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完整过。

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身后的九条尾巴，在发现没有像平时一样晃悠悠的掉下来时开心地吐了吐舌头，又伸出嘴咬着轻轻拽了拽。

真的！不会掉了！

再也不用让小伙伴帮忙把自己的尾巴装好，也不会发生在尾巴跑着跑着掉一地，还要回头去捡，等装好后跑到食堂抢不到饭的情况。

九尾狐的心就像飘在云端，平时觉得有些硬的地板此刻也觉得软绵绵的，带着这样奇异的心情，他迈着轻巧的脚步撞开监狱房的栏杆门，嗷呜叫了一声扑倒自己软软地草窝中打了个滚，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冒着泡泡的黑白水槽。

水槽在原地晃了晃，那泡泡越变越大，一个黑乎乎又圆咕隆咚的东西缓缓钻出水面，慢悠悠地伸出脚爬出水槽。

“瓜瓜，你去哪了？”圆圆的黑色物体缓慢地伸出一个头，变成小乌龟的形状，背上的壳动了动，钻出一个小蛇头，蛇身紧紧缠绕在乌龟的身体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去找和黑雀在一起的那个人类修尾巴。”名为瓜瓜的九尾狐趴下来，对上乌龟圆咕隆咚的眼睛。

“你要去修修你的壳吗？阿武。”他问。

“唔……”乌龟晃了晃脑袋没有马上说话，身上缠绕着的小蛇昂着头张开嘴，声音有些尖细，

“可是黑雀还在那里！”

“他很强，看到他，身体会抖。”阿武点了点头赞同朋友的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背上的壳有些线条没有闭合，此刻被他抖的开始开裂，小蛇只能把阿武缠紧，防止他的壳脱离身体。

“而且黑雀也不理我们。”小蛇吐了吐信子，“黑雀不想和我们说话。”

“没关系的，阿玄，黑雀变小后，我的身体忽然就不抖了。”瓜瓜热心地说。

阿武还是不太想去，可他更不想和强势的阿玄对抗，顺从的将四肢都收回了壳内。

阿玄将他缠紧，有力的粗尾巴在地板上滑动着，冲瓜瓜点了点头。

“对了，修完后，你要对他说谢谢。”瓜瓜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声音有些颤抖，

“不然会被黑雀拎起来。”

“拎起来、拎起来、”阿武开始结结巴巴的重复瓜瓜说的话，再次鼓起勇气对阿玄说，“我可不可以不去。”

“只要说谢谢就好了吧？”阿玄甩了甩尾巴，“我不想天天都缠着你。”

“但是我们两个的身体本来就连在一起呀？好吧……我不说了。”阿武低下了头，乖乖把头也缩进壳里，就和一块轻巧的小石头一样被阿玄带着走，沿途在材质像纸的地板上留下墨色的水渍，那水刚接触空气两三秒后就迅速变干，就好似从未存在过。

在这两个、或者说是三个画稿决定马上行动的时候，在另一头的画子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来了几个单子，正在浴室用着那难用的水龙头试图洗澡。

终于成功了。

画子墨看着均匀地喷洒出水的花洒头，用手试了试水温后便开始洗澡。

那喷头一开始的出水量奇小，在画子墨坚持不懈的拿铅笔画了半天后，终于变得正常了些，这个世界的水也很特殊，不仅可以当纯净水喝，还有清洁的功效，刚才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洗衣服和洗澡的香皂肥皂，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脏了的白色t恤在水里冲了一下，马上就变得和新买的一样。

按理来说画子墨其实穿着衣服直接站进来冲一下就可以达到清洁的效果，可他毕竟是人类，不脱了衣服洗一下澡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合适的水温滑过皮肤，疲惫的身体在热水下得到放松的感觉让人着迷。

……我已经进来多久了？

时钟真的是重要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它，人类就开始对时间失去概念。

他睁开眼望着浴室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随意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抓起自己的白t恤和黑裤子套上，穿着刚画好的拖鞋走出房门，一抬眼就看到黑雀正直挺挺地站着，柔顺的黑发在空中舞动，文字泡则调皮的在他身边窜来窜去，把他的头发当迷宫玩。

“可以编成麻花吗？”文字泡在空中转了个圈，看着黑雀的头发在空中绕来绕去，而后变成麻花辫。

“要是打成死结呢？”

黑雀沉默着抓过自己的头发打了个死结，如绸缎般的黑发像蛇一样蠕动了一会，而后轻松的自己展开。

“……唔……还有什么好玩的？”

“人类好像有这种游戏。”黑雀沉吟，抓着自己的头发比了比长度，毫不留情地扯下来一小段。

……？？？！！！

“你在做什么！”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画子墨忍不住出声，大惊失色道，“这么好看的头发，怎么说扯就扯？”

“想玩翻绳。”黑雀眨眨眼，有些无辜地看着画子墨，“以前没有画和我玩这个。”

那也不能扯这么一大段下来啊！

“我的头发很长，而且可以复原，所以没关系。”黑雀倒不是很在意，低着头将手中的头发打了个死结，手指在黑绳中翻动着，形成的形状让画子墨无比怀念和熟悉。

“玩吗？”黑雀把手伸到他面前。

“……玩。”不玩白不玩，反正在这里没什么事干，无聊的都要长毛了。

在小学的运动会上他已对此游戏烂熟于心，在缺少绳子这个道具的时候还和弟弟一起无绳玩过，当然，无绳对于黑雀这个新手来说还是困难了些。

“可以用小拇指勾那根线。”他扬了扬下巴，在黑雀不知道该怎么翻的时候给予他提示。

黑雀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想了一会就知道该怎么做，小拇指一勾，就成功将花绳翻了过来。

这种童年归来的感觉让画子墨又开心又怀念，他笑弯了眼，笑容就像孩童般纯真，不像前两天那样，就算在笑着眼中也带着许多疲惫。

黑雀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画子墨笑着的脸，等他们又翻了几轮后将视线移至他的发旋。

“我喜欢你刚才的表情。”他手指动了动，将黑绳翻了过来，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感觉……暖洋洋的。”

“像橙色。”他搜索着脑内关于色彩的知识，笃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认真。

画子墨正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就冷不丁的被这句话说的愣了一下，准备去翻花绳的手一僵，嗖地转过身背对黑雀，单手捂住了额头。

这只小鸟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出这种话还不感到害羞的？

如果画子墨真的是一只狐狸，那他现在一定浑身炸着毛，四只脚扑腾着打洞。

黑雀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画子墨来翻他手上的绳，有些纳闷地看着已经转过去背对着他的人类，视线落在他蔓延出淡淡的粉色的后颈。

“……你怎么突然……”画子墨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突然？”黑雀不太懂，慢慢重复他说的话。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画子墨用手捏了捏衣角，别扭地慢慢转过身，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问，“你是怎么知道人类世界这么多事的？”

“其他的画都有关于创造者的记忆。”黑雀淡淡地说，把手中的绳子解开绕到自己手腕上，“去吃饭的时候他们说话声音变大，我就会听到一点点。”

“而且，残页楼里有很多人类世界的书页。”

“那里我能去吗？”画子墨听闻感兴趣的仰头看他。

再不找点东西看看，真的要在这里发霉了。

就算没有电视剧看，没有游戏玩，看看书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那里现在进不去了。”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

“阿玄你可以爬进去吧？”瓮声瓮气的声音说。

“早就不行了，而且我也不想去，那里面好没意思……很多人类的字我都看不懂，还不如晚上的“奇怪小剧场”有意思。”

……谁？！

画子墨和黑雀同时回头，直直对上乖乖蹲在门口的小动物们的眼睛。

新的甲方来了？

他们瞅着画子墨旁边的黑雀，还是没忍住往后退了退，缩着头看他，黑雀也在九尾狐来的时候大概知道自己怎么做比较好，砰的一下变成小鸟站上画子墨的肩头。

看着九尾狐直飙80％的好感度还有他为自己新带来的客人，画子墨态度好了不少，挂上标准的微笑，蹲下来侧头仔细观察着新来的小动物。

龟与蛇的接合，是玄武吗？

小龟和小蛇的画风也十分可爱，且这位画手的画风很特殊，他们两、呃或许该叫三个动物站在一块，很容易就能看出是同一个人类画出的画。

看着小玄武头顶上标着50％的好感度条，画子墨又欣慰又感动地看着九尾狐，十分好心情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很好，虽然这些会动的草稿看起来像未完成的live2D，但摸起来却很真实，毛绒绒暖呼呼的。

“你们是过来干什么的？”画子墨挑眉。

小乌龟和小蛇同时眨巴眨巴黑色的豆豆眼，一个慢吞吞地伸出四个脚，一个又搜搜搜地把身体延展开，露出乌龟裂开的壳。

“你能帮帮我吗？”小乌龟说话也慢慢的，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脚，看着站在画子墨身上的黑雀低下了头，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