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眼睛一亮，欣喜接过，抽出一半，一看就不凡。
沈瑞恭敬拱手：“望秦总管转告殿下，沈某感激不尽。待学有所成，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终于，沈瑞上了马，一步三回头，沈云华强忍着泪水缓缓摆手。最后行至街尾，沈瑞大力夹了一下马肚，喊道：“驾！”打马而去，消失在尽头。
沈云华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扭头快步走进府里。
芙蓉也红了眼眶，却也明白无论如何宽慰也抚平不了沈云华的难过，只能默默陪在一旁，祈祷小公子早日归来。
接下来的日子，沈云华一直食欲不振，几乎连屋子都不出。
就在芙蓉一筹莫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沈云华来月信了！
因着沈云华头一次来，芙蓉和玉嬷嬷手忙脚乱，一边照料沈云华，一边教她身为女子的一些秘事，沈云华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好在沈云华在府中一直好好将养，倒并不是十分难受。
不过，这个小意外倒是好不容易把沈瑞离开的难过冲淡了一些。
八月末，炎热终于过去，早晚已有了些许凉意。
恰逢沈云华收到了沈瑞的第一封家数，说已在凉州与清平君汇合，将继续北行，一切顺利，让她勿念。
短短的一封信，沈云华在窗前读了很久，眉眼带笑。
芙蓉见状，连忙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沈云华爱吃的菜，果然让沈云华胃口大开。
第二日一早，玉嬷嬷便眉开眼笑地过来传话：“今日殿下要带姑娘出府，姑娘用完早膳便去书房寻殿下吧！”
沈云华一听，估摸着是生辰礼的事，连忙唤芙蓉把早就做好放在箱底的骑装拿了出来。
芙蓉给沈云华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姑娘的要求下，没有任何发饰，只在发髻上绑了一根平纹丝带垂了下来，更衬得人灵动轻盈。
简单用膳后，沈云华不敢耽搁，领着芙蓉和玉嬷嬷去了魏王李豫的院子。
这是沈云华第一次来到凌烟阁。比起翠微阁的雅致，凌烟阁则简单肃穆许多，还有亲卫在各处把守。
侍卫将沈云华等引到李豫书房外，听闻李豫还在议事，沈云华便说在院子里等。
许是有人通报了，李豫很快就出来了。
沈云华身着月牙色云锦骑装，腰身束起，盈盈不堪一握，虽未戴任何珠钗，那随风飘动的丝带却增添了不少少年气。
听到动静后的沈云华回过头，眉目如画、香腮胜雪，哪是什么翩翩少年，分明是姝丽娇娥！
李豫大步走近，身后跟着齐风等人，沈云华连忙带着芙蓉屈膝行礼：“云华见过殿下。”
李豫身着玄色骑装，身姿卓越，自带肃杀之气，但在靠近沈云华后收敛了大半。
“不必多礼，准备妥当了吗？”
“回殿下，妥当了，”实则沈云华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指准备什么，只是胡乱应道。
“好，走吧。”
沈云华连忙跟上。
齐风也在后面对芙蓉做了个请的手势，落后几步跟上。
沈云华发现为了让她跟得没那么吃力，李豫的脚步比平常满了许多。
心中微动，沈云华说道：“殿下事务繁忙，其实不必亲自作陪。”
“无妨，本来也要去军营。”
“军营？”
“嗯，怎么了？”这时李豫想起上次沈云华见到冯青等人的拘束模样，如今跑到军营这种男人窝里，不适也是情有可原。
沈云华不敢扫兴，答道：“只是有些惊讶。”
李豫哪能不知她心中的芥蒂，但没拆穿。
二人上了马车。
不久后，马车从就驶入了拱辰街。车外传来商贩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好生热闹。
沈云华许久未曾听过这样的声音。上一次出门，还是大哥沈翊在的时候。
李豫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望，便往旁边挪了挪，修长的手指掀开车帘，对沈云华说道：“过来。”
沈云华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抵御住诱惑，靠了过去。
毕竟，她已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沈云华凑到窗前，双手扒在窗棱前向外张望。
好多人呀！
今日天儿不错，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生嘈杂。
沈云华看得入神，而李豫则垂眸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少女。
离得如此近，他已经闻到了少女身上好闻的梅花香，脸蛋上的细细绒毛也落在眼里。耳垂小巧可爱，纤细修长的脖颈仿佛一捏就断。
李豫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老虎，盯着逐渐对自己卸下防备、越靠越近的小白兔，耐心等待着最后一击。
沈云华哪知道这些，只专心望着窗外：一个稚儿吵着要买糖葫芦，娘亲不许，哭得冒出鼻涕泡；一个大婶才菜摊前讨价还价，惹得卖菜的大叔一脸无奈。
李豫看出她眼中的兴味，想着往后要多带她出来。
“想买什么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云华回过头，正对上李豫的双眸。
咦？殿下何时长了一双桃花眼？
沈云华心里打鼓，别过脸，殿下莫不是把她当成馋嘴的稚儿了吧？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婉拒，便听到外面吆喝：“卖烤栗子啦！今年的新栗子！香甜软糯！”
算算时间，的确是到了吃栗子的时节。
“齐风！”
“属下在！”
“去买些栗子！”
“是！”
一道身影掠过，堂堂侍卫统领来到了栗子摊前。
不一会儿，一包香热扑鼻的烤栗子就递了进来。
李豫将栗子倒在案几上，香味立刻飘满了整个车厢，沈云华也被勾起了一些食欲。
她拿起一颗，用力摁下去，不仅没摁开，如葱白般的手指立刻留下几道红痕。
李豫也拿起一颗，骨节分明的手指只轻轻一捏，一颗完整的栗子便放在沈云华面前。
沈云华小脸微红，不好意思道：“殿下，您用吧，云华自己能行。”
“不必逞强，不过是剥个栗子，”李豫语气带笑。
沈云华察觉到今日魏王殿下的心情……似乎很愉悦？
不过，就算他心情再好，她也是不敢让堂堂魏王给自己剥栗子的。
沈云华继续跟栗子较劲，只是碍于魏王在场，她实在不好上嘴。
李豫也不勉强，只是继续剥栗子，然后都放在了沈云华面前。
沈云华：……
“啪！”终于沈云华剥开了第一颗，而此时她的面前已经放了五六颗剥好的栗子。
“殿下，您不用给我剥了。”
“嗯，烤栗子食多容易上火，这些确实够了。”
沈云华：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发现，殿下今日不仅心情愉悦，对她好像与以前不大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李豫拿起帕子擦手。
“殿下，您自己不吃吗？”
“嗯，本王不喜甜食。”
所以这些栗子只是为她买的？
沈云华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咬开：嗯，老板果然没有骗人！
将剥好的栗子吃完后，沈云华将剩下的又放回油纸中包好，打算一会儿让芙蓉尝尝。
李豫眼角带笑看着沈云华忙着，沈云华一不小心撞上了李豫的眼神，心中有些发毛。
想了想，沈云华说道：“殿下？”
“嗯？”
“方才听到这包栗子十文钱？”
“没错。”
“去年家兄也给云华买过一次，云华记得才五文钱。时隔一年，栗子竟涨价这么多吗？”
“不只是栗子，最近大燕所有的物价都上涨了，尤以京城为甚。”
这背后很难说，是不是有李珩的手笔，李豫心想。
沈云华的动作顿了顿，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百姓的生活是否受到影响？”
闻言，李豫认真地看着她，没想到沈云华能想到这一层。
沈云华问出口之后便后悔了，这不是女子该操心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爹爹和大哥一样纵容她。
没想到李豫却正色道：“利一字，讲究平衡。若水涨船高，收支相等，物价攀升不是问题，但若是……”
李豫没有说完，聪慧的沈云华却立刻明白了。她甚至都没有问，如今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因为她已经从方才的观察中得到了答案。看来，大燕已经出了问题，只是不知道何时这些问题会爆发。她不知道魏王殿下是否有能力，又是否愿意改变这一切。
而李豫还沉浸在微微的震惊中，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如此大智慧的女子。
“沈姑娘都学过什么书？”
沈云华微怔，殿下已经开始对她的过去好奇了。
在说还是不说之间权衡之后，她选择了坦诚以待。毕竟，方才李豫很认真地跟她解释了厉害关系。若是李豫因此厌了自己也无妨，因为她注定会离开王府，离开李豫。
“回殿下，与男子所学无异，”沈云华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李豫看到了她脸上的决绝，明白她还是没有充分信任自己，但他还是很欣慰，她对他没有隐瞒。
实则李豫并不意外，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沈云华与一般女子的不同。
“本王书房缺个每日洒扫整理的人，不知沈姑娘是否愿意代劳？”
沈云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则魏王的书房乃是机要重地，魏王殿下真的不介意吗？何况，堂堂一个王府，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人为魏王殿下打理书房？再则，殿下还需征求她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