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笙来溪沉阁续之前的合同,结束后问宁怀能不能聊聊。
“公事没空,私事自己来我办公室。”
席苼和下属交代好事情,让他先回去,自己敲开了宁怀办公室的门。
“和凛哥吵架了?”席笙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卫禾都被他揍到没法去上班了,只能躺在家里看手机。”
“便宜他了,他本来就不想去他爸公司帮忙。”
“这不是身体上承受了折磨嘛。”席笙笑笑,“你别想太多,宁怀,凛哥不会这样做,卫禾开玩笑的。”
宁怀从电脑后面伸头瞥了他一眼,“你如果来这是给邢凛倾说好话的,那我们没得聊。”
席苼噤了声,还想可以从哪里突破,就听宁怀问他:“你有他那个白月光的照片吗,我看看。”
“照片?应该有吧。”席苼拿出手机,“我不爱拍照,这种事你找卫禾才对,卫禾很爱给我们拍……”
席苼找到照片后给宁怀,宁怀接过手机仔细端详起来。
“他叫秋槐翊?”
“嗯,秋天的秋,槐树的槐,翊戴的翊。”
这是一张双人照,秋槐翊和席苼并肩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块草地,两个人笑的很开心。
秋槐翊长的和宁怀想象中差不多,甚至更单纯可爱,虽然脸上苍白无色,但是笑容很治愈。圆圆的杏眼显得他温柔善良,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都会很喜欢的样子。
“讲点他们之间的故事听听。”宁怀把手机还给席苼。
席苼有些惊讶,还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该不该和宁怀说,于是拒绝了他,“你不会想听的,要是被凛哥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我不能不去上班,我离了工作不能活。”
“你告诉我,我不和邢凛倾说。”宁怀被他磨磨唧唧的样子弄得有些心烦。
席苼表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特好欺负,实际上真不好惹,上一个欺负他的半个月后公司突然破产了,求爷爷告奶奶也无法挽救,负债累累,苦苦偿还。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小报告,什么事谁干的门儿清,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十个一模一样杯子问哪个是卫禾喝的,抬手一指一个准。
“真的?那好吧。”
高一,秋槐翊和邢凛倾刚在一起,如胶似漆,跟牛皮糖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开。
他们不临座,秋槐翊有事没事就回头看,调座位的时候还撺掇班长把他和邢凛倾换在一起,明眼人都知道他俩有一腿。
秋槐翊体型偏小,人也不长了,调过去和邢凛倾坐在最后一桌,一高一矮坐着,总是要说前面的人太高挡到他,扒着邢凛倾的练习册照抄笔记。
席苼回忆起以前的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们两个跟卫禾真的讨人厌,就喜欢逗人取乐,每次都要我和巍连给被他们欺负了的人解释,挽回他们的形象。小槐长的很可爱吧,都是假象,他很爱唬人,没有的事他说的天花乱坠。”
邢凛倾很喜欢坐在第四组,因为这个时候秋槐翊靠窗坐,他趴着睡觉的时候可以看见风景勾勒着秋槐翊的五官,阳光从窗户处照进来,跑到秋槐翊的身上,偏生秋槐翊还对他笑,说哥你又偷看我。
这谁忍得住啊,邢凛倾拿书挡着在秋槐翊唇上窃了一个吻。
席苼拉开办公室的门,“那我走了,我和你说了小槐的事,你不准告诉凛哥。”
宁怀朝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宁怀坐回办公桌,随手抽了一份文件看。看了两页,字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每个字都知道意思,放在一起就无法理解了。
他正想自己这是什么情况,然后意识到自己被秋槐翊和邢凛倾之间的故事牵动了情绪,眼泪顿时续满了眼眶。
他努力睁大眼睛,逼迫自己不要让眼泪流出来,可是心里的委屈越来越多,他为什么要因为邢凛倾压抑自己?
宁怀用力一推,桌上整齐摆放的文件稀稀拉拉的掉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没有捡起来的意思,趴在桌上无声的啜泣。
他不爱听邢凛倾的故事,可他又放不下以前的邢凛倾。
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小半辈子,邢凛倾都在不遗余力的爱着另外一个人。
西装袖子被他哭湿了,他去休息间换了一件,可是越换越烦躁,还是没办法,任由眼泪划过脸颊,轻飘飘的落下去。
他本该多情的桃花眼里蓄满泪水,像清澈但有波澜的湖泊。
应当有束金黄的光洒下来,泛出粼粼的波光。
晚上回家时,邢凛倾坐在沙发上,没有在看电脑处理工作。
宁怀没有搭理他,换好鞋后就想离开客厅。
“你昨晚去干什么了?”邢凛倾问道。
宁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没好气的回道:“我还能干什么?除了去接你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时候抽的烟?”
宁怀一怔,“什么抽烟?”
邢凛倾起身,上楼,走进房间,然后在走廊上扔下一个用透明袋子装着的东西。
东西落地时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宁怀还是感到心跳加速。他都不用走近看就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此刻宁怀面前放着一个干洗袋子,里面是他带有烟味的全套西装。
邢凛倾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宁怀站了一会儿,才像突然发现自己会说话似的,回答他刚才的问话,“昨天下班。”
“为什么?”没有间隙的,邢凛倾的问题快到宁怀无法解释。
“没有为什么。”宁怀说道,“想抽就抽了。”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抽……”
“说过了。”宁怀打断他,“我不想听。”
“宁怀,是你要我管你的。”
“我现在不想要了行吗。”宁怀抬头看他,声音有点哑:“我问你,你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秋槐翊?”
邢凛倾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件事情,微微皱眉,似乎是很讨厌他的问题,语气冰冷:“我没有把你当成他。”
“那就是有想。”宁怀自顾自说自己的,“你好恶心。”
邢凛倾听到这句话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冷静道:“你不要总揪着这件事不放,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要回到过去的想法。”
“你要我怎么不去想这件事?”宁怀有些声嘶力竭,控诉道,“我都已经到去酒吧接你都会被你朋友认错的程度了,你还要我怎样?他们只会说我像秋槐翊,让你想清楚不要认错人。凭什么,为什么只能是我像秋槐翊,为什么我要晚出生,为什么我要长得那么像他,我也不想啊!所有人看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秋槐翊,可我明明不是他……”
“你别发疯。”邢凛倾咬着后槽牙,“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格西的Amaretto机场,我帮你拉住了行李箱。”
“你那个时候发烧了,一直戴着口罩,我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再到了解你,你就是你,不掺杂任何多余复杂的情感。”
“你们两个也没有完全一样,你的眼睛不像他,所以你戴着口罩的时候,你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我从来不认为他是你或者你是他。”
“我从来没有把你们两个认错,也没有把你当成他的替身。”
邢凛倾没有和他过多争执,转身回到房间,没有再和宁怀多说一句,也没有回头。
宁怀觉得肚子疼,打开冰箱才发现自己还有蛋糕没吃。他都忘记自己有这样一块蛋糕了,于是去厨房拿勺子挖了一块尝尝。非常难吃,加了防腐剂的蛋糕几乎不会不新鲜,上面的果酱味道像是塑料,用的奶油非常劣质。
“它看着就不好吃。”
邢凛倾说的话,宁怀一句也没听过。
本着不能浪费的心态,宁怀又吃了好几口。
可是他越吃越难过,不知道是因为蛋糕太难吃还是因为和邢凛倾吵架了,他感觉自己的气管梗着一口气,不管怎么吃都顺不下去,最后还是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子上,像普通的水渍。
宁怀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进蛋糕里,虽然这是一个并不好吃的蛋糕,但他就是不想让眼泪掉进去。
他们之间好像有很多亟待解决的事情。这一次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下一次的问题就接踵而至,效率低下的他们一次性只能处理一件事情,而下一次的问题累积到下一次,无论如何也解决不完。
有什么意思呢。宁怀觉得自己应该像大家说的那样,多相信邢凛倾一点,不要疑神疑鬼。邢凛倾都跟自己在一起了,他又为什么还要抓着他的过去不放,跟他的初恋白月光吃醋,甚至嫉妒人家。
邢凛倾会对宁怀失望吧。他不是一个很乖的小孩,从来不听话,笨笨的,怎么都学不好,也教不会。
最后他索性不吃了,捂着脸哭,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但是嘴唇被他咬破了,嘴里一股血腥味。
邢凛倾总是好奇为什么宁怀哭泣没有声音,实际上连宁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压抑着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在哭。
小时候爸爸妈妈会轻声细语的和他讲道理,怕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哭,哭晕了都不知道。
宁怀抽噎着把蛋糕吃完,收拾好餐桌,捡起自己还放在地板上的衣物,上楼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