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自助餐吃得方祁阳是没滋没味,心不在焉地一直在想着怎么干掉尚亦凌。
机械般吃完,他集结了游客,带着他们步行前往第三站—望乡台。
望乡台离酒店不远,从大堂后方的正门出来,走几百米就到了。
这里的天空呈黄蓝混色,没有日月星辰点缀,却有淡淡的金光氤氲在天边,照亮了这片区域。
半空中悬挂着一面巨大圆形铜边镜,镜中流光溢彩,镜前飘着一个上宽下窄的浮台。浮台下方,一步之遥处,是石板组成的U形弯道,上面站满了排列有序的亡魂。
地面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间游客。他们大多都仰着头,好奇地观望着空中场景,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大声喧哗。
方祁阳的游客们没有解说器,他只能口动解说了,虽然心情不佳,但论职业素养这一块,无人能及他,深吸一口气,掩起内心的情绪,强颜微笑着:
“各位,空中那面发光的镜子叫做两生镜,飘在镜前的浮台便是望乡台,顾名思义,亡魂站在望乡台遥望两生镜,可以再看家乡亲人最后一眼。这望乡台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所设立,算是给予那些留恋人间的亡魂们最后的温柔了。”
方祁阳转身指向两生镜,继续道:“那里面是他们的故事。为保护亡魂隐私,这一站是不可以拍照的,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好不好?”
“好……”这一站的气氛有点沉重,游客们应完全都乖乖收起了手机,安安静静地仰望两生镜。
一个头破血流的少年亡魂,凝视着镜中画面,那是人间的一处简朴小院,正值寅时,天还是黑的,院中亮着老式黄灯泡,一位妇人跪在一具棺木旁,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老者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节哀孩子,时候到了。”
那妇人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个男孩的黑白遗照,中年的面孔却是一头白发,脸上的悲痛一览无余。镜前的少年亡魂,自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妈!”他猛然冲向两生镜,似乎想穿过镜子去到那个世界,扑进妈妈的怀抱。
守镜阴差及时出现,牢牢擒住了他,将他带离了现场。
这一幕的悲怆,让生死界限变得清晰又残酷,深深触动了游客们的心,很多人都掉了眼泪。
“方先生,我想先回去了。”周芷楠嗓音哽咽,她举起手示意。或许,她想起自己的爸爸,是否也曾在这里,看到了自己哭时的狼狈模样。
“不可以单独离队。”方祁阳道,“如果想提前回去,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没想到刚说完这话,游客们纷纷举手,表示愿意提前回去。
顾客就是他的天他的财神爷,他理解这帮财神爷的心情,要求也必是要满足的,带着财神爷们默默离开了望乡台。
回到酒店,方祁阳引用了一句佛曰,安抚了他的财神爷们。
他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①。我们得放下心中的重负,就像放下那些转瞬即逝的烦恼。酒店给大家提供了很多娱乐场所,酒吧,健身房,保龄球馆等,大家自由活动,去放松放松心情吧。”
方祁阳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清爽的衣物,决定去酒吧小酌几杯,要不他老想着那俩鬼要杀自己的阴谋。恐怕今夜难眠。
他拿出通冥手机,熟练地拨通了马面的电话。
“喂。”马面很快接通。
“马哥,有空吗?过来喝两杯。”
“位置。”
“路路通地下一楼酒吧。”
“马上到。”马面挂断了电话。
酒吧是清吧,灯光幽暗,播放着轻音乐。方祁阳走到吧台,向调酒师要了一杯人间烈性龙舌兰。
他坐在吧台前,一边自饮一边等着马面。
一杯又一杯,八杯下肚,马面还没来。
随着酒精的温热在体内扩散,他脸颊渐渐染上红晕,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飘忽。
他拿起手机准备再次拨通马面的电话,谁成想,手一滑,点进了备忘录。
屏幕上显示着他存的尚亦凌陪玩app上的信息。
凌凌陪你玩(比心)
……
“嗙!”他怒地用手机砸了下台面,“尚亦凌!你给我等着!”还好是通冥手机,比板砖还结实,没坏。
话音一落,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等什么?”
吓他一跳,转头一看,尚亦凌披头散发,如厉鬼般正坐在他旁边,阴鸷地注视着他。
森森寒意扑面而来,方祁阳吞吞口水,有点紧张,“等,等……你…喝酒……”
尚亦凌轻轻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枚令牌,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方导游,你的东西落在我房间了。”
方祁阳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导游令牌。
什么时候掉在4012的他都不知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有种下一秒就要被厉鬼掐住脖子吃掉的感觉。
脑子飞速运转在想怎么编编,可惜转不动了,酒喝多了……
“为……偷我令牌?”
尚亦凌把令牌放在他面前的台面上,“还给你。”方祁阳伸手刚要拿,尚亦凌突然攥住他手腕阻止住,倾身凑近,在他耳边低语,“在我房间听到什么?”
“听什么?我又没去你房间,上哪知道你和鬼帝说了什么!”说完这话,他端起杯喝了口酒,那迟钝的脑袋也反应过来了,“呸,我是说我没去你房间……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尚亦凌脸色更加阴沉,稍稍侧头,冰凉的唇快挨到了他右脸,口中呼出的寒气把他脸上绒毛都激立起来了,“要我给你看看监控吗?”
方祁阳心突地一下,行,赖不掉了,不装了也,他推开尚亦凌脑袋,“对,是我,我去了,怎么了!你不关门就甭怪别人进去!”他说的理直气壮。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酒壮怂人胆,方祁阳不以为然,蹭地站起,做出一副擂台打拳的姿势,身子左摇右晃,讲话可大声了,“对,知道了!想杀我啊!来啊!看你有多大本事!来来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一记左勾拳右勾拳地挑衅。像个大傻子。
他这一举动引来酒吧其他顾客看好戏的目光。
尚亦凌斜翻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白痴!”起身就走,显然他并不想在这里和方祁阳这个酒鬼发生冲突。
方祁阳不依不饶,两步上前,从背后一把抓住了他胳膊,“谁白痴?你骂谁?”
“你。放开。”尚亦凌回头道。
“不放!”方祁阳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环顾四周,酒吧人有点多,伤及无辜可不好。
他准备换个地方解决问题。拉着尚亦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吧。尚亦凌试图挣脱,但方祁阳的力气出奇地大他没挣脱开。
“拿开你的手别碰我!”
方祁阳一肚子火,怎么可能放开他,出门左拐,直接将尚亦凌拖拽进了走廊的公共卫生间,甩开他,迅速反锁上门。
卫生间灯光明亮,方祁阳回过身扯出一个不屑的阴笑,眼中闪着决斗的光芒:“尚亦凌,看看咱俩谁把谁先弄死!”他摆出防御姿势,叫板道:“来吧,先让你这小菜鸡一拳。”
尚亦凌淡定地朝他走去,并没有同他一般见识,而是绕开他伸手去拧门把手,要走。可火气冲天的方祁阳怎会让他走,猛地将他拽回了身。
举着拳头就要砸过去。
却顿住了。
尚亦凌哭了。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水雾蒙蒙,纤长的睫毛轻颤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划过他白皙的脸颊掉在地上破碎。
灯光下尚亦凌那张白到发光的脸,湿漉漉的,眼眶红了一圈,幽艳含情若那月下妖魅,看得方祁阳心扉乱摇快忘记了呼吸,心头的小野鹿在疯狂奔撞。这是什么奇妙的感觉啊,当然是一见钟颜的心动,是不可名状的渴望。
他滚滚喉咙,有点,有点下不去手了。
扬在空中的拳头缓缓放下。
尚亦凌微微抬颌,一副蔑视的高傲姿态,轻言挑衅道:“动手,杀了我。”
方祁阳不知脑子是不是让酒精灌兴奋了,尚亦凌那轻柔挑衅的口吻如火上浇油,在他体内激起了一股不可控的怒火?不,是□□!极速地向他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他受不了这妖精了,想起冥月旅行社那具雪白性感的身体,冲动了,一把将尚亦凌拉入怀中,压住他脑门,低头就吻了下去。
“嗯……”尚亦凌瞠目欲裂,眼皮一眨不眨地锁着眼上人,眸中涌动着复杂痛苦的恨意,眼泪也不知怎么回事,小河淌水似地哗哗地往下流。
方祁阳的吻是情动的,炙热的,霸道激情的,像烈火又像狂风,充满征服和占有的欲望,一寸寸吞噬着尚亦凌的灵魂。
“尚亦凌,我可以要你吗?”方祁阳停下亲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真诚发问。
尚亦凌胸腔起伏喘息急促,瞪着方祁阳嫌弃地抹掉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津液,“和你,死都!不!可!能!”
“鬼帝为什么可以?我比他长得难看还是咋滴?!”
“滚开!”尚亦凌的情绪非常激动,气得眼睛里爆出了红血丝,抬手就朝方祁阳挥巴掌。
方祁阳稳稳握住了他手腕,“尚亦凌,我喜欢你,是真的。想杀了你,也是真的。你知道什么是先奸后杀吗?”
“无耻!”尚亦凌咬着牙根想抽回手,但他抽几次都没抽动,愤怒之下,他牟足劲踢了方祁阳一脚,正中要害。
“啊—卧槽!”方祁阳吃痛立刻撒开了尚亦凌。捂着裆部乱蹦,表情扭曲又有趣。
尚亦凌迅速转身,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却不料,在即将把门打开那刻,方祁阳一个箭步过去,猿臂一揽将他重新揽回了自己怀里。
大掌立刻托住他后脑勺,急躁躁地堵住了他的唇,同时另一只胳膊铁箍一样紧紧环住了他腰身,抱着他再次热吻起来。
显然方祁阳刚才没亲够,尚亦凌的唇像冰淇淋一样好吃,冰冰凉凉的又软又甜,他这回的架势像要把尚亦凌融进自己身体里般辗转得野蛮。
能看得出来,尚亦凌要被这无耻之徒气死了,他狠狠地咬方祁阳。方祁阳可能被酒精赋予了超强忍痛力,唇舌被咬流血也没停下来,反而吻得愈发汹涌。
滋滋啧啧地。
最终尚亦凌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是结结实实让方祁阳抱着亲了个够,嘴都给他亲肿了,两人口中满是血腥。
吻停下来时,尚亦凌趁方祁阳回味余韵之际,挥臂一拳杵在了他脆弱的眼睛上。用了很大的力,方祁阳毫无防备,被打得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
尚亦凌逃也似的离开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