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打得开吗？”顾烨弯腰站在宋明霄身旁，看着宋明霄拿着钥匙怼生锈的锁孔。

顶楼的门几乎有七八年没有打开过了，锁已经锈得不能再锈了，宋明霄不信邪地往里面怼了怼，然后用力一拧，不出所料地卡住了。

“啧”，宋明霄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然后把钥匙拔出来，说道：“谁叫你非要上顶楼的。”

被指责的顾烨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反驳，毕竟是他想去顶楼看看。

“你去找刘姨问下有没有润滑油。”

“哦，好！”顾烨点了点头，立刻朝楼下跑去。

等了几分钟后，顾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没剩多少的润滑油：“这个行吗？”

宋明霄接过润滑油，往钥匙上倒了一些，然后再沿着锁孔倒上些，等看着差不多，他才重新把钥匙插进去，虽然不如正常钥匙来着丝滑，但比起之前要好上太多了，他多转了几次，终于是把这扇门给打开了。

“咚”得一声，随着惯性，宋明霄打开门的瞬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头着地的时候，顾烨揽住了他的腰。

“你没事吧？”顾烨被吓了一大跳，生怕宋明霄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伤。

宋明霄摇了摇头，有些不自然地挣开了顾烨的怀抱。

打开门后，顾烨并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宽阔的露天阳台，而是一个很小的仓库，想要到达露天阳台上，还要再打开一扇门。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小仓库里灰尘很多，宋明霄皱着眉打开了灯，灯开的一瞬间，顾烨差点尖叫起来，只见在天花板上趴着几只不小的蜘蛛。

但还好宋明霄是有备而来的，转身去门口拿上自己之前准备的杀虫剂，对着各个角落就是一阵狠喷，常年不见天日的蜘蛛在杀虫剂面前毫无抵抗力，一个接着一个死掉了。

宋明霄把杀虫剂塞到顾烨手里，说道：“看到虫子你就喷。”说完，他拿着钥匙去开另一扇门。

这扇门依旧不好开，涂了润滑油的钥匙塞进去了也没在第一时间转动，于是宋明霄又开始和门的斗争。

经过了七八分钟，门总算是打开了，宋明霄转过头：“开了。”

这扇门一大开，黄昏的光线就倾泻进了小仓库，浮动在空气中的尘埃都染上了落日的颜色。

“你还有吉他啊？”顾烨没有跑去他心心念念的露天阳台，指着依靠在墙边的吉他包问道。

宋明霄随着顾烨的手指看去，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看着那把吉他，突然就想起了宋逸。

宋逸死之前还跟他说自己很久之前买的吉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原来在这里。

宋明霄刚要伸手，顾烨却抢先了一步拿起了吉他包：“去阳台上看吧。”

宋明霄点了点头。

把吉他包平放在地上，顾烨拉开了拉链，里面的木吉他静静躺着，多年的存放让它即使在吉他包中也覆上了浅浅的一层灰。

这是一把雅马哈的FG700MS，是宋逸在1998年，也就是宋明霄两岁的时候买的。

“这还能用吗？”顾烨的指尖拨了下琴弦，木吉他发出了沉闷的低响。

宋明霄低头看着这把吉他，思绪突然被拉回了他们一家还住在这里的日子。

宋逸吸引周悦晓的不止有最初的那份雷打不动的追求，还有的就是弹得一手好吉他。

他匆匆来到这座城市，除却行李，身上背着的就是一把破吉他。

宋明霄小时候听到周悦晓讲过，宋逸经常会弹吉他唱歌给她听，他们偶尔一起光脚坐在海边，凉凉的海水冲上他们的脚背，和宋逸的歌声一样让她觉得快乐。

不过宋逸那把吉他在1995年的时候坏了，直到1998年才攒钱重新买了一把，宋明霄有时候也会听着宋逸弹吉他唱歌给他和周悦晓听，只不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宋逸弹吉他的次数也在减少。

后来，这把吉他陪着的是宋明霄，因着也算是宋逸和周悦晓定情信物的缘故，宋逸在宋明霄四岁的时候就教他弹吉他了，周悦晓将他抱在怀里，宋逸则拿着乐理书教他识谱。

那是他们鲜少拥有的温馨的时光。

手指抚摸过琴弦，和记忆里的触感没什么区别，它比不上后来他拥有的那把木吉他，但对宋明霄来说它的情感会更深厚一些。

“这是你的吗？”顾烨问道。

宋明霄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它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宋逸，亦或者也属于周悦晓。

“应该吧。”宋明霄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还会弹吉他？”顾烨有些意外。

“嗯，学了几年。”占据了他九年的时间。

既然找到了这把吉他，宋明霄就不打算再让它留在小仓库里，打算拿着吉他包放到三楼去，结果刚伸手拉拉链，就被顾烨阻止了，顾烨说：“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你学不会的。”宋明霄垂着眼继续拉拉链。

“要不要这么打击人，我还没试过呢，”顾烨不乐意了，抓住了宋明霄的手，“反正又没什么事儿，顺手教教我呗。”

“......”宋明霄无语的抬起头，对上了顾烨那双看起来求知若渴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松口道：“那我先把琴弦换了。”

安装的琴弦寿命通常是两三个月，但没使用的琴弦却能保存很久，宋明霄把吉他包的隔层打开，找到了里面完好无损的琴弦。

在宋明霄换琴弦的时候，顾烨就跑去三楼拿东西，阳台经过风吹日晒实在是不能坐，他多拿了几张报纸，顺便还拿上了之前他买的两瓶鸡尾酒。

等顾烨跑回阳台上，宋明霄的琴弦还差一根换好，他跑到宋明霄身旁，把报纸垫在宋明霄的屁股下：“坐吧。”

宋明霄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换琴弦，换好了琴弦，紧接着要调音，他弹了这么多年的吉他，对于调音算得上十分熟练，转动弦钮，手指拨动琴弦，再比对自己听过无数次的音色。

经过五分钟的调试，宋明霄把音调好了。

“我要试试！”顾烨迫不及待地从宋明霄手里接过了吉他，但拿上手的一瞬间就变得不知所措。

“我说你学不会吧。”宋明霄抱着手臂。

顾烨不服输地回道：“你也还没开始教啊。”

俩人对峙了一分钟，宋明霄最终站起身单膝跪在了顾烨身边，左手拉住顾烨的左手，右手又拉住顾烨的右手，将顾烨的左手放到上弦枕处，右手按照最基础的每根手指搭上属于它们的那根琴弦。

“大拇指负责的是六弦五弦和四弦，”说着，宋明霄带着顾烨的大拇指轻轻拨动了这三根琴弦，又接着说，“食指是三弦，中指是二弦，无名指是......”

“一弦。”顾烨转头，接住宋明霄的话。

顾烨猝不及防地回头让宋明霄都没来得及躲，他的嘴唇直直擦过了顾烨的脸颊。

“对吧！”顾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学吉他上，并没有在意俩人瞬间的亲密接触。

宋明霄回过神来，抿着唇点了点头。

接着宋明霄又教了顾烨几个基础简单的和弦手势，并示范了一次爬琴。

顾烨自己单独试了两次，左手的手指始终按不准，弹出来的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他不死心地又弹了几次，脸也在宋明霄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红。

“不要看我了！”顾烨的脸和煮熟的章鱼一样，他把吉他还给宋明霄，“或许我确实不太擅长。”

但宋明霄并没有之前那么挖苦否定他，抱着琴说道：“只是第一次而已，没有琴谱没有训练，弹不好很正常，我第一次弹也很差。”

“有多差？”

“特别差。”宋明霄四岁的手根本握不住吉他。

顾烨知道这人在给自己台阶下，说道：“术业有专攻，弹吉他还是你在行。”

说完，他把两瓶鸡尾酒打开，递给宋明霄一瓶。

宋明霄接过喝了一口，抬眼向海边望去，此时正值夕阳落下的时候，云朵被染成了橙红色，就连海水似乎也被倒入了橙色颜料撒上了金粉。

“想听歌吗？”微风吹起宋明霄的长发。

“听啊。”顾烨毫不犹豫地点头。

宋明霄把鸡尾酒放在自己身侧：“想听什么？”

顾烨想了想，回道：“我都行。”

“那就听......”宋明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考级时练习的曲子，最开始的《小星星》，再到后来考十级弹的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

宋明霄盯着琴弦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抱着吉他弹了一首并不适合木吉他的流行歌曲。

随着宋明霄左手的变化，吉他和在顾烨手中是完全的不同，音乐逐渐变得清晰，顾烨听着听着发觉是自己曾经听过的歌，但木吉他的音色显然和原曲的风格不一样，属于民谣的轻柔几乎融合在了海风里。

顾烨闭上眼睛，脑海里响起女人有些沙哑的歌声。

“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watch me burn”

“Well that's all right”

“Because I like the way it hurts”

“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hear me cry”

“Well that's all right”

“Because I love the way you lie”

一首歌结束，顾烨睁开了眼，宋明霄抬头望去，看到了顾烨眼睛里被黄昏映照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