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监控没有收音的功能，但商离还是从他的唇语中读懂了那句话。
陆家的任务？报酬？
商离眯眼，看着监控里的崔岚左右环顾一圈，见没人后将文件随意翻了两下，粗略地确认内容后放进了身上的背包。
接着他似有所觉，抬眼看向了摄像头。
两人就这样隔着时间与空间对视了三秒。
看着那双银灰的眼瞳，商离忽然心觉不妙，当即转头张口，想要对许歌说些什么。
然而最终还是慢了一步，掷来的银色长刀比他还未脱出的话语更先一步抵达。
“……”
哎呀，这熟悉的零帧起手，商离在心中感叹。
他转过头，看见穿着卫衣的崔岚悄然出现在监控室门口，正冷冷地看着室内的两人。
“八百年前就看见你们到处跑了。”
崔岚视线粗略扫过许歌，然后缓缓转移到监控旁的红瞳男人身上，“狭路相逢，宿敌。”
听见这话，商离头顶两只看不见的耳朵竖了起来。
宿敌？
老婆可绝对不会用这个词来称呼我，他想。
面前的崔岚的容貌与几天前那个在裂隙里搞追杀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轮廓深刻，五官精致，气质冷淡。
但商离只用一眼就能确信：此人是由领域根据异能局上传的信息自动推演构建出的，时间线为两年前的幻象崔岚。
众所皆知，“商离”和崔岚是“宿敌”，但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还藏着十多个被无声无息抹去的穿越者。
“居然是你。”
许歌也看见了正正当当挡在门口的长发男人。
他不禁咬紧牙关，恨恨道：“就是你把我的同伴杀了！”
“……”
商离想起在进入领域之前从上级哪里拿到的关于这次案件资料。
资料里写着，异能局经过仔细的调查，突破重重谜团，最终得出：林跃大楼五位异能者死亡案的凶手就是曾在案件发生前后出现过的崔岚。
调查组给出的案件过程大致为：向来与燕市陆家作对的林家大少爷试图派出五位私下豢养的异能者，暗中利用不光彩的手段取得商战胜利。
而早有预料的陆家则暗中雇佣崔岚潜入林跃公司对五人进行刺杀，将林大少爷的计划掐断在萌芽，保护陆家的权威地位。
如果学生们在领域内一路顺着给出的线索找到最后，不出意外就会遇见“崔岚”这个大boss（超级削弱版），然后与他大战一场。
但领域构建角色显然也是要遵守人设的。
显然在众人眼里，法外狂徒崔岚跟异能局商离的“宿敌”关系更加深刻，或者说，盯着他砍。
于是这个幻象崔岚便也好似压根没听见许歌的话般，手中银光凝聚成一把长刀，直直向商离劈去。
我这是自带嘲讽技能啊？！
商离“啧”了一声。
他侧身躲过带着破风声的长刀，握起不知何时从许歌身上摸过来的短刃，贴近身毫不犹豫向幻象崔岚脖颈袭去。
“嘁。”
崔岚提刀挡住，随后迅速跟随力道旋身反刺。
刀尖即将直击门面，商离仰身，如蛇般灵活优雅地避开攻击，近乎贴着地面从崔岚身边滑过，来到监控室外。
两人身位在瞬息间完成转换。
“许歌！”
商离移动视线，对因为两人大打出手而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青年喊道：“你的异能呢？”
“不用你说，已经用了！”许歌扯着嗓子回应。
“跟我打架还分心？”
冷漠的嗓音打断两人。
长刀骤然贴着商离脸侧擦过，银瞳男人跨步上前，因动作而扬起的黑发将他视野全部占据。
幻象崔岚追了上来，眉眼间竟带上一股霸道狂傲之气。
商离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
异能局怎么搞的，这幻象占有欲竟然还怪强。
“要决斗的话，还是找个宽阔点的地方吧。”
他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转身拔腿就跑。
两人开始在整栋大楼玩起大楼跑酷。
途中他们不免又遇见其他在公司里翻资料的学生，可幻象崔岚看都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仇恨依旧牢牢锁定在那道鲜红的身影上。
不过这幻象的异能也被许歌锁住了。
放不了大招，只能被笑嘻嘻的红眼睛男人放风筝似的在公司里溜来溜去。
商离从来不会与崔岚正面战斗，尽管两人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同一套战斗技巧，但崔岚总是在正面战斗上更有天分的那个，更别说从异能上一个是纯粹的战斗系，一个则更偏向辅助系。
哪怕现在他躯体得到加强，幻象又实力削弱，但真要像擂台上那样没有异能纯靠肉搏1v1决斗，商离拼尽全力也只能打个五五分。
唉，果然平时还是幽灵做得太久，搞得不太会做人了。
商离一边试图利用视觉死角甩开幻象，一边想。
“给我站住！”
幻象崔岚提着刀在后面喊。
经过时间长久的跑酷，他的气息已经变得有些不稳，但追逐的那人却依旧跟刚做了个热身似的。
无他，作为一只缩在人偶脑子里控制身体的幽灵，只要商离不想，就不可能会真正感到疲累。
但他还是在经过某个地方时，停下了脚步。
“？”
幻象跟着商离一路跑进更衣室，进入房间的第一眼，便看见男人正从某个帘子紧闭的隔间上方露出一双红瞳，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没有太多犹豫，或许是领域没有给他设置多少智力值，又或许长久追逐的疲惫让他直接不欲思考，他直接抬刀劈开隔间门。
然后隔间空荡荡的内部映入视野。
那颗头颅依旧挂在上方，而脖颈底下却一无所有。
脖子横截面光滑，鲜红的液体从切口汩汩流出，零碎的肢体牵连着衣物散落在地，如变态精心布置的死亡现场。
幻象崔岚立刻被眼前场景控住，久久不能回神。
下一刻，巨大的拉力猝不及防从脑后传来。
不知有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了他长至臀后的黑发，试图将他拉倒。
“咚！”
幻象在倒下前迅速转身抬手及时撑地，却看见底下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用手指瞬间弯曲跳起，共同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
他仰起身，长刀银光破碎缩短一截变成短刀，割向脖间试图将那双抑制呼吸的爪子掰开，不知道从哪出现的两条腿却又在此时突然横过来，一条从前弯起膝盖狠狠踹向肚子，一条从后精准踢向膝弯。
幻象双膝陡然跪上地板。
“咔——”
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他的脖颈便被彻底折断，再无声息。
意识消散前，幻象掀起眼皮，看见那颗头颅依旧居高临下地、没有任何怜悯或其他感情地俯视着自己。
“虽然长着和老婆一样的脸，但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商离笑起来，“嗯，就像小翠对我一样。”
麻烦解决，肢体们被操纵着回到作为中枢的大脑底下拼装好。
他原模原样站回地板，随意活动了下四肢。
一个脑袋在此时偷偷从更衣室外探了进来，是许歌。
“你把那家伙解决了？”他瞧见了地上的尸体。
“不要的眼睛可以捐给其他人。”
商离勾起唇角。
没管许歌对嘲讽有什么反应，他弯腰捡起幻象崔岚身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那份文件。
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两年前的这个案件，而是不知道哪任的穿越者代他经历，导致在卷宗上看见自己笔记时，只觉得离谱。
“崔岚不是凶手。”商离说。
“什么？！”
许歌失声大叫，在鲜红眼瞳森森视线下，他硬是梗着脖子没怂，嘴上却语气一转道：“不是凶手你还把他杀了？”
“宿敌杀杀怎么了。”
商离毫不在意。
没管许歌的反应，他低头开始翻起文件。
文件内容是一份由作为公司总裁的林大少爷拟定的管理方案书，内容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重要的是里面签字的人。
五个异能者，不管是什么身份，一个不漏地全在文件夹里一指厚的文件上签过字，而这份文件也只有这几人签过。
我记得卷宗里，这五个人似乎都是在异能耗尽后死去的。
商离搓搓下巴想。
“喂，给你点价值感。”
他转头问向旁边还在心里纠结的许歌，“你知道你的异能者同伴分别是什么异能吗？”
“额……这个。”
许歌下意识停止纠结,乖乖回答问题，“大哥的异能是创造一片内容受他控制的独立空间，二姐的异能是伪装成别人的模样，老四异能是控冰，老五异能是移形换位。”
“至于老六……他的异能是，其他人和他签订对等的契约后，能够把异能分享给他使用。”他说。
——
另一边，崔岚花了些时间，终于如同密室逃脱半从办公室花盆里找到钥匙，成功离开房间。
他带着两小孩一人偶走在公司走廊。
走廊两边都是完全相同的磨砂玻璃，以及完全相同的门。
打开门，展露出来的是与他们先前带着的房间完全相同的办公室。
几人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离开这层楼的途径。
“操，不会是鬼打墙吧！”
林思源缩着脖子抱住小陈说。
“别自己吓自己。”叶白紧紧抱着自己胳膊低声回应，“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不会有事的。”
几分钟前他看见这少爷在崔岚面前似乎比自己更害怕，于是主动把人偶递给他抱着。
人偶里的小陈满腔愤怒却不敢言，毕竟他才是最害怕走在旁边的大反派把自己一刀砍了人。
然而崔岚压根没管后面的鸡飞狗跳。
他一语不发地走在最前面，在心底默默回忆起两年前自己来林跃公司做了些什么。
好像拿了份文件，然后杀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