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曦然又来了，骑着自行车来的，问唐冉要不要回小学母校看望老师。

“学校不放假吗？”

“放，但是能进去，我们先去学校看看，然后再去老师家。”

唐冉心动，转头问姜晚去不去。

姜晚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今天有点累，想在家待着。”

“那好吧。”

唐冉又去找自行车，剩下姜晚和推着自行车的李曦然。

两人不期然对视一眼，各自笑笑，然后移开视线。

唐冉推着一辆有点旧的自行车出来炫耀，“上初中之后我就学会骑自行车了。”

李曦然好意提醒她，“山路不好骑，你小心别摔到沟里去。”

“我早就不怕摔了。”

唐冉踩上脚蹬出发，一溜烟冲出去，像只自由的小鸟。

李曦然朝姜晚点点头示意，也跟上前车的步伐。

姜晚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心想，其实以她的直觉来看，李曦然是不想她跟着唐冉一起去的。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姜晚感觉还有点不太清楚。

大人们都聚到一起打麻将去了，剩下的几个亲戚姜晚不太熟，索性往外走了走，沿着小溪边慢悠悠散步。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清新的空气中夹杂了一丝不太明显的桂花香气。姜晚抬头用力嗅了嗅，望向离她几百米的桂花树。

走到树下，发现灰色的枝干和碧绿的树叶间，夹杂着浅黄色的细小桂花。

姜晚想起自己的爷爷来。

她们家习惯过阴历生日，这也导致每年的阳历日期都不一样。姜晚小时候总记不住自己的生日，爷爷就对她说，等桂花开的时候，离小晚的生日就不远了。

姜晚打开手机里的日历，查看起自己今年的生日。

那天刚好是个双休日。

姜晚心里没什么波澜，没有因为生日临近就多了一点期盼，或者开始提前计划如何庆祝。

她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闻着桂花馥郁的香气微微出神。

姜晚忽然想起自己许久未登录过的一个微博号，突然起了兴致，尝试登上去。

试了好几次密码都不对，她直接放弃，选择找回密码，跳出来的密保问题令她眉头紧皱。

姜晚紧紧盯着“你最爱的人是谁”这行字，无语得想笑出声来。

这问题就是赵菀青当时逼着她设的。

她最开始就嫌太过于肉麻不肯设，赵菀青直接抢了她的手机设置好，并威胁她不许改。此后更是几次三番来抽查，看她有没有偷偷更改掉问题或答案。

而她居然就真的直到现在都没改。

姜晚无奈拍了拍额头，庆幸此刻唐冉不在身边，否则估计会被她笑到明年。

所以说，年轻的时候真的不能太恋爱脑，不然子弹早晚有一天会正中眉心。

她硬着头皮敲下赵菀青三个字，看着页面几次跳转，终于登上了这个荒废已久的账号。

姜晚先设了个现在常用的密码，修改完毕后，翻了翻列表里的未读消息，大多是来自官方。

她微博一向用的很少，也没怎么跟同学互关，甚至唐冉也没有。唯一一个互关的赵菀青，也在分手的时候被她移除了。

姜晚又去翻自己以前发过的微博，分手时就删过一部分了，如今更是乏善可陈，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好几年前，只有三个字，“毕业了”，配图是行政楼下的歪脖子树，落了满地黄叶。

再往前是些意味不明的文字，即使配上具体的时间节点，也依旧想不起当时的心境。

姜晚没再勉强自己去回忆往事，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了一张桂花的照片，配上一个可爱的emoji，然后点击了发送。

人偶尔还是会有些表达欲的。

姜晚在树下多坐了会，才慢慢走回唐冉爷爷奶奶家。她到了没多久，唐冉也回来了。

只是唐冉是推着自行车回来的，下半身沾了不少泥，形容狼狈。她正要偷偷溜进屋里换身干净衣服，没想到被她妈逮个正着。

唐妈妈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要死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下水捞鱼去啦？”

唐冉苦着一张脸开始卖惨，“骑自行车摔了，摔得可疼了。”

唐妈妈抬手想揍她，但是都没地方下手，推了唐冉一把，“赶紧去洗洗，这么大人了，像个什么样子。”

等唐冉洗完澡出来，姜晚凑上去小声关心，“没摔破皮吧？”

唐冉一边擦头发一边回答，“没有，就是膝盖青了一块。”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摔了，我记得你骑车骑得很好的。”

唐冉撇撇嘴，“跟李曦然比赛来着，结果我冲得太猛，一下栽到田里去了，还是她把我拉出来的。本来她还要送我回来，我觉得太丢人了，不要她送，自己推着车慢慢回来的。”

姜晚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知道丢人呢？走之前李曦然还特意提醒过你，山路不好骑小心别摔。结果你转头就跟人比起赛来，你不摔谁摔？”

唐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膝盖，“摔得真疼，我下次真不敢了。”

*

在乡下住了总共两天，3号那天唐爸爸唐妈妈带着唐冉、姜晚和村里的农作物返回了市里。剩下几天，两人时不时陪着唐妈妈出去逛逛街，时不时窝在家里休息，时间过得飞快。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唐妈妈开开始给姜晚的行李箱里塞东西。姜晚婉拒，唐妈妈跟她打游击战，瞅着机会就往里塞，看得唐冉直乐。

唐妈妈语气诚恳，“小晚，你带了那么多东西给叔叔阿姨，阿姨给你带点东西是应该的，不要不好意思。这些东西都不贵，只是外面卖的没有家里的好，所以想给你拿回去尝一尝。”

姜晚以同样诚恳的语气拒绝，“阿姨，我这些天在这儿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拿这么多东西了。”

说着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唐冉。

唐冉笑着上来揽住她妈，半开玩笑道：“妈，真的够了。你要是一回就把这些东西都给小晚了，她下回可就不来了。”

“那可不行，小晚啊，过年也来啊。就跟着冉冉一起，别不好意思，把这儿当你自己的家就行。”

姜晚没有反驳，只说到时候再看。唐冉了解她，知道这句话在姜晚那里就是拒绝的意思。但她没有向自己的妈妈戳破姜晚的意思，她怕母亲知道后，明天就谁都走不了。

唐冉又将搂着唐妈妈的胳膊收紧了些，“行了妈，真的别塞了，再多小晚就要拎不动了，她力气小。”

唐妈妈完全不当回事，“你们不是一起吗，你帮帮忙。”

唐冉被她妈的慷慨逗笑，“妈，我倒是想帮忙，但是我直接就要去项目地了，不回a市，帮不了小晚。”

“直接就去出差了？”唐妈妈诧异。

“嗯，昨天接到的通知。”

唐妈妈嘟嘟囔囔说这个公司不好，唐冉将双手搭在她妈肩上，将她送出房间。

“所以，我们自己收拾好行李就行啦，早点睡吧妈。”

第二天一大早，唐爸爸和唐妈妈开车送两人去机场，两位长辈又是絮絮叨叨叮嘱不少，两个晚辈殷切点头，再不舍也要分手。

但分离带来的阵痛正出现在挥手告别后。

姜晚没有那么大的感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唐冉。

唐冉接过擤了下鼻涕，多少还有点哽咽。

“好像年纪大了，就有点受不了这种分别的场景了。”

“你可以的，你是女强人。”

“我感觉我爸妈都老了不少，白头发都多了。下次见面，又要到过年的时候了。”

姜晚伸出胳膊抱了抱唐冉，轻声安慰。

“我看叔叔阿姨身体都很好，一定长命百岁。”

唐冉的航班比姜晚的早，没多久就传来提醒登机的广播。

唐冉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过来。

她再次用力抱了抱姜晚，“再见。”

“再见。”

姜晚站在原地目送唐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在心里默默赞同唐冉刚刚说过的话。

年纪大了，好像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分别的场景了。

*

落地北川机场时，姜晚少见的有点不适应。

这里并不是她的终点，她还要转高铁回到n市的小房子里，路途曲折程度快赶得上小时候的求学之路。

但转念一想，从前回家，家里有爷爷奶奶，要是返校，学校也有老师朋友。去的时候折腾，是为了团聚，回来的时候折腾，却是因为相反的理由。等她折腾到家了，家里也无人等待。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阵奇怪的伤感。

伤感逐渐扩大，甚至让她有点恐惧起来。

为了驱逐恐惧不安的感觉，姜晚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前走，与不少人擦肩而过。

她走得越来越急，好像后面有人追着她一样。直到被人扯住胳膊，才终于停下来。

“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姜晚长舒一口气，这才找回呼吸的感觉。

赵菀青见她没有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晚摇摇头，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调整呼吸。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机。”

姜晚没多想，只以为赵菀青是来接人的，于是准备绕开她离开，谁知赵菀青又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赵菀青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来接机的。”

姜晚有点懵，缓慢地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自己。

“我？”

赵菀青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不是你还能是谁。”

可是……

“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姜晚皱起了眉头，语气充满警惕，“你查我了？”

赵菀青气得要翻白眼，“分手几年了你怎么变这么笨了姜晚？我能找谁查你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落地？”

“唐冉自己发的朋友圈。”赵菀青将手机往前一送，几乎要贴上姜晚的脸。姜晚往后退了退，这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老友重逢，好久不见。配图是她和唐冉在乡下老家放烟花的图片，还附带了一个偏远的定位，发布时间是昨天晚上。

“这能说明什么，你最多知道我去了她家。”

赵菀青耐着性子解释，“唐冉肯定要回a市上班，你肯定是选择跟她一起飞到a市的机场，然后自己再坐高铁回n市。”

这确实是她们原本的安排。

“可是，”姜晚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信息？”

这么多班飞机，她怎么知道是哪一趟呢？

赵菀青收回手机，将身子微微前倾，仿佛放低了身段一般。

“所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了。这下明白了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