也能一眼看出他在撒谎,倒时被揭穿,不知又要如何折磨他。

不过麟珹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朕还听说,小殿下这回来,还带了个人类?”

在听见“人类”这两个字的时候,寒生的双眼猝然圆睁。

麟珹斜倚着身子,悠哉悠哉扣弄自己的长指甲,抬起一只眼皮瞄他:“怎么,这么在意?挺难得啊。”

“能让小殿下在意的,朕还记得,只有你一千多年前跟你父母来瀛海时,怀里抱着的一个金丝玩偶。”麟珹不知怎地起了兴致,开始像长者一样,向小辈述说他们儿时的故事。

“那玩偶明显是一个人类的模样,在瀛海住的那几天,小殿下无论去哪,都要将它抱在怀里。不小心遗失了,还要拽着你母后衣角大哭,最后动用全龙宫的侍从帮小殿下找。”

寒生将脸撇到一边,不愿再听。

麟珹却道:“那会儿,是朕亲自在龙椅下找到的,交还到小殿下手上。现在仔细一回想,那人偶,和小殿下今个儿带来的人类,还有几分相似呢。”

不顾寒生突然抬起头,朝他展露出一副错愕的神情,麟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下巴一侧,道:“这里,都有一颗小痣。”

寒生猛地向前冲,被身旁的侍卫飞快按在地上。他双眼圆瞪,双目猩红,顶着一头疯子般的乱发朝麟珹怒吼:“你做什么!他在哪里?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麟珹用一只手稍稍捂住耳朵,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小殿下吼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父皇的教育,便是让你这般在他君面前呼来喝去的?”

寒生早就不是什么皇子了,才不吃他这套,骂道:“别给我啰嗦,我问你,他人呢?!”

麟珹不答,一抬右手,边上按着寒生的一个侍卫,立即上来朝他脸上揍了一拳。

寒生被打得整个头偏过去,脸颊飞快肿起。一只手捂住痛处,好半天都难以再说出一句话。

麟珹满意点头,用身边一只鱼妖为他端来的热水洗了手,继续朝向寒生,道:“小殿下好歹也曾接受过皇家教育,并不是什么在外无人管教的野汉,应该懂得,人类与妖,向来是天敌。”

“你这样贸然将他带来,朕又视你为仇人之子,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有怎样的待遇?”

寒生全身都抖了起来。

他并非不知麟珹作为瀛海龙王的实力。在当时他父皇还占据北方莽荒原一片疆域的时候,这位龙王可是能和其打个平手的存在。

当年他国灭后独自前来瀛海求援,体内纵是有着自小在冰山雪原修炼出来的妖力,在众妖当中已是分外超群;面对麟珹,竟是被他一根手指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妖丹都能被轻而易举从体内剥离。

如今,体内就算还有他父母留下的妖丹在,经过岁月的消磨,以及他自身适配力不够,都很难发挥其一半的攻效。

若要以这样一个情况,在瀛海与麟珹正面对上,那他和陆溪屿,乃至跟随他们前来的所有弟子,都无一能活着走出这片沿海。

所以,寒生觉得,在当下这种境遇面前,还是委曲求全来得现实。

于是他低下头,将姿态放到最低,身体埋到尘埃里,卑微哀求道:“陛,陛下,先前是小侄不对,您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小侄不应那般对您说话,我向您道歉……”

麟珹又一只手撑起脑袋,点点头:“嗯。”

寒生又道:“那个人类,是小侄带来的,是很重要的人,小侄不能没有他。所以能否,请陛下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了?”

麟珹两只眼睛闭上,都没有看他,道:“小殿下,朕的地盘里出现了个人类,不管他是从何而来,只要存在,朕就有权利任意处置他,对吧?”

寒生不敢忤逆,道:“是。可是——”

“那为何,小殿下到现在还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如此肆无忌惮向朕提要求,要朕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目前到底谁才是上位者?”

“……”

“况且,身为一妖族皇子,竟自小与人类如此亲昵,现如今,更是到了与其日夜为伴的地步。很难不让人想象,小殿下这是打算背弃自己的身份和国家,叛出妖族,和那群穷凶极恶的人类成为一丘之貉!小殿下这样,是想要朕带着全天下的妖族来绞杀你吗?”

“……”

“小殿下,朕总算有所发现。”不及寒生接话,麟珹慢慢坐直身子,调转话锋。指尖遥遥往寒生头顶一点:“你比你哥哥,更加像你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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