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寒生回到陆溪屿寝殿门口的时候没瞧见他人,门是大开的,寒生就直接走了进去。
才刚跨进门槛,就被从侧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胳膊,门在身后被关上,整只妖霎时悬空了起来。寒生被陆溪屿单手扛在肩头,奔跑着几步到了床边,和后者一起纠缠着,猛地倾倒在床面上。
陆溪屿抱着寒生的脖子又啃又咬,直到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印记,这才将他放开,歪头在他耳边道:“阿生,你刚刚和那死丫头说什么去了?”
寒生揉了揉被他咬疼的地方,道:“没什么,就和她说了以后别再扔你给她打的武器了。”
“真的?”陆溪屿有些不信。
“那不然呢?”
“她没跟你讲我坏话?”
“……没有。”
“你没跟她骂我?”
“……?”
寒生不可思议道:“怎么,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贱到了这个地步,会让别人聊天的时候张嘴闭嘴都来骂你??”
陆溪屿道:“不然呢,我可是天天听我院里的那些小兔崽子在私底下骂我,骂得可难听了,还全都以为我没听见。”
“……”
寒生道:“那人家天天骂你,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的原因吗?”
“我的原因?”陆溪屿震惊道:“我这么英姿飒爽才貌双全的完美院长,他们能在我手底下当弟子都是他们八百年来修得的福气,我能有什么问题?”
“……”
寒生的嘴角抽了抽。本想无情地给陆溪屿揭开实际上就是他的问题的事实,但想想还是算了,就只是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道:“明天找个空当去武器铺一趟吧,重新给风吟打一把武器。”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溪屿顿时又叫起来了:“什么?!我才不!凭什么给她打??给她打了又让她给我扔了是吗??真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寒生一把将他按下,道:“别在那咋咋呼呼的,人家不要你的剑是因为手腕有伤,不适合用剑,到时候给她打一把短兵器之类的吧,这样上手也会轻松一些。”
“什么!!”陆溪屿听完寒生这句安抚的话,叫得比之前还要大声了:“她手腕有伤不适合用剑?那她之前怎么不和我讲啊?没长嘴吗??和我讲了我不就不给她打剑了吗??不仅不和我讲,还在那里看着我给她打剑,剑打好之后给她,结果转头就给我扔了??阿生你说说,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寒生被陆溪屿这番聒噪吵得痛苦不堪,捂着耳朵,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眼见他一个人还在那里疯狂狗叫,对着天花板把它当成何风吟指指点点,寒生终于忍无可忍,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立即安静,于是不假思索地照做了。
寒生伸出手去一把揪住陆溪屿的衣领,把他拽过来,踮脚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触了一下,低声道:“闭嘴。”
陆溪屿瞬间就闭嘴了。
寒生见方法奏了效,也是放下了一颗心,站起身,转身往房间里侧的方向走了几步,边走道:“风吟不和你说话,你这个做师父的难道从来没有察觉过什么端倪吗?”
“不对,不止风吟,看你那样子,应该你那三个徒弟,平日里都不怎么听你的话吧?”
寒生背对着陆溪屿站住了,低头看见面前小桌上的一个花瓶,瓶子里插了几朵应季的花,正开得十分艳丽。不觉有趣,从中拿了一枝放在眼前观赏。边看边道:“我之前听你说,你那三个徒弟都是从小就被你从外面捡回来的,但你是不是……就光顾着捡人了,捡回来就往那一放,除了给他们饭吃教他们读书,也不怎么管他们?”
“……”
陆溪屿上前一步,默默走到了寒生的背后。
寒生没想着要他回答,继续道:“我觉得,你作为一个捉妖院的院长,是百百千千捉妖师的领头人,是在整个修仙界都很有威望的存在,但同时,也是你几个徒弟的师父。”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皇兄教我读书,给我看了一点国家的政|务,告诉我,领导者要统治一方,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民字。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首先要得民心,而得民心之首,要知民意。”
“你现在在这杪秋院,多少也算是一个占统治地位的角色,你手下的所有弟子,都算得上是你的民,你想要他们信服你,尊重你,你就要做好你作为一个领导者该做的事,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和他们沟通,知晓他们的心思,这才能够——”
寒生说得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陆溪屿忽地从后面一把抱住他时,他都被吓了一大跳,手里拿着的花枝没有抓稳,一不留神脱手掉落到了桌面上。
身后人的身躯滚烫,粗重的气息从寒生头顶喷薄而下,不断侵染着他后颈的皮肤,使得那里全都染上了一片绯红,看上去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怎么了?”
寒生不解,努力扭过头想要去看陆溪屿的脸。但后者抱他抱得紧,让他完全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索着揪他耳朵让他放开自己。
但那只手没多久就被陆溪屿的右手抓住,粗|暴地按在了身侧,使它动弹不得。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寒生有些慌乱,再次开口问了一遍:“陆溪屿,你怎么了?”
陆溪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松开了寒生的那只手腕,朝前伸去,拿起掉在桌面上的那朵花枝,缓缓收回,举起,将其仔仔细细戴在了寒生的耳际上。
寒生:“?”
陆溪屿戴完那朵花后,用指尖捏起寒生的下巴,使得他侧头与自己对视,紧接着,盯着那两片娇嫩欲滴的唇瓣观摩片刻,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唇触了上去。
吻完过后,陆溪屿重新松开寒生,望着对方因为亲吻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道:“阿生,你……真的很有领导的才能。”
原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寒生,听见这一句,脸瞬间就拉下来了,在他胸口狠狠揍了一拳,气道:“什么啊?原来我刚刚在那里讲了那么一大堆,你是一句话都没听啊?我是在说你!说你该怎么去和你那几个徒弟交流!你要去听他们的心思他们的内心,这样才能做到——”
寒生的嘴被陆溪屿捂住了。
陆溪屿垂下眼睫,看着寒生的眼睛,依旧继续着他自己的话题:“是真的。你方才说,民为水,君为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不只是你随口说出来的几句话,这是古今哲学,是盛世真言。阿生,这是帝王之道。”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可能……”
“是真的,阿生,你会忧虑民生,看到战争摧残百姓,不论是妖族还是人类,你都会痛心难过;你会倾听民意,知道百姓发出一切不好的声音,定是领导者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你也很会规划,能将忧患的前因后果分析得十分准确,从而对此做出最有针对性的计划。”
“阿生,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当统领一方的领袖,而且你的存在,可以极大地推动人妖两族的关系缓解,促进人妖共世,天下大同。”
“……别说胡话了。”寒生在陆溪屿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想要推开他:“说得那么天花乱坠,也不看看我的实力怎样。我的实力就摆在那儿呢。”
“实力……怎么了?”陆溪屿伸手去拨弄他鬓边的碎发,将其悉数撩到他耳际上插|着的那朵花后。
寒生垂着头,道:“其实之前说复国什么的,我一点自信也没有,连像我皇兄那么厉害的妖怪,当年在与人类对抗之中,也落得个失踪的下场,我父皇母后就更不用说了。我从小都是在他们为我打造的温室之中长大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也根本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要让我来承担这些,我真的很怕……”
寒生说着,感到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接着抬头,就撞上了陆溪屿那带着些许忧愁笑意的眼眸:“别怕,你已经很厉害了,一个从小就在宫廷优渥环境里出生成长的小妖怪,即使离开了父母和哥哥,也自己一只妖十分坚强地长大了,所以,你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而曾经覆灭掉的寒凛国,会在你的手上获得新生,这整个天下,也必定会因为你,因为我,而产生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
“……”
寒生不说话了,埋着头,在陆溪屿的胸口蹭了蹭,静静感受着对方体温给自己带来的那一份心安。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有一只手自身后摸了上来,并且仗着自己没有立即反应,还用力地捏了捏身后的软肉。
“……”
下一刻,就被一秒变脸的寒生赏了一个力大无比的巴掌:“滚啊!狗东西!”
寒生揍完人,扭头要走,被陆溪屿轻轻松松地一只手揪着后颈提了回来,仅用一条胳膊便将他箍住,抓着他朝床的位置走了几步,再次将他掀到了床面上。
“陆溪屿!”寒生大叫道:“能不能不要没说两句就把我往床上掀!说了也不听,你是头猪吗?!”
陆溪屿故意在寒生身上蹭了蹭,扭着屁股道:“嗯~是猪也没关系,你说我是啥就是啥~”
陆溪屿右胳膊横压在寒生的胸口,将他紧紧桎梏在床面,让他分毫抬不起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者那噘得像一朵菊花一样的嘴巴,带着亮晶晶的口水朝自己的脸上落了下来。
陆溪屿在寒生脸上一顿乱亲,边亲边哼唧道:“我媳妇儿真漂亮~我媳妇儿真美丽~我媳妇儿就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天才的小妖怪~”
寒生拼命摇晃着脑袋躲避陆溪屿的嘴,但还是免不了被他糊了一脸的口水。寒生简直要被恶心死,抬手照着他脑袋又是来了一顿霹雳十八掌,但依旧没能把这个发|情的畜生东西给推下去,反而还不知不觉被对方钻了空子。
陆溪屿还在寒生的身上一个劲地拱,从他的颈间一路嗅到胸口,亲了又亲,道:“阿生,你说三日后的围猎,我要准备些什么带过去好呢?”
寒生觉得胸口被他亲得痒,用力推着他的脑袋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当院长的不应该已经参加过很多次这种围猎了吗?之前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啊?问我做什么?”
“昂~这不是这回要跟你一起嘛~你说我们带点点心过去怎么样?再带个桌布,带几坛子好酒,然后趁着他们在那边打架的时候,找个阳光明媚的小草滩,咱就在那舒舒服服地吹风亲嘴儿,你说怎么样?”
“你发什么神经!”寒生抬起膝盖对着他滚烫的跨间来了一击:“脑子没病吧?真当我们过去围猎是去野餐啊?我告诉你,你最好和你院里的弟子们全都提前说好了,地界内的人类全部保护好,地界内的妖怪尽量不伤,要不然,你看我怎么——”
“小殿下~小殿下~”
忽然间,寒生听见从寝房门外传来了一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分明是小雪兔的声音,不知他是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寒生心底猛烈地震了一下,暗道一声“完了”。正要出声先让小雪兔在门外等等,催促陆溪屿赶紧从自己身上滚下去,门已然是被“砰”地一下撞开。虎头虎脑的小雪兔径直蹿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气喘吁吁跟了他一路的晏泊尘。
小雪兔一时间没有看清房内的情景,还在四下转动脑袋寻找着寒生:“小殿下?小殿下?小——啊啊啊啊啊!!!”
小雪兔无意间扭头,就看到了房间一侧香|艳的一幕,尖叫一声,吓得两只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就在他还傻愣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要扭头避嫌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用手把他的眼睛给蒙上了。
晏泊尘望着床上纠缠得紧的一人一妖,抱着小雪兔,通红着脸往门的方向退了几步,不断地弯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父师娘!小徒不知道你们……我们,我们马上就出去!马上就出去!您二位继续!”
晏泊尘将小雪兔夹在自己的腋下,几步带着他逃也似的飞冲出了寝房。直到这时,陆溪屿才慢慢悠悠地从寒生的身上起来,回头往了一眼洞开的大门,翻身一屁股躺到了床面上,有些烦躁地道:“干什么啊这是,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挑这时……”
寒生衣着凌乱地坐了起来,脸颊和脖颈因为方才那副窘迫的场面烧得通红。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躺在自己身边挠痒痒的陆溪屿,静默片刻,甩手又给了他一个巴掌。
“哎哟——”
不顾捂着脸在床上咿呀呻|吟的某人,寒生下了床,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着,步伐僵硬地往寝房门外走出去。
小雪兔和晏泊尘就候在外面。
小雪兔是来问围猎的事情的,问三日后的行程,他可不可以跟着晏泊尘一起去。
两个家伙全都紧张兮兮地盯着寒生看,让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恍过神的他有些尴尬,总觉得身上还有哪里没有遮挡住。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脖子上还有陆溪屿之前留下的一个咬痕,吓得他立即抬手捂住脖子,随口敷衍道:“嗯……可以,你们想去就去吧,只不过泊尘一定要保护阿泠,千万不要让他在那里受到什么伤害,知道吗?”
“知道了师娘,您放心,小徒一定会安然无恙带他回来的。”
寒生点点头,接着便想要打发他们走:“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围猎的事情等明天你师父在详细和你们讲解……”
目送一人一妖远去,寒生立马回到了寝房里,飞奔着在梳妆镜的面前坐下,伸长了脖子四下找寻着。果不其然,在自己左侧耳下的脖颈处,赫然有着一个深红的块状痕迹。
寒生的怒气顿时一涌而上,二话没说回头咚咚步至床边,揪起还像死猪一样赖在床上陆溪屿,朝着他的脸来了一套下死手的组合拳。
“啊!啊!媳妇儿我错了!救命啊!!别打脸!!啊!媳妇儿!!轻点!!我这英俊帅气的脸要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