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吧。若是非要个答复,便请阿兄代我寄言,只说‘一身患难,心如止水’。”
邵璟似笑非笑,道:“你不问一问故人是谁吗?”
郭霁摇了摇头,道:“我孑然一身,飘如飞蓬。不管是哪个故人,皆有似锦前程。身份云泥,天地不同,何必纠葛?”
邵璟点点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郭霁再不言语,跟着他便从边门进了刺史府。邵璟亲自送她回了居所,便听人回报说“假中郎将赵忠来了”。
邵璟点头,似有所叹,似有所笑,仿佛一切皆如所料。
告别之际,邵璟忽又叫住了郭霁,道:“韩侯日前宴上曾言,梁武从定南蛮有功,现入虎贲军为虎贲中郎,主宫殿侍卫。因军功封关内侯,下月与永安县主大婚。”
郭霁听了,心下茫然,脸色不变,仿佛极有闲情逸致似的,谈笑评点道:“这梁武虽然有功,然远不及阿兄,离封侯只怕有十万八千里呢。到底是要尚公主,迹遇又自不同。我曾与他有数面之缘,也算旧相识,故人青云直上,实在可喜可贺。”
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或许还蒙的过去,可是邵璟对于二人关系却是知情的。
他知她面上越平静,心中就越摧折,便道:“这梁武也实属无奈,自与永安县主定婚约后,忽然就消失了。后来外人才知他被家人绑着去了蛮瘴之地,跟随平南将军征讨南蛮叛乱。如今功成归来,可是梁家看着风光,实则危机四伏……陛下因立储迟疑未决,对梁家态度晦涩不明。又兼赵贵人有封后之议,而赵氏豪横,梁贵人与城阳王处境微妙。稍有不慎,便有他日之患。为今之计,梁武与永安县主联姻,方可解燃眉之急。”
“你不必说!我都知道!”郭霁猛然抬头,目光冷冽而躲闪,道:“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邵璟见她如此,只好叹息离去,前堂还有赵忠的事亟待解决,他也无暇顾及郭霁。去了前堂,见了赵忠,那赵忠便气势汹汹地控诉孟良抓了他的人,如今也不知关在哪里等事。
邵璟自然佯作不知此事,又故意呵命家仆去将孟良召来问话。他那些家仆,个个都是关于周旋的,乔张做致地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只说孟参军黄昏时候出城,往赴连城巡视城防营建去了。
赵忠又谴责韩侯纵容奴仆欺压他的家仆等,邵璟只冷眼看着他上蹿下跳的,面子上劝谏几句便打发了去。
赵忠起初还只道邵璟终于与他“假以辞色”,回去经门客提醒,才知那邵璟就是故意地推脱,更护着韩懿,不禁心下暗恨,于是百般搜罗邵璟“不法”之事,回去当参奏于天子前,以雪今日之耻。
而郭霁自邵璟离去后,浑浑噩噩地入了门,谁想脚下虚浮,一跤绊倒在门槛上,狠狠摔在地上,半日没起来。
侍女们都吓了个半死,忙着搀扶到床榻上去,就要报知邵璟,却被郭霁拦住了。
“你们别毛毛躁躁的,刺史尚有公务在身,日夜不得休息,哪里能为这点小事去烦他?”
“可是……”
“我不过是今日骑马累的,睡一觉就好了。你们这样忙忙地当做大事回报,小心常执事说你们没轻重,不知体谅刺史。”
好容易说服侍女,勉强用了飧食,她一个人闷闷地躺下,也并不觉得如何心痛,只是睡不着。
到了中夜时分,月华如水,寒光四射,照得室内通明。
她想起往事,想起梁武寄来的亲笔歌诗里“世间何如苦,天上参与商”的声声诉说,想起他说“你该寻个志同道合的,凡他能到的地方,你都能到。凡他所有的自由,你都能得”;想起他说的“郭霁,你还不明白吗?我梁武,爱慕你许久了”……
想起那长夜的温暖篝火和温暖眼神,想起众人丛中虽默默无言却心有灵犀……
郭霁辗转无眠,抱膝而坐,只觉得胸中一团气血翻搅不止,忽一口腥甜再也压不住,涌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皎皎月光下,素色锦被上,赤色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