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虞初将地面收拾干净,将碎木板一股脑扔进了荒草地里的深处,确保荒草将其尽数掩盖后,这才洗漱上床。
“小初姐?这些人偶都这么脏了,要丢了吗?”
小圆上床前,余光瞥见被扔在屋子一隅,东倒西歪的人偶,挠了挠头,这好像是小狐狸的玩偶。
转头一看,小初姐好似是要睡了,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出声问道。
虞初闻言睁开眼,想起之前因为忙着打扫随手一丢的人偶,叹了一口气,压住身旁蠢蠢欲动的小狐狸,掀被起身,走到人偶身边。
模样奇怪,又脏又破又丑。
昨日乍看之下,没想这么多,直接给小狐狸当打发时间的玩意了。
今日再看,总觉得有些不入眼,这人偶的出现也诡异的很。
倘若是旁人的东西,却至今也没有人来寻过。
虞初蹙着眉,无意识的挠了挠脖子,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几个人偶。
她应该将它们丢了,可理智告诉她,这等莫名其妙的东西最好还是盯着自己眼皮子下,防止出了什么事。
更要命的是,这些个东西是精怪倒还好,要是什么吃人的玩意,当真是她霉运到头了。
府里本就异常繁多,再来几个鬼东西,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直接杀回芸娘那里讨说法。
小圆坐在床上,透过纱帘,望着站在角落一动不动良久的虞初,好奇道:“就这么放在角落吗?”
“不,角落不太安全。”
虞初摇着头回了一声,扯了一块抹布将人偶拢进去,捆扎好,扫了一眼并不大的屋内,犹豫了片刻,将包裹塞进了床榻下。
塞完后,虞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麻溜的上床,手腕上瞬间缠上了某条尾巴,她拍了拍小狐狸,转而对着小圆安抚道:“睡吧,明日我告个假出去一趟。”
“若是林嬷嬷和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夫人派我出买些零嘴。”
小圆点点头,想起之前夫人留下来小初姐,并没有怀疑,应了一声:“好!”
不多时,折腾了半夜的几人纷纷入了睡。
在屋外徘徊不断的黑雾如云海涌动个不停,渐渐上延,直至将整个门覆盖住,却始终没进来,良久,黑雾中分出了一条细如丝线的薄烟透过门缝缓缓入了其内。
在两张床榻间倏然停住,许久在一声轻哼下,薄雾似是锁定了目标,晃悠悠的飘向声源处。
似是完全忘了某个床榻下的五个小人偶。
任由小人偶如同垃圾一样被对待,随意丢弃一旁。
翌日,照例的三声敲锣响起,小圆清醒之时,迷迷糊糊的往另一侧床榻望去。
整整齐齐的被褥,手一摸,冰凉刺骨,人早已离开多时。
虞初趁着晨露之时,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狐狸就上了路。
原打算就近寻个马车搭上一路回绸缎铺,拿上她那吃饭用的家伙——小板车和寿衣,再不济寻个驴车也成,哪知她徒步走了好半晌,荒郊野岭的,愣是一个带轮的车也不曾遇见。
清早的晨露打湿了她的一些碎发,湿发贴在额上,就好像出了一头大汗一般,唇色略微有些发白,发顶甚至有些落叶落在其上。
又因出府,她又换回了原来带有些许布丁的素衣,瞧着像是从哪逃荒来的,着实有些狼狈。
好在这数日在王宅好吃好喝的,脸颊相较于从前,变得稍显圆润了些,虽然仍是瘦的厉害,倒也不至于看到颧骨的轮廓了。
较之肌肤比常人白嫩,一白遮百丑,远远瞧上去倒勉强算是个纤瘦的清秀佳人。
来山上打些牙祭的几个闲汉,趁着家中忙于秋收,无暇顾及他们,几个相约偷了家中的驴,就上了山。
一大清早,野兔野鸡还没瞅见,冷不丁就瞧见了个清秀姑娘。
这般野林子里,陡然出现一个相貌不错的孤身女子,几个闲汉眼冒精光,颓废的精神气瞬间起来了。
“姑娘,这是到哪去?可要我们载你一程?”
嬉笑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轻佻隔着大半距离远远传来。
虞初抬眸顺着声源处望去,高矮胖瘦不一的四个汉子,身着紧身窄袖棉布衣,懒懒散散走在路上,其中的高个子牵着一匹驴跟在身后,驴身上两边各捆着一个竹娄。
此刻四双眸子和一双驴瞳齐齐盯着她。
虞初抹了一把额上沾到的露水,目光在驴身上慢悠悠的停了一会儿后,淡定的收回了视线。
她早就瞧见这三四个人,本想着是途径此地的陌生人,不便打扰,便打算无视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倒是不曾想到,这几人还是个混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碰巧还被她碰上了。
虞初忧伤的想着,秉着少惹事的原则,没出声,脚尖默默的转了个方向,打算绕路走。
几个闲汉见状,两两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眸子看出了恶趣味,同时也越发肯定了这姑娘是孤身一人。
瞧这姑娘要躲,几人暗道不好,加快了步伐,不出片刻,四人呈一圈,牢牢地将虞初围堵在他们中央。
清爽的空气瞬间弥漫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臭味,虞初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捂住鼻子。
顺带将怀里砸吧着嘴的小狐狸掉了个方向,紧紧的捂在怀里。
“姑…姑娘…可是…是要去何处啊?”
胖子涨红着脸,不停的喘着气,紧绷的衣服将他肚上的肥肉勒出一层层的圈,那颤抖的肥肉因剧烈的喘气上下抖动。
活像是游泳圈抖虱子一般。
胖子眯着小眼,近看才发现这姑娘有着一身细腰,整体虽瘦,但样貌不比他们村里一枝花差,甚至那一身白嫩的肌肤就远胜于村花。
瞥到对面这姑娘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肚上后,甚至还害羞的捂住脸,心中忍不住就是一个心花怒放。
毕竟在穷苦人家里,长的越是富态,就越证明家中的富裕程度。
就他们四人,一瞧就是他家有钱,这姑娘眼光不错!
想到此处,胖子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冲着虞初露出一口牙,学着文绉绉的书生语气,带着还不曾散去的喘意道:
“姑娘孤身一人在野外,着实危险,相见便是缘,我等刚好认路,何不如我等送你一程?”
虞初视线扫过那颤个不停的肚上,抽了抽嘴角,注意到其余三人皆为是一脸的沉默。
瞬间了然,看来这四人里,恐怕眼前这个胖子是他们的老大。
她心中暗暗对比了一番四人的身形,再对比一下她自己的身形。
很好,三个大骨头棒加上一团肥油对上一跟火柴!
武力值拉胯,打不过打不过。
虞初脸色一僵,脑中的思绪快速闪过,半晌,眼看这胖子面色有些不耐烦了,心中一个咯噔。
电光火石之间,脑中陡然浮现出芸娘那矫糅做作的模样,连忙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佯装虚弱道:“多谢二人,敢问几位可是要往西去?”
她依稀记得此处往西在走一段路,是她初来之时的乱坟岗,浊气弥漫之处,黑气遮日,对她影响不大,有利于她逃跑。
就是怕伤到小狐狸。
“西边?”胖子闻言哈哈大笑,挑了挑眉,隐晦的示意了其余三人,见弟兄三人并未出声阻止,笑意越发浓厚。
“那正巧,咱们兄弟几人也是要去那里,刚好能送你一程。”
说着,胖子笑眯眯的伸出咸猪手想要拉上那皙白的手。
虞初看在眼里,忍住心中的恶心,装作不经意间被石子绊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咸猪手。
余光中瞥见胖子眸子的不耐,她连忙拧着眉,惊吓似的柔柔叫了一声,随即在他们瞬间愣神的眸光下,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他们那一条驴。
“小女身子不便,可否让驴载上小女一程。”
娇滴滴的声音如莺啼清脆婉转悠扬,胖子等人从未听过,一时之间只觉得如羽毛扫过心尖,痒的厉害。
再瞧这姑娘瘦瘦弱弱的,看她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上了怜爱以及…势在必得。
还不等胖子出声,牵着驴的高个子咧嘴一笑,倏然出声道:“姑娘坐着就是,路上颠簸,怎好让姑娘受难。”
“多谢各位公子相助。”虞初瞥了一眼干瘦的高个子,道了一声谢,抱着小狐狸慢吞吞地爬上驴背。
坐稳后,望着这几人眼中似要冒出的绿光,虞初顿了顿,皱着眉,轻声道:“我家中父母双亡,只留我姊妹四个,若是几位公子安稳将我送回家中,我们姐妹必定要好生招待一番才对。”
从不曾被人唤作公子的几人飘飘然,闻言虎躯一震,默默对视了一眼,随即笑呵呵的应了几声,牵着驴就往西走。
猎物什么时候都好猎,貌美的女子,尤其是孤身一人情况下的女子实在难得一见。
几番交谈下,几人满脑都被色心引诱,加之某人的甜言蜜语,更是将打猎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脑中愣是想着如何将姊妹几人神不知鬼不觉拐回家。
殊不知,驴上坐着的不是人。
而是一具既非尸又非人的活死人。
虞初敛下眼睫,缓缓的摸着小狐狸的皮毛,见小狐狸似要醒来,轻声哄了几句,望着小狐再度闭上的眸子,唇角轻轻勾勒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