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回到明溪殿,便对嬷嬷等人说了明日南下的事。
嬷嬷大为震惊,慌里慌张的去给明希收拾行囊。
嬷嬷先是让膳房的人准备一些耐存的吃食,后又带着几个宫女抬着几个箱子急吼吼地冲进明希的寝殿。
因嬷嬷严肃的态度,使整个明溪殿的人都跟着紧张兮兮。
就连明希都被嬷嬷嫌碍事,赶到一边。
被嫌弃的明希坐在寝殿中央的圆木桌旁,静静地看着宫人忙碌。
巧莲端着茶水走了过来,递给明希一杯茶水,便站在明希身后候着。
这时明希的衣厢十分热闹。
嬷嬷正站在中央,指使两个宫人往箱子里放衣物:“最近天气渐冷,把那件陛下送的狐白裘也装上。”
嬷嬷又想起了什么,又开口说道:“还有那件氅衣也装上。”
正在忙活的小宫女忍不住说道:“嬷嬷,这是不是太厚了些?”现在还是春日,虽天气稍凉,但也不至于穿冬日的衣裳吧。
嬷嬷立马反驳道:“南方雨季可比北方冷多了,要是殿下到时候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小宫女无言反驳,只能乖乖地拿出裘衣。
巧莲听着衣厢里传出来的对话声都忍不住汗颜,她低头看一眼同样听到对话,但神情自若得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的明希。
她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不拦着点嬷嬷吗?”
感觉要是再不出手阻拦的话,嬷嬷都要把衣厢里的衣裳全都装进箱子里了。
明希看着在衣厢里不断发号施令,神色紧张的嬷嬷,不疾不徐的说道:“无事,后面我会删减掉一些。”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嬷嬷忧心忡忡很正常,如果拦着的话,搞不好她还会瞎想,还是先让她忙着吧。
一个宫人拿出明希的公主礼服,一脸紧张地问嬷嬷:“嬷嬷,这套要不要给殿下带上?”
嬷嬷一愣,想到明希此行是为公务出差,但难免有人会看轻明希这个女娃娃,所以这时候排面很重要,思及此嬷嬷立马点头说道:“带上,还有那个九翟冠也小心点装上。”
九翟冠是于华服相配的首饰,冠胎用竹丝编成,形似皮弁,外敷皁縠,冠上附有翠博山,铺珠翠云十一片,博山上有“宝珠”一座,博山之上有飞翟九只,精美又华贵。
但是也重。
明希:“......”
这下她可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出声制止道:“不用带那些,带一些轻便的衣裳即可,此次出行不宜带过多的东西。”
明希见嬷嬷想反驳的样子,又补充道:“缺什么到时候再买。”
知晓自己左右不了明希决定的嬷嬷,只好让人把明希的冠服又放了回去。
即便明希出言阻拦,最后嬷嬷收拾出来的行囊足足六七个箱子。
明希看着堆成山的箱子,陷入了沉默,她怀疑嬷嬷已经把明溪殿搬空了。
但是这些行囊还是被明希一减再减,减到只剩下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还是明希实在受不了嬷嬷那忧心的眼神才勉强留了下来。
难以想象当年她外出开荒时,可是一个背包就搞定一切的人。
但嬷嬷愤愤不平地看着被排除在外的行囊,但她无法说服明希,只能依依不舍的目送明希离开明溪殿。
此时出行明希只带了巧莲和碧水,嬷嬷年事已高,不适合疲劳奔波便被明希留在了宫中。
明希收拾好行囊后,先去了趟乾清宫同江尧告别,然后被他塞了一个信封,还说到时候让她转交给江明澜。
随后明希去了趟兴龙殿找江明熠,如今江明烨已出宫开府,现下兴龙殿只有江明熠一人。
不过江明烨常常因处理公务太过于劳累,懒得出宫从而留宿在兴龙殿。
等明希到兴龙殿时,被宫人告知江明熠在琉璃坊。
于是明希转道先去趟户部。
明希向守卫的人亮出金牌,便被放行。
因江尧进行税制改革,导致此时户部的人正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甚至连明希路过他们,他们都没发现。
明希也没打扰他们,轻车熟路的穿过走廊,走到一扇房门前,随后直接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堆成山的文书,和满室的啪嗒声。
即便有人进来,打算盘的声音也未曾停止,明希绕到书案旁,便瞧见躲在文书后头的江明烨。
此时江明烨正一手拨着算盘珠子,另一手拿着笔毫在纸上书写,双眼不离文书,嘴上还念念有词。
明希轻唤了一声:“皇兄。”
江明烨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随口说道:“嗯。”
明希接着说:“我要出差了。”
江明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明希轻叹了一口气,这一看就知道他不知道她在这,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明希也没再唤他,在他身旁留下点心盒子还有一封信,便起身离开。
在明希关上房门时,一个人手上捧着一碟文书摇摇晃晃的从走廊的另一侧走来。
因文书过多遮挡视线导致他脚下一个踉跄。
“哗啦”一声,文书散落一地。
那人慌慌张张地蹲下身拾文书。
明希拾起落在她脚边的文书,然后放到那人手上的文书堆。
那人边抬头边说道:“多谢...”
等他看清眼前人,声音戛然而止,随后面露惊慌地喊道:“殿下!”
正要弯腰朝明希行礼,但他显然忘记他手上文书的存在。
正在文书又要坠落在地上时,明希伸手扶出文书,淡淡地说道:“免礼。”
此人是江明烨的侍官李志,主要是负责给江明烨打下手,现在他手上的文书堆就是要给江明烨的。
“多谢殿下。”李志连忙直起身,“殿下是来见二皇子的吗?”
明希看着眼前忠厚老实的李志,想起江明烨曾说过选李志作他的侍官是看中他那张长得太老实的脸,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老实人。
明希轻点了头。
李志接着说道:“那小的这就去唤二皇子。”
明希阻拦:“不必了,我已经见过了。”
明希又问道:“近几日他可有按时用膳?”
她发现废寝忘食是江家人的通病,先不说身为皇帝的江尧和下一任皇帝候选人的江明澜,别看江明烨看着不正经,老想溜出去玩,但是他在公务上从未掉过链子,一忙起来连饭都忘记吃,就连最小的江明熠在忙着做手工时也会如此。
李志嘿嘿一笑:“有的,上次殿下说过后,二皇子每次都会按时用膳。”
明希轻点了下头,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开户部。
离开户部后,明希便去动身前往琉璃坊。
明希一踏进琉璃坊就直径往右侧的小屋走去,那里是琉璃坊专门为江明熠建设的小工坊。
守在门口的侍从一见到明希,立即行礼。
明希轻点了下头,直接推门而入。
门刚一推开,一股热浪便扑向明希,室内的温度显然要比室外高出很多。
只见江明熠身着一身布衣蹲在火炉前,赤色的火苗映入江明熠那双小鹿眼,额间渗出的汗水划过眼角,他宛若什么都没察觉一般,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火炉。
明希也没有打扰他,静静地走到屋里的一角,打算等江明熠忙完。
她今天特意提早出门,离启程时间还有段时间,不急。
突然江明熠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江明熠眼前一亮,连忙拿起放在身旁的木板,从木板上的一个凹槽里拿起炭笔,然后在木板上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等把灵光一现的想法记下来后,江明熠紧绷的神经一松,这时他脑海中专属于明希的小雷达响起,他连忙抬头张望。
最后在室内的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明希,小角落里放置着一套桌椅,是江明熠为了明希偶尔来看望他时可以有地方歇息而特意准备的。
江明熠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立马爬起身乐颠颠地奔向明希,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明希,一脸兴奋地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明希轻笑了一声,招呼江明熠坐下,然后从桌子上的食盒里掏出茶点递给他。
江明熠先是跑到一旁的水缸边净手,然后一屁股坐在明希的对面,喜滋滋地拿起一块糕点啃。
明希看着异常兴奋的江明熠,轻声问道:“你这是想到解决法子了?”
江明熠如小公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原料里杂质过多,再加上熔化温度不够高,琉璃没有熔化好,才一直弄不出姐姐想要的那种无色玻璃。”
江明熠眼神发出惊人的亮光:“我想到要如何减少原料里的杂质了。”
明希笑着伸手摸了摸江明熠的头“那就好,小四真厉害。”
江明熠露出傻乎乎的笑,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问道:“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什么事?”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明希要么窝在明溪殿里画图纸,要么就是去军器局看工匠造器。
明希这才说出她等会要南下的事。
江明熠一愣,嘴巴张了张,最后才说道:“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他也没说要跟着明希一块去,毕竟姐姐挑这个时候来就说明她肯定是不会带上他的。
明希耸了下肩,随口说道:“在我及笄前会赶回来的。”
江明熠撇了撇嘴,那就是这次要去好几个月。
明希看出江明熠的别扭,但是并未像小时候那般死死的粘着她,心生些许欣慰,长大了啊。
明希又与他聊了几句,最后答应会给他带一些南方的物产,才起身告别,离开琉璃坊。
出了琉璃坊后,明希才动身前往张家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