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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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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

依旧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屋子,四周黑雾缭绕,中间跪坐着的小人也依旧在重复着手中擦地的动作,只是这一次,很安静,哪怕怜也在上空等了许久,那本该意料中出现的男人却迟迟未曾现身。

突然,一声令人汗毛炸起的开门声响了起来,怜也本能的攥紧拳头,她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这次进来的却不是那个人,是一个女人,梳着一头栗色长发,由于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她俯身想要凑近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地上的小人手里动作一停,抬头看向女人。

“妈妈?”

女人缓缓蹲下身,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开口便是怜也记忆深处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怜也,我们不擦了……”

与上一次梦里的嘶吼不同,女人温柔的嗓音让她格外听话。

“他不会回来了,乖。”

这个他,指的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小人歪着头天真的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她,而是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小人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的牵起女人的手,与她一同消失在了怜也眼前。

去哪里?她伸出手,妄想抓住他们的背影。

“别走……”

别留我一个人……

整个空间内,又只剩下怜也自己的呼吸声,她呆呆的环顾四周,直到耳边响起一道不真实的人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长大后的声音。

“妈妈,我回来了。”

“我开动啦!哦依西!”

“朋友喊我出去玩,我出门啦!”

“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知道了啦,晚上我去买回来。”

“……”

像是留声机放带一般,一句接着一句环绕在周围,怜也想要找寻出处,刚向前走去,声音却从后面传来,每当她以为离声音更进一点的时候,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似乎在故意戏耍她。

“够了!!”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一片黑暗渐渐从中间向两边被撕开,里面若隐若现的画面很快变得清晰。

妈妈?

怜也怔在原地,双手不受控制的想要去触碰,那如同真实的景象,让她一时忘记了所有,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画面中不断变换的背景和人物,犹如在播放一台影碟机,记录着不属于她这个时空的故事……

‘穿着普通高校的校服,怜也进屋摆放好鞋子,边喊我回来了边跑去厨房,从后面抱住了带着围裙的女人,女人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催促着她快去洗手。’

‘怜也坐在饭桌上双手合十夹紧筷子,伴随着一句我开动了,女人夹起食物放在她的碗里,她一口吞下,高呼一声好吃,在女人的温柔注视下,她笑得是那么灿烂。’

‘一群看不清模样的少女站在门外呼喊着怜也的名字,她迅速扎起自己的一头长发,出门前不忘向女人报备,便有说有笑的迎着落日夕阳与少女们远去。’

“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家,别太贪玩了。”

“妈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回来记得给自己买牛奶。”

“知道了啦,晚上我会买回来。”

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远,画面慢慢缩小,怜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贪婪的伸出手臂去追逐,哪怕跌跌撞撞,哪怕身子越来越沉重,她不想……让这一切消失。

“求你,留下来……”

最后一点光亮在她指尖的触碰下,彻底消失不见。

一切回到黑暗。

方才的一幕幕如同骇浪中的礁石撞击着她的心脏,只有不断滚落下的泪水,滴答滴答,在毫无波澜的黑暗里泛起点点涟漪。

那是……我曾幻想过的人生……是我注定不能拥有的……幸福……

此刻的怜也头脑异常清醒,她清楚的明白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假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douq知道,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妈妈……”

她记忆里的母亲一直是温柔的,她的五官、她的声音、她的味道……她都记得,无比清晰的记得。

“怜也。”

身后一道女声传来,一霎那,她不敢转身,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她怕……

她怕又是那张模糊不清的人脸,怕又会嘶吼着让她去死,怕她又一次听到最伤人的话,她好怕……

“怜也。”

女人细而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无形中仿佛有双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她闭眼再睁开,内心苦笑的转过身去。

她是我母亲,就算让我死,又如何呢?

然而,当女人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时,却不同于先前的疯癫,面容明晰到令怜也感到一丝陌生,因为太清晰了,清晰到对方的呼吸她都能感受得到。

“妈……妈?”她不确定的试探。

“怜也,好孩子。”

女人微笑的注视着她,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爱意,她就那样静静地,像哺育众生的勒托女神。

“真的是,妈妈吗?”怜也极力控制着情绪,终究是哽咽道。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上前抱住她,手抚在她的后脑上,顺着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摸。

最后一次……母亲最后一次的怀抱,是为保护她挨下棍棒的那一次,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拥抱过她,直到她遇见了芹泽多摩雄。

“妈妈……妈妈……妈妈!”

怜也从木讷的呜咽,到鼻尖嗅满了母亲的味道而不知所言语,她彻底崩开了那根生了锈的弦。

“妈妈,呜呜呜妈妈!”

她现在只想,只想一遍遍的呼喊她。

“我在呢,妈妈在这里哦。”

每一次的呼声,女人都不厌其烦的应答,她将这个怀抱拥得更紧,像在安慰她,不要哭。

“别走,妈妈,求求你别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一个人……”

“妈妈会永远陪着怜也。”

“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女人将怜也轻轻推开,为她擦掉满脸的泪渍,似乎眼神里多了些心疼和不忍。

“看着妈妈。”

等怜也再抬眼时,眼前的母亲突然变得高大数倍,她则变回到小时候的模样,又矮又瘦,一双眼睛却很精神。

“妈妈希望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它不仅仅是这间屋子大小。”

随着话落,空间变换成之前的房间。

“你要走出去,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美好,包括人。”

“可我只想要和妈妈在一起!”小人版怜也倔强的抱住女人的腿。

“妈妈已经不在了,无论是谁都会有一天不在,但我们的小怜也还在呀。”女人蹲下人哄道。

“妈妈对你的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哪怕你见不到,但你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小小怜也听话的点了点头,“但我不想一个人,妈妈你带我走吧。”

“傻孩子,你才不是一个人呢,你仔细想想,在你身边,陪你的人是一直都在的。”

陪我的人?怜也陷入沉思。

从她离开那间屋子开始,最先出现的是丈治先生,而后又是阿拳陪伴了她最难熬的日子,哪怕她独自流浪也碰见了包子店的爷爷和林田惠,之后的每一次转学,她身边的人总是在换,直到去了铃兰……

“我不是一个人。”她肯定道。

她身边有多摩雄,有三上兄弟、山本、户桅、筒本、时生……有好多好多人……

“多摩雄说,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会一直陪我。”

女人欣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怜也是最棒的人,喜欢你的人会越来越多,陪伴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正因如此,妈妈才会安心离开,你要替我,继续好好爱这个世界,好好爱你自己,答应我好吗?”

好……她重重的点了下头。

“妈妈永远爱你,我的乖孩子。”

女人在怜也的额头上落下深情的一吻,带着无尽的希望和思念。

怜也的意识从小人身上剥离出来,她拼命想重新抱住母亲,却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距离很远。

“妈妈!”

无论她再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铃铃铃————’

闹钟响了。

谢花怜也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想法,关掉。

她用手臂盖住眼睛,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又是梦……”

她撑起身子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懒腰。

上一次看不清母亲的脸,却一直记得她叫她去死,这次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母亲的睫毛她都能看见,所以到底什么是真的……

“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只要是假的总有破绽。”

她记得这话,阿拳还是丈治先生说的,她忘记了。

所以……面容模糊的母亲是假的,因为她连样貌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呢。

怜也翻出日历,手指在上面挨排划过,她该去祭奠了,或者说是,该去看看母亲了。

你问怜也的父亲?她父亲的骨灰和墓地与她母亲是分开的,由矢崎组专门负责,她当年也仅是走个葬礼过场给外人看的,矢崎丈治要的是结果,至于事情的真相他不介意帮忙隐瞒。

当年那么一大笔的贩毒,其中不只她父亲那一条资金链,先不说仇家和其他组织,光是矢崎组自身就已经牵扯了太多人。

矢崎丈治为了能连根拔掉毒瘤绕了不少圈子,他既要护怜也周全又要防着仇家趁机使绊子,哪怕已经做到极致,还是不免被有些人钻空子跑路,追了些年无果便也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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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多摩雄。”

“怎么了?”

“我想你了。”

“笨蛋,等着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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