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川山的风景很美,被雪覆盖了一切,出现一种银装素裹的美感,一身猎猎红衣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的姜凤皇独自一身站在后山追上隋芳菱的地方。
半个时辰已然过去了,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姜凤皇恼怒的捡起一根木棍抽打着身边被覆上厚厚一层雪花的枯草。
不经意间在杂草间漏出来了半截石碑,红色的大字写着:柳下村。
这里竟然有过一个村庄。
姜凤皇隐隐觉得隋芳菱在戏耍自己,她那个小人肯定躲在暗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傻傻地等着他。
就不该答应她第三个条件的。
姜凤皇丢掉棍子,没有半点君王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朗声道:“隋芳菱,你再不出来,朕可就走了哦。”
回应姜凤皇的只有远处没来的迁徙的鸟叫,可恶的隋芳菱,真不想等了。
石碑正好被姜凤皇舒舒服服地挨着,雪后的太阳暖洋洋的,姜凤皇抬手挡在眉前,艳丽的丹凤眼盯着一圈圈发晕的太阳,一阵没由来的困意像是北风一样席卷上姜凤皇的脑袋。
所以,等隋芳菱扛着二当家的那把佩刀赴约的时候,就看到尊贵的九五之尊没个睡样儿的抱着石碑睡着了。
隋芳菱没忍住笑,爽朗如风的笑声引得方安稳下来的飞鸟再次飞腾起来,姜凤皇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
稍霁的天气又飘下来雪花,块头大的雪花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渺小的雪花安安稳稳的落在陛下长长的睫羽上,随着姜凤皇均匀安稳的呼吸,一闪一闪地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隋芳菱的心一刹那缺了一块,他有点不忍心叫醒眼前这个男人,他应当好久未曾睡得这般安稳了吧。
隋芳菱心中千转百回,眼神愈发晦涩,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三个条件皆是为了帮姜凤皇,最后一个条件,他想留给自己。
雪愈发大了起来,温度斗转急下,隋芳菱的眼神过于炙热,似乎要将姜凤皇看出来一个洞来。
向来不坑冻的姜凤皇打了一个喷嚏,引得隋芳菱焦急地上前一步,在半路又生生忍住,清明的眼睛带着几分戏谑:“陛下好雅兴,卧雪而睡,也不怕冻死。”
蜷缩成一团的姜凤皇悠悠转醒,没听出来对方的话里的阴阳,活动了一下脚踝道:“你怎的才来,我都等你睡着了。”
像是约会的小情侣,守约的一方对迟到一方的小小抱怨。
隋芳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隋芳菊,你醒一醒,姜凤皇是男人,是男人,他是男人啊。
姜凤皇“嘶”的一声,引得隋芳菱急忙上前,全然忘记了在心里抽自己的几巴掌,皱眉道:“肖舒安动手了?”
姜凤皇莫名其妙,拍拍俯身趴在自己身侧的隋芳菱的后脖颈,轻笑道:“有马将军在,谁敢动朕?”
隋芳菱温声道:“如此便好。”
姜凤皇的手非常不情愿地从厚重的衣袖里拿出来,温热的手掌附在自己的脚踝,隔着袜子轻轻地揉了起来,嘴上问:“所以呢?你让我来此赴约,第三个条件是什么?我就跟马将军申请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我……”
一只明显温度高于自己甚至滚烫的手掌紧跟其后,贴在姜凤皇卷起来的衣摆下的小腿肚上,烫的姜凤皇的小腿肚一跳。
不对,她就是一个女人,她害羞什么?!朕可不能是磨镜吧。
“别,有点痒。”姜凤皇去推身形高大将她完完全全笼罩住的隋芳菱,两个人靠的有点太近了,她害怕自己被隋芳菱这个磨镜看上。
隋芳菱下手重了点,细声细语道:“这样?还痒吗?”
姜凤皇头皮发麻地往后缩,正色道:“隋小姐,你……有点僭越了。”
隋芳菱的手一顿:“这就是第三个条件。”
什么?!
姜凤皇小心翼翼地问:“揉脚是第三个条件?在何处不能揉啊,非得跑到后山,不知情的以为咱们在……在……”
眼睛发亮异常的隋芳菱十分期待地问:“陛下,不,姜公子,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姜凤皇一想到那两个字就舌头打结:“没啥啊,能有啥啊。”
隋芳菱低低的笑了,笑意发自肺腑,在雪景中温暖地如同春天烂漫的迎春花。
姜凤皇低下头细嗅,她身上的那股子清香菊花味儿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雪天带有的独特的雪松的味道。
姜凤皇感到一阵风席卷了自己的内心,好像,以后很少有再见隋芳菱的机会了,所以隋芳菱不再保持后宫里才会有的菊花清香了。
喉头蓦地哽住,她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在说:“以后……”
隋芳菱几乎同时开口道:“以后《花营锦阵》少看,脑子多转一转,每次都被摄政王欺负得那么惨。”
声音大了不起是不是?!
姜凤皇的气来得没由头,辩驳道:“姜昱还没我聪明呢,每次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隋芳菱也不和她犟,点头道:“啊,对,你最厉害了。”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不论你是谁,请从隋芳菱的身上滚下来。
姜凤皇的僵硬的脚恢复了大半,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踢在了隋芳菱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后者应声倒地,前者拎起衣摆就要跑。
“隋芳菱,你再不说第三个条件,朕可就走了。”
姜凤皇提着热烈如风的衣摆,隔着豆大的雪花遥望着倒在地上没动静的隋芳菱,口中散出去的热量化作雾气散落在衣领一圈儿的兔毛上。
飘逸灵动的毛领衬托的姜凤皇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蛋更加烂漫灵动,她站在雪地里,鞋也没穿好,有一只雪白的脚丫踩在深厚的雪地里,像一只爱活蹦乱跳的兔子。
拥有着殷红的眼睛的兔子,不安地等在着倒在地上的隋芳菱的回答,半晌间,唯有风动不止。
一瞬,姜凤皇心想:一脚就将人踹死了?!
小心翼翼的兔子慢慢地走向倒在地上抬头望天的大灰狼,姜凤皇的鼻尖红红地贴在隋芳菱的胸口听心跳声。
嘭!嘭嘭!嘭嘭嘭!
怎么和朕的心跳一样,那么快。
风吹过,卷起地上大片的雪花,雪花如魅,挡住了姜凤皇大半的视线,姜凤皇下意识用手挡住,天旋地转之间,那股子菊花清香再次袭来。
瞪大双眼的姜凤皇恼怒,一掌拍在隋芳菱的头上:“隋芳菱,你竟敢戏耍朕!”
隋芳菱捉来那只光脚的腿,红通通的脚被风吹得愈发红肿,喉结滚动,他不得已低下眼睛:“陛下,戏耍的我还少吗?陛下点火,我就不能点灯了。”
啊!恋足癖!
姜凤皇又一掌拍打掉拿起鞋的隋芳菱的手:“我自己穿就行,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快些吧,还有半个时辰我就要回宫了。”
“半个时辰啊,”隋芳菱叹气道,“我若是再快点就好了。”
姜凤皇的心乱如缠绕不禁的麻绳,慌张地套好鞋袜,闻声问道:“啊?什么事儿半个时辰还做不完啊?”
隋芳菱嘴角勾笑道:“半个时辰也来得及了。”
疑惑的姜凤皇感到深厚那堵温热的人墙离开了,不由得抬头看过去,蓦地,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砸在了姜凤皇失守的脖颈。
意气风发的隋芳菱叉着腰,身上穿着从二当家哪里精挑细选偷来的衣服,爽朗的笑声再次惊起飞鸟。
“姜凤皇。”
她在喊自己饿名字,实在是大不敬。
姜凤皇抖掉满怀的碎雪,弯腰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铆足了劲朝着隋芳菱丢去。
“大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隋芳菱偏头躲了过去,眼睛躲向看洁白的雪地,声音虚弱地像是风中被吹散的雪花:“第三个条件,就是只有我能直呼你的名讳,永永远远。”
比方才还要大上一倍的雪球打在了隋芳菱的脸上,姜凤皇放声大笑,隋芳菱破防的扬起雪就要丢来。
姜凤皇哈哈大笑道:“这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隋小姐读的兵书还是太少啦,哈哈哈。”
嘴里被扬进来一嘴的雪花,这次换隋芳菱放声大笑。
“姜凤皇,我叫做反客为主。”
姜凤皇被激发了斗志,吐掉嘴里的雪,撅着屁股在地上刨了半天,隋芳菱好奇地打量,手里各捏着两个雪球。
他到底要做什么?
隋芳菱瞬间没了兴致,将手中的雪球丢在一旁,在风雪中站的俨然一颗青松,腰身像是压不跨的枝干。
姜凤皇撅着屁股还不忘调侃:“等着我团出最大的雪球,你就完蛋了……”
隋芳菱像是一只大熊一样将姜凤皇牢牢地抱住,姜凤皇发愣:“隋芳菱,你耍赖。你这叫……”
没等姜凤皇想出来,隋芳菱叹息一声道:“……美人计。”
气氛一瞬间有点尴尬,雪花还在雀跃地下着,在风中快乐的如同出生的婴孩,姜凤皇的脖子被隋芳菱的呼吸弄得痒痒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窜上姜凤皇的脑袋。
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隋芳菱道:“姜凤皇,记住我是隋芳菊,不要将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