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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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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剩下的粮草都浇上水搬过来,烧!”

岑九安扯着嗓子下了令,唯有烟熏的法子干扰北越军尚可一搏。

他挥臂点了身前的几人嘶吼道:“你们仨与我一起为兄弟们争取时间,死战!”

熊熊燃烧的大火倒映在眸里,北越的铜墙铁壁在眼中越来越近,顺风倒是让身子无比轻盈。

人群之间,一道人影手持黑刀灵活地旋身其中。

岑九安的衣袍被狂风刮得猎猎作响,眼眶却没了先前发狠般红,是清醒的。

不能让他们过去,一个都不行。

凌厉的刀法霎时取了数人性命,可他终究只有一人,攻击的空隙难免会有疏漏。

“噗呲”,是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岑九安低头一看,长枪沾着些碎末刺破了肩头,反射出凛冽的光。

他忍着剧痛别过身举刀劈断了枪身,对面那小卒一时脱力栽下去,赶来的三人之一立马扑上去取了他性命。

还没见着他们的将军,绝不可能在此处倒下!

岑九安偏头,望向中央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

打了这么久竟还是在外围,此阵当真难破。

呛人的烟味自身后飘来,顷刻间充斥满鼻腔,他轻咳两声后反应过来立马闭了气。

“校尉!”蒙着面的小卒冲过来,一条湿哒哒的布条被塞进手里。

他迅速拿起覆上口鼻,刺疼的胸口吸进些水汽稍微好受了点。

“还有些没搬出来的只能原地烧了。”那小卒如是说。

岑九安重重地点点头,已经不消他再吹号角,这一侧的士兵们自觉地捡起大刀不要命地向前冲锋。

黑烟越来越浓厚,完全将人群吞没。

他们顺着风还不至于被熏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倒是逆风而站的北越人既分不清敌我也几乎做不出抵抗。

接下来,只需要集中攻击突破他们的围墙就好。

岑九安微微眯着眼单手耍起刀,尽量不去牵扯到左肩的伤口,怪异的是竟也感觉不到疼。

他们攻势很猛,面前的铜墙铁壁很快被撕开一道口子。

另一侧的北越军想来救援,却被南边的队伍抓住机会。

原本坚固的阵型被彻底冲散,守营的将军果然在正中。

擒贼先擒王!

脚下的泥地有些松软,长刀拖至身后,刀尖划过的痕迹长长一条,翻起些血红的土。

眼瞧着双手持短柄锤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猛地甩起大刀,沉闷的嗡声自刀刃传进耳里。

强大的反力顺着刀柄震得他虎口发麻,余波几乎要撕碎剩下的那只胳膊。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熊骏双臂的肌肉高高鼓起,抵住岑九安突袭的大刀。

对面毛发旺盛得自耳下就长满了黑胡须,岑九安蹙眉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拂晓已至,天色微微亮起来,不过他们身处浓烟之中是有些看不清对方。

“两年前我在幽州见过你。”熊骏噢了一声,率先认出他来。

偷袭不成,岑九安往后跳了一步拉开距离。

哪知对方的目光落在了他受伤的肩头,熊骏嗤笑一声,

“当年若不是我一锤打碎了你爹的腿骨,他倒还能再杀我北越几名战士。”

“没见过你爹跪地俯首的样子吧?”

愤怒瞬间席卷了大脑,他大喝一声抡起长刀,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熊骏也不躲,一手截住岑九安劈来的刀,另一手握锤砸向他的小腹。

他迅速倒退几步收腹堪堪避过,锤头擦过腰间的衣物,扯下一块血色的布料。

“废了一只手还想和我打?我这就送你下去陪你爹娘。”

熊骏趁他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冲了过来,锤头在眼里越放越大,若是被砸中没准儿真得下去见阎王。

岑九安心中虽积了气,却也知道不该硬碰硬。

他全身紧绷,下意识矮身,罡风从头顶掠过。

“受死!”

熊骏急刹住脚,扭身甩锤。

岑九安毫不犹豫地张臂前扑,整个人猛地栽进泥里。

腥臭味灌进鼻腔,他蒙昏了的脑袋霎时清醒几分。

但还来不及细细思索,熊骏下一句话又让稍微熄灭的怒火重新燃烧。

“爹是废物,儿子也是废物!”

“我爹是大英雄!”岑九安目眦欲裂,也顾不上肩头的伤,双臂甩刀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熊骏袭去。

脚下仿佛爆起破空声,寒风洗刷得脸生疼,他眼中只有那道越来越近的壮硕身影,“去死!”

夹杂着无尽怨气的长刀像是劈在了一堵铁墙上,空气微震,清脆声颤抖着回荡开。

大半截手臂发着麻,传导到肩头,撕裂般地疼。

岑九安眉头紧蹙,一脱力差点握不住刀。

“跟你熊爷爷打,再滚回去多练几年。”

熊骏收回格挡姿势,抬抬下巴轻蔑道,“比起你爹那个手下败将,你还是差远了!”

岑九安双目猩红,攥紧了拳头,身子抖得厉害,理智近乎被吞没。

蓦地,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好似在耳畔回响。

还有...哥哥说情绪上头只会害了他。

对,他会嬴的,不能急。

胸口上下起伏得剧烈,他是在竭力压制愤恨。

得先沉下心好好分析战况,他不能被情绪左右。

战锤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面门,岑九安正想躲,身子却是率先被大力扑倒。

“九安,你冷静些!”

怀中人面色苍白,仍是嘶吼着,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时眼下有颗灼目的红痣,

“我们都相信你,不要随意豁了命去!”

摸索的手中并无湿润,也可能是他感受不到。

但洛叙如此状态明显受了伤,他心疼得不行。

可转念一想,活着,至少洛叙还活着。

“阿叙,你先离开”

话音未落,熊骏手臂肌肉凸起,两柄大锤狠狠落下。

岑九安瞳孔一缩,生生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搂着洛叙的腰滚了好几圈,狼狈至极。

地面轻微震动后陷进大片泥土,他灰头土脸地扶起洛叙,也来不及多解释,

“你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有法子,相信我!”

他说完也没有余力再管身后人,横起长刀俯身冲上去。

只有杀了面前这人,他们的将士才能平安回去。

他才有与洛叙相伴一生的可能。

熊骏许是见他如此没头脑,竟是生生抱胸站在原地,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岑九安也是毫不含糊,手中力道不减,却仍是被熊骏轻而易举挡下。

如此两三个来回,他余光中终是再也捕捉不到洛叙的身影。

放心了。

岑九安眼神一凝,顿住脚步。

弥漫的浓烟飘过来,仿若阻挡了熊骏大半看新奇玩意儿的目光,但他察觉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喊道:“你既如此在意我爹,不会是这辈子只赢了他一次吧?”

“一次牛吹一辈子,呸!”

他发完心中积压的怒气,卒出一口口水,头也不回地往后跑。

锤素来很重不宜久战,所以对方才故意如此想速战速决。

参破其中缘由的岑九安脊背发麻,还好没被利用到底。

“这就当逃兵了?”

阿黄来了都懒得听你说。

“躲什么,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

呸,谁硬刚谁是傻子。

熊骏追了岑九安一路,奈何手中的锤实在是太过沉重。

绕了三五圈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对着那道仓皇逃窜的身影喝道:“你爹死前还曾唤过你的名字,白瞎”

破空声自身后袭来,他敏锐地感觉到威胁下意识转身挥锤。

利刃仿佛要刺进眼里,沉重的战锤砸向地面。

熊骏没忍住一声惨叫,断掉的小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也只剩一只手了。”

岑九安漠然地举起刀指向熊骏的脑门,衣袍的半边几乎被左肩渗出的血浸透,

“现在该我了。”

熊骏手臂的断口若是不处理迟早会血流而亡,他抓住难得的机会拼了狠劲。

最开始熊骏还能抵抗,后来大抵是失血过多渐渐失了力气。

“你不是...在前面吗...”

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倒下,在松软的泥地里砸出深深的凹痕。

岑九安拔出没入熊骏心口的刀,对着后者脆弱的喉咙又刺了下去。

等确定人已绝无生还的可能后他才耸耸肩,勉为其难地回了那句遗言:“烟太大,你追错人了。”

废话,谁见了那两柄大锤不跑?

他长舒了一口气,俯身揪起跟前那具尸体的脑袋快刀割下。

高悬的头颅随风晃荡,岑九安脸上沾了不少热血,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急促的号角,

“北越守将的项上人头我已取下,兄弟们——反攻!”

霎时间,重新燃起的喊打喊杀声响彻天际。

将军既死,军心溃散,他带着幸存的人将北越囤积的粮草与粮车尽数焚毁。

尘埃落定后,半个时辰应是过去了。

可北越的援军迟迟未到,他心中大概有了底。

“你们...先走。”

岑九安的目光在面前四人间来回游走,面容有些悲戚,不自觉带了些颤音。

原本在湖边歇息的马早就因受了惊四散而逃,如今竟是只剩两匹。

但加上他,他们也只剩五人了而已。

其余四人,没有洛叙。

“那您怎么办?”

其中一人捂着手臂,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打断,“你们尽量抄小道,走!”

他眼眶烧红,扶了个伤兵上马,那人却道:“校尉,我一把老骨头不活也罢,您趁援军还没来先走吧。”

“他们不会来了,我与岑将军说好的。”

岑九安鼻翼翕动,拼命眨眼才没让泪水夺眶而出,饶是如此视线还是模糊了些许。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动。

“走啊!”他扯起嗓子大吼一声,两行泪应声而下,“你们是想违抗军令吗!”

天已经大亮,清晨的光洒在岑九安身上,他看着驭马的几人渐渐远去后,终于泣不成声。

洛叙...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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