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春去冬来。

很快，《欲毒》就上映了。

不出顾寻和导演的预料，这部电影成绩斐然。

虽是年底放映，却一跃成为了这年的压轴节目，票房大爆，冠军当之无愧。

几乎创下了万人空巷的盛景。

这段时间，很多人出门和亲朋好友见面，说的最多的一句问候语都是“最近那个《欲毒》你看了吗？”“《欲毒》你几刷了？”“你喜欢寻年cp还是寻青cp？”

……

影片里的角色卖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度，《欲毒》也成为了一部现象级电影。

而主创团队们自然也是大火。

顾寻自不用说了，这是他从国外回来进军本地影视行业的第一弹，可谓是大获全胜。

因为顾寻那一身正派俊雅的相貌，甚至还俘获了许多从来不看国外电影的妈妈粉们。

至于演男三的许青，他原本就是一线小生，电影中因为跟顾寻的单恋线表现得异常痛苦而戳中了许多人的内心。

也因为和影帝顾寻对戏的机会增多，许青的粉丝们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偶像的演技更上了一层楼。

于是更加因为自家偶像是男三角而打抱不平。

谁都知道，若不是秦恭的关系，路时年怎么会抢走本该属于许青的男二呢。

但是路时年对角色的诠释，的确让人无法忘记的印象深刻。

这一次，他的表演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谁能想到，这位原本并不被业内导演和制片看好的黑料满身的年轻人，却在这部电影里仿佛突然灵窍顿开，没一次和顾寻的对手戏都火花四射，他的眼神戏所展现出的内心情感实在是太出色了，让人看了一遍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甚至很多已婚的女粉丝都觉得，路时年和顾寻之间互相注视的目光，真不像是演的。

于是这两人的cp粉几乎是一帧一帧地拿着放大镜去看，为了那么一口糖，粉丝后援会成员们一次次地进电影院重刷，几乎要把所有的物料都盘出浆来了。

路时年也一改之前烂到泥坑里的口碑，网络上的风向立即变得十分友好。

许多人承认自己被狠狠打脸了，说没想到小白脸流量小生竟然也是能有演技的。

而且实力完全不比星澜一哥的演技差。

因为出色的表演和清秀吸粉的外表，路时年的粉丝在短时间内迅速暴增，微博平台上直接涨了八百万粉丝，甚至一度有能与许青抗衡之势。

但一山怎能容二虎，许青的粉丝和路时年的粉丝十分自然默契地分了撕逼阵营。

毕竟公司的资源是有限的，谁都知道星澜一哥是谁。

这次电影的成功，让路时年为星澜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甚至因为《欲毒》的大爆，贺建国拍摄的《星际之旅》也因此趁势而提档，试映会上效果也出乎意料地好，受到了业界人士的一致好评。

这部戏正是贺建国当年费尽心思手段想拉投资，却无人理会的小成本电影。

许多人都觉得《欲毒》里的路时年的成功不过是十分偶然的现象，他是运气好得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色，又能得到顾寻和大导员的教导和孜孜不倦地说戏、对戏，才能让路时年超常发挥。

然而贺建国的新电影试映会上，路时年作为第一绝对重要的男主角，表演的效果却绝对不是网上所说的“空有外表的花瓶”。

诸多业内人士都觉得十分惊奇，有些制片和资方甚至隐约开始后悔起来。

这部戏当初完全拉不到投资，就是因为完全没有人看好它。

贺建国都已经这个年纪的中年人了，半只脚几乎已经踩进了棺材，而他有个致命问题，就是往年拍的戏都太讲究一个情怀，被投资人们嫌弃是那个年代的文化人身上固有的毛病。

但对他们制片和资方来说，追求的是票房利益，最终都是要转化成真金白银的效益的。

当初贺建国四处为这部戏拉投资，业内人都被他追着倒过酒杯，谁知道做了一辈子的影视行业投资人，没想到真有一天“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的”狗血筹码居然也会落在他们这些专业人士身上。

只能说世事太过无常。

投资人和制片人都无奈地叹气，谁又知道这部戏居然能请来顾寻客串呢，而且很少有当场飞页改剧本的效果能改出比原作还更优秀的。

听说原作小说作者本就是顾寻的粉丝，因为看了顾寻和路时年的表演后，当场灵感迸发，前所未有地当场改了几个神来之笔的桥段。

这让整部电影的立意瞬间拔高到一个之前未曾想过的高度。

这部戏不仅有十分巨大的商业潜力，同时于生活上也能引发出许多普通人的反思。

这让很多投资人都暗自后悔，常言道“莫欺少年穷”，今后还得加一句“也莫欺中年贫”了。

居然真有大器晚成的人。

在试映会结束后，不少投资人和制片暗戳戳地和贺建国交换了名片，其中甚至还有几个人尊他一声“贺导”。

都是希望若投拍下部潜力作品，这位大器晚成的导演能记得他们。

错过了这部，下一部或许还会更好呢？

贺建国是高兴坏了，他还从未如此被人重视过。

在试映会后的聚餐忍不住就和同行们多喝了几杯，而回家后，贺子澄也破例地让他抽上几根过过瘾。

事业带来的成就感无疑是巨大的。

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路时年可是他的大恩人。

贺建国忍不住在心里如是想，改天一定要请路时年和顾寻一块喝酒。

然而路时年这几个月却忙得不见人影。

谁都见不到他，就连顾寻都很少能联系得上路时年。

“人家身价暴涨，现在通告行程满满，哪里还有功夫理你。”贺子澄戏谑地看着贺建国打趣地说道。

“唉，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他路时年年再怎么耍大牌，也不能一脚就将同甘共苦过的老板给踢到一旁吧！到时候电影宣传可少不了他。”

“那就看你贺大导演的面子能有多大喽。”贺子澄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到电影宣传，我还得再努力点！”

贺建国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打开自己那厚厚的一沓名片夹，雪花一般多的名片纷纷扬扬撒在地上，吓到了贺子澄。

贺子澄皱了皱眉，看到那上千张的名片，“老贺你干嘛呢？”

“你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找找，我记得有不少宣传公司的销售名片的……给我放哪里去了，我这眼睛又不好使，怎么这些印名片的给字印这么小……”

看着贺建国喋喋不休的模样，贺子澄十分不耐烦地打开了父亲的手，满脸嫌弃地看着一地名片，语调冷漠：

“这么多年的名片你都留着？”

贺建国蹲久了有些不稳，锤了锤有些酸麻的大腿，“那当然，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了呢！”

贺子澄没好气地看向贺建国，那眼神如同看怪物一般，摇头冷语：“你看上去更像个收废品的。”

贺建国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立即揪着贺子澄的耳朵，指着那雪花一般的名片说道：

“这可都是人脉，你知道吗？以后咱们可都要靠着这堆东西吃饭的。”

贺子澄连忙跳起来：“被人惦记的才叫人脉，而不是一天到晚惦记着别人！你这么爱去舔这些人你自己去舔，我可不喜欢！”

说完，逃命一般跑出了屋子。

留下贺建国一个人边揉着酸麻的大腿，边坐在地上看着贺子澄的背影骂骂咧咧。

*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看着这灰蒙蒙低气压的天，贺子澄的心情更加差劲了。

拿着手机通讯录翻来翻去，想找些狐朋狗友出来喝酒，但是翻了一圈，却发现这个圈里他还真没几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百无聊赖地滑动着通讯录，手指蓦地停留在路时年的头像上。

仔细回想了一下，其实那几个月和路时年的相处还不错。

虽然是乡下那种条件艰苦的地方，但是路时年完全没有他们这种从小就在娱乐圈长大的京圈人身上的娇气，反而那段日子他还受了路时年跟顾寻的不少照顾。

心中烦闷得很，贺子澄想着，要不就约着路时年出来喝两杯。

但是发了好几条信息，贺子澄呆站在屋檐底下许久，对方都没有回复。

这路时年……最近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突然感到生活真是无趣。

怎么无论是什么人，一旦出名了就都变了。

许青如是，路时年也不例外。

贺子澄想起最初的许青来。

其实上次和路时年聊起许青，还有一些路时年并不知道的事。

他最早见到许青的时候，他们都还是星澜的练习生。

有一天很晚了，他忘拿一件十分重要的证件，等他返回公司去取的时候，却发现许青还在练习室里拼命练习。

贺子澄和许青在公司里虽然打过照面，但是对许青的印象并不太好，这人过于孤高，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贺子澄也并未理会许青，只顾自地寻找着证件。

直到突然看到伸过来的手。

那只冷白透明肤色的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证件。

抬头一看，许青将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你的东西吗？”

贺子澄十分尴尬地收了证件，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多谢！”

许青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继续练习着舞蹈动作。

那是影视学院的准考证。

考试若是缺了这准考证件和身份证件，贺子澄就无法参加这场重要的考试，也就没法去念大学了。

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公司的舞室会在练习生走后上锁，若非今天幸运许青练习得晚，等大楼没人了被了电子锁，贺子澄折回来也没法取证件，一定会错过大清早的考试。

因为考试时间就是明天。

“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带上。”

许青清冷淡淡的声音里毫无感情，仿佛贺子澄的出现打扰到了他。

贺子澄嘟囔了一下嘴，轻哼了一句离开了星澜大楼。

但是……

当他的脚踏出电梯，看到满排熄了灯上了锁的舞房的时候，他这才记起来那天是周五晚上。

每周这个时间段，许青是不可能出现在练习室的——

他本应该早早收拾了东西，回家看望父母了。

但是那天已经晚上十点，他却依旧还在舞房里。

仿佛就是……

特地在此等着什么人过来一样。

贺子澄只觉得喉头一紧，莫名感觉到了烦闷。

出了公司没多久，也没立刻离去，而是在门口的酒吧里点了杯酒。

结果没多久，就看见许青从大楼里出来了。

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许青一边拿着背包，额头微微沁出些汗珠，一边拿着电话，对那头抱怨着的什么人解释说道：

“妈，我公司里有些事耽搁了，回来晚了点。你们怎么还在等我……”

“不用了，我早就吃过了。控糖控碳水，我也没法吃夜宵。”

“那就这样了，大概凌晨两点会到家，你们先睡。不必等我。”

“我车到了，先挂了……”

贺子澄隐约在路旁听到许青的电话声音，心中的猜想几乎是被证实了，这让脸一阵阵地发起烧来。

被最讨厌的人给予恩惠，这种感受可不好受。

但是贺子澄是那种恩怨分明的人。

后来再见到许青的时候，贺子澄还想过去道谢，但是许青那冷淡的眼神却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那时候许青已经成了人人所羡慕的星澜一哥，年纪小的练习生见到他的面都要鞠躬道声“青哥好！”

贺子澄忘不了许青在路过他身旁时，那淡漠无波澜的神情。

仿佛将他当成一缕空气。

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不存在的。

这样的目光，贺建国每天都在经历。

贺子澄深深知道这种被人看不起彻底无视的滋味，所以看贺建国这么多年都没改这舔狗的毛病，实在是心里气得很，那种烦闷无处宣泄。

但又做不到像许青和路时年那样，能豁出一切去努力争取些什么。

贺子澄原本就是懒散惯了的性格。

或许人都是一样。

贺子澄看着久久未曾联系过的头像，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他不知道路时年现在会不会和当年的许青一样，成名了，也就浮躁了。

*

在贺建国的电影试映会结束后，另一个知名大导演却一脸阴沉。

这名导演叫做赖春来，是A市著名赖氏传媒公司的老总，在电影圈里也算是叱咤风云的前辈。

然而，他出了大资金投入的电影，却将要和这贺建国的电影撞上档期。

看过电影后，赖春来脸上的阴云凝聚在一起，时刻盯着路时年那张脸，仿佛恨不得立马将他吞食入腹，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