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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空亡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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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熙又将悬赏令上林树的画像记了一遍,并且举起来给身后的韩时元也看了一眼。

“记住了?”

“记住了。”

画像下写着林树的其它信息。不用这些信息,也能很轻易地记住林树的相貌,因为林树本身就长得很有特点。宋景熙道:“你觉不觉得,这张林树的画像有些不对劲?”

韩时元道:“比如,二十二岁的年龄和三十二岁的长相?”

画像上的林树脸庞削痩,眼神凶恶,看起来的确没有半点年轻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山贼军师的气质。

宋景熙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也对,但我觉得不对劲的点不止在这里。我是觉得他这双眼睛很奇怪,有一种,一种......”

韩时元道:“割裂感?”

宋景熙道:“对!说到点上了,就是这种感觉。他的脸和他的眼睛有一种说不清的割裂感。也许是眼神?这种眼神,似乎有些不适合他。明明和我们一般年纪,却和我们大不相同。”

韩时元看着画像沉吟片刻,而后道:“分明是一脸苦相,却长着一双写满了狠戾的眼睛。果然奇怪。不过,或许是因为画这幅画之人的原因?”

宋景熙也道:“有可能。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人竟然做出了灭门的血案。这眼睛......看久了越发觉得渗人。”他收起悬赏令,重新看向舆图,道:“最多一个时辰,便能看到南邑城了。”

......

午后,南邑城。

虽然到达的时间比宋景熙预估的慢了些,但也不算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客栈,填饱肚子,并为夜晚下榻做准备。

根据南邑城客栈好评榜,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是为城东的一家无名客栈。

路人眉飞色舞道:“为啥叫无名客栈嘞?那当然是因为许多年前,客栈老板做坏了生意,被砸了馆子。原来的客栈招牌也就在那时被砸掉了。后来老板又重启门户,新做了个招牌,只写了客栈两个字,写名字的地方却空了,所以我们南邑人都叫它:无名客栈!”

宋景熙随便拦下的这位路人十分热情好客,简直对其口中所说的南邑好评第一:无名客栈大夸特夸。为了避免这位路人继续说下去,宋景熙赶紧道:“多谢多谢,我们这就去无名客栈落落脚。”

两人风尘仆仆地往路人所说的无名客栈去。到达客栈门口时,却皆沉默了。

无名的招牌,没错,应该的确是“无名客栈”。只是......

客栈看起来十分破旧,尤其是门窗,窗纸是破的,门槛是破的,墙体有些剥落,总之破破烂烂的,有些磕碜。大门虚掩着,整体来看,不像客栈,像废墟。

宋景熙道:“这到底是无名客栈,还是无人客栈?”

罢了,既然来了,先进去看看。

一进客栈,竟是空无旁人,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几个伙计坐在大堂桌椅上打着瞌睡,柜台有个算账人,十指将算盘拨拉得哗哗响,这些伙计竟也没被吵醒。

宋景熙心道:哦,原来还是有人的。

只是外表很磕碜,客栈里却很是整洁,也不知客栈老板为何不修修门口。也难怪没客人,从外面来看,根本没有让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宋景熙走到台前,道:“两间房。”说完,他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韩时元,韩时元只笑不语,看来是没什么意见。

算账人从一堆账本和算珠里抬起头,笑容满面道:“好嘞,二位贵客就住二楼两间吧!您二位可有什么想吃的?本店提供各种菜肴糕点,除了宫廷菜式,应有尽有!这是菜单,您看看。”

正好一路奔波也饿了,宋景熙接过菜单,这上边的确是什么菜酒应有尽有,只是大部分菜名被无情地划掉,酒水更甚,全部划掉。能吃的就那几样,惨淡。

宋景熙随便点了几样名字听上去能下肚的,又递给韩时元,让他选,并大方地道:“全点也行,不差钱。”

韩时元摇头,笑道:“你点的就好。”说着便将菜单还给了算账人。等付完帐,算账人立刻夹起算盘冲到打瞌睡的几人旁,一人赏了一算盘,将几人全部砸醒,大喊:“起来!客人来了!”

宋景熙眼见着这些人个个惊坐起,其中一个人揉着眼道:“老板,咋了...娘嘞,咋来客人了,吓死俺了!”

原来不是算账人,是老板!更奇怪的是,这家客栈,居然是老板算账,伙计睡觉!

那伙计又被客栈老板赏了一算盘,几声清脆下去,伙计们全部清醒了,老板很没好气地道:“才守了几日夜就累成这个鬼样子,没用的家伙们,赶快干活去,该打水的打水,喂驴的喂驴,哦客人你们骑的是马?喂马的去喂马!算账的算账,炒菜的炒菜,快去!”

几个伙计一哄而散了。

宋景熙找了张桌椅坐下,韩时元坐在他对面。

刚坐下,宋景熙便低声道:“这家客栈好生奇怪。”

韩时元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将无名客栈环视了一圈,而后眼神落在一处,低声道:“看那边。”

他指的是右侧客栈大门处旁,那里摆了五六把棍棒。

韩时元又朝柜台那边看去,宋景熙顺着他的目光,柜台那边,老板正在对着算账伙计指指点点。这两人不是重点,柜台旁倚靠着一把大砍刀,被磨得锃亮。

若不是知道这是家客栈,不知情的人进来,必然会以为这是什么山沟寨子里的土匪堂子。宋景熙再次低声道:“南邑治安很差吗?连客栈里都要配备这么多武械。”

韩时元道:“最近看来是很差,毕竟有那起灭门案在。或许是因为林树逃逸,所以南邑人才准备武器以便自保。”

宋景熙点了点头,赞同这个说法。毕竟他们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南邑百姓腰间挂着菜刀。总不可能是南邑某个特别的风俗吧?哪有这么奇怪的风俗的,想来是为了自保,以免自己成为杀人魔林树的刀下魂。

“也不知林树逃到了哪里,但想来是不会逃出南邑。也难怪南邑百姓人手一把菜多,只为保命要紧。”

在来南邑之前,两人还搜罗了一阵情报。据说这凶手是在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出逃,而那时南邑城门紧闭,城墙有士兵驻守,凶手又不会飞,不可能逃出城。并且凶手为了出逃而杀死狱吏的事情很快暴露,狱吏的尸体被官府的人发现时还留有余温,发现尸体后南邑城即刻戒严。在南邑进出城本就严格,需要查看腰牌,戒严之后更甚,任何人都要仔细盘查才能出城。

因此宋景熙说得不错,凶手极有可能还停留在南邑城内,几乎不可能逃出了城。他们此番来南邑,就是打算瓮中捉鳖,也不止他们这样想,所有撕了悬赏令的赏金客都这么想。

不过理论上简单,办起来要真这么简单,那南邑衙门和捕盗厅也不会搜查了这么久也没能找到凶手了,更别提捕盗厅还在各地发布了悬赏令,为了高额的赏金,不少民间能人也聚集在南邑,可偏偏这样多人都没能抓到逃犯。可见凶手藏得有多深。

宋景熙思索片刻,当即招手呼唤柜台那边的老板。老板也是指指点点完了,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二人对面的长凳上,热情道:“说起来,您二位只怕不是南邑人吧?”

宋景熙奇道:“的确不是南邑人。我们从汉阳而来,听说南邑风土人情不错,闲来无事便想着来游玩几番。”为了避免老板开始对风土人情大谈特谈,宋景熙又指指韩时元,道:“我和同伴初来乍到,对南邑不太熟识,只知南邑人口颇多,又多货商来往,想来这些人都喜欢投宿客栈才对,为何今日在此却不见什么人来往?南邑人不喜欢住客栈么?”

老板哈哈道:“不啊!您是外地人,对南邑的事有所不知。我这客栈以往确实是日夜爆满,仔细算下来,连算盘珠子都敲坏过八十八个。唉!要不是那件事,我这无名客栈也不至于这么落魄啦!”

韩时元道:“那件事?指的是?”

老板支吾道:“就、就是,就是那件事嘛哈哈!”

韩时元道:“灭门案?”

老板拍腿道:“早说嘛,原来两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是这事实在太残忍了!居然连王城那边都知道了。死了八个人啊,好几个都被开膛破肚了,听说有的至今连尸身都没找全,不知道被藏在哪了,吓死人了!我们南邑的治安向来是好的,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哎呀先不说了,我去看看柴火烧得怎样了。”

等点的菜陆续上来,宋景熙动筷尝了些,倒比他想象中的味道好些,和汉阳的风味有些差别。不过出门在外么,也不求吃得好,只求吃得饱了。

宋景熙向来不好多食,一般只吃个七分饱便会停筷。韩时元则和他有所不同,比他吃的多得多,秉持的又是细嚼慢咽的原则,所以又比他吃的慢得多。等宋景熙吃得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擦嘴,看到韩时元依旧是那般从容的吃相,和惊人的食量,宋景熙默默盯着他看了会。

难道这就是他长得这么高的原因?

宋景熙有些郁闷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六年前,他们一样高。

宋景熙长呼一口气,决定再吃点,灌了一口茶后,他又唤了老板过来,道:“关于林吏房家中之事,有没有谁比较清楚?”

老板双眼顿亮:“这可不问对人了嘛!我清楚!”

原来,这林吏房家中有三子,长子和次子皆是正房所出,唯有幼子不同,因为其生母是位妓生,由于是庶出,生母地位也低贱,故而在家中地位极低,和奴仆并无区别,而这庶子正是林树。

老板道:“要说这林树啊,其实也是个苦命人。不仅生母死得早,身份还相当低贱,加之性格又极其软懦,连三岁小儿都可以随便欺负,可谓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林吏房视林树为无物,林家自然也就把他当奴仆使唤,随口便骂,随手便打。按理来说这没几个人经受得住,若是换个人怕是早早一命归西了。偏偏这林树还是个命硬的,怎么骂也骂不死,怎么打也打不死,竟然就这么活到了二十多岁。”

“虽然没死,可毕竟还是个人嘛。就算出身再差,那也是个人。打狗狗还会急眼,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听说啊是命案前几日,这林树不知什么原因,竟和林家人吵了一架,甚至还动了手,林家人可气坏了,便狠狠地打了林树一遭。林树这番气不过,所以心中记恨,找了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噗哧几下,手起刀落,将林家人一一手刃了,嘶——林家人估计也是没想到,打打骂骂了二十年的家伙居然还敢反抗他们,谁料命哦,这般横死。”

宋景熙道:“原来是这样。”心中又想: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便能理解林树写满了苦的脸上为何会长了一双充满怨恨和恶毒的眼睛了。

看来,这是一桩因恨而生的血案。

“诶对了客人。”老板看着宋景熙道:“看您这身打扮,我倒想起曾有位来自江原道,在我客栈下榻的客人对我说过,道内有位相貌俊俏的男子,常着一身粉袍,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因此声名远扬。我看您既长得俊俏,又是一身粉袍,很符合那位粉袍郎君的样子,难道您正是...?”

宋景熙道:“啊,这个。其实只不过是些微末小事而已,本不值得如此称赞。我只知这些事传到了汉阳,却不知竟连南邑也知道。”

韩时元道:“这个称呼,我也略听过一二。”

宋景熙心下一惊,看了韩时元一眼,见韩时元正淡淡笑着,心里琢磨了一小会,又觉得不必震惊。曳扇台毕竟是情报最灵的地方,韩时元知道这些在正常不过了。更不必说他在江原道那会,李珘肯定让人重点关注了他在江原道的行为。

“果真是粉袍郎君,我钦佩已久。如今见到本人,也是让我这破烂客栈蓬荜生辉了哈哈哈。”

说完,老板摸了摸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眯了眯眼,又道:“不过啊话又说回来,林树那件案子,二位大人,要我说么,这案件还真不一定简单。”

宋景熙道:“哦?哪里不简单。”

老板道:“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请慢慢听我讲来。这林树被抓的时候,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甚至行凶的斧头也倒在他身旁。一家九口就他一个人没死,那他是凶手这件事当然是板上钉钉的了。后来官老爷审问时,问林树认不认罪,林树只说,不是他干的,是别的人做的。可是问他是谁干的,凶手又长什么样,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证词十分混乱。所以众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脱罪而胡乱编造,便直接将他判斩刑了。”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林树是凶手,当然了我也觉得林树肯定是凶手么。但也有另一种说法,说确实不是林树干的。据说,据说啊,林树被抓起来的时候,人们发现他的一条手臂上有一天十分骇人的伤口,正是那利斧割开的。认为林树不是凶手的人相信凶手确有旁人,否则林树怎会杀了人还不逃跑?再者林吏房也有几位仇家,说是仇家寻仇痛下杀手也未尝不可,也许那林树看到家中被屠,自己又被砍伤,所以吓晕了过去,也并非毫无可能啊!哎不过么,不久前林树为了逃跑,竟然杀死了两名狱吏,往大了说,他手上有十条人命,往小了说,他手上也有两条人命,无论如何,他都是个难逃一死的罪人呐!”

“据说......”沉吟片刻后,韩时元抬眼道:“老板知道的挺多,看来消息相当灵通了。”

老板哈哈哈道:“自然,那是自然了。南邑不是四方货郎往来之处么?以往投宿的人多,都爱在客栈里谈天说地,流言满堂,传到我耳里也就不奇怪了。再说流言传说谁不爱听?客人么就喜欢听这些当乐趣,身为客栈老板,消息不灵通些,怎能抓住客人的心呢!”

宋景熙道:“不知老板贵姓?”

老板道:“哎呀免贵姓魏。”

宋景熙也哈哈哈道:“魏老板说得对,若没有魏老板讲这些,这顿饭确实无聊。”说罢,他朝客栈外望了望,天色还是一片蓝白,接着便看向韩时元,道:“外面天色正好,现下也休憩好了,正是欣赏南邑风光的好时刻,不若出去走一走?”

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韩时元立刻明白意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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