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阁中,夜叶正等着徐鸾呢。
“哥们儿你办事有点拖沓啊,她到现在都还好好在那儿听曲呢,怎么着,想多吃点山楂?”
徐鸾一抖,又是倒酒又是递果子的,那叫一个殷勤。
“少侠您别急,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保证给您办好,现在我有另一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夜叶挑眉:“另一件事?说。”
“就是楼下那位苏小姐,她指名想要俏儿作陪。”
徐鸾怕他生气,语速飞快地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您的,我马上将阿越阿兰给您送来,您看怎么样?”
“就这事?不用,你直接把他带走就行,我就要这间屋子。”
夜叶巴不得让各种找机会往他身边凑的俏儿赶紧走,徐鸾见他如此善解人意,当即将他好一顿夸。
夜叶摆手制止了他,“你赶紧把事儿给我办好就行了。”
徐鸾连忙应下,俏儿恋恋不舍地抱着琴随他一起出去了,棠梨阁很快只剩夜叶一人。
他将斗笠摘下,活动活动筋骨,走到窗边观察了一番外面的地形,双手在窗台边上比划着。
“待会儿把她吊哪好呢。”
他跳了千丈之高的通天崖,吊乔洛那狗东西一天不过分吧?
夜叶探头出窗户,左右望去,顺便又仰头看了看,房檐之上的苏棋心跳都快停了,忙收敛气息躲到尖顶屋檐的另一侧。
“上面好像不太行的样子,算了,还是百妙阁那边最好。”
苏棋默默松了口气,同时心下无比好奇。
殿下抢了这人的倌伎,还让她来看着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少侠!”
好一会儿后,徐鸾又突然回来了,夜叶忙从窗外收回脑袋,重新戴上斗笠。
“怎么了?”
徐鸾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您让我办的事,好像出了点意外……”
夜叶:“?”
“我刚刚让楚昀故意去接近乔都尉,好趁机加料,但是她好像很谨慎,一直都只喝酒听曲,从不点人上楼玩的,现在也不让楚昀近身,我没办法下药……”
徐鸾声音越说越低,夜叶明显有些不悦,“你重新给她上一壶酒,提前下好药不就行了?”
“可是她们没点啊。”
“你就说是送的。”
“那要是出了事,这壶送的酒就岂不是很可疑?”
徐鸾难得聪明一回,倒将夜叶堵了回去。
徐鸾又说道:“要是以后她再来,自是可以用这种办法,但今天好像不太行,要不少侠您等下回?”
夜叶不想等下回。
他一个月只能出来一次,有些东西迟则生变,现在不加点料,谁知道乔洛这一个月里会不会和乔稚以及张鸣欣和解,到那时再想祸水东引或许就不合适了。
“算了,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徐鸾满脑门问号,“你怎么自己来?”
夜叶没回答,只将他推了出去,关上门窗之后看向白玉屏风内立着的木施。
那里挂着俏儿的一件舞衣。
夜叶抱肩盯着那件繁复而又华丽的舞衣看了一会儿,目光凝重,良久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呼,夜小叶,你可以的!”
房顶上的苏棋:“?”
这位姐妹要干什么,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决绝呢。
*
棠梨阁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之时,走出来了一位轻纱遮面的曼妙舞郎。
上身是微微有些透明的洒金交领纱衣,领还尤其宽松,少年平坦的胸膛若隐若现。
向下看去,浅色褶皱束腰勾勒出了纤细腰身,外围还缠绕着坠了铃铛的浅金腰链。
墨绿长裙由极其罕见的柔软织物所制,不规则的裙摆垂坠摇曳,边缘处用金线滚了边,百蝶穿花的绣纹栩栩如生,恍若真的有千百只蝴蝶落在他的裙摆一样。
臂间披帛则是用金钏固定,同样坠了小巧的铃铛,发丝尽数散下,仙气地披在身后,墨绿洒金的面纱遮掩住了下半张脸。
他不会上妆,只用朱砂在额心几笔勾勒出了一个极简的花钿,却依旧美得夺目逼人。
楼顶上掀开了一片瓦的苏棋惊呆了,作为第一个看到如此惊艳场景的人,她决定……赶紧回去报告殿下啊!
然她还是慢了一步。
夜叶眸光一眯,确认了藏在指甲里的药物没问题之后,寻了一个音节的时机,迅速冲步上前,从围栏处纵身而跃。
在几人呼之欲出的惊叫声中,他抓住了顶楼中心悬着的那团红绸灯笼,一股不易察觉的内力向四周悄悄散开,掀起周围垂挂的数道轻纱,在他脚下穿插成了舞台。
赤.裸的玉足踩在柔软的绸缎上,飘扬的裙摆旋成妖冶的形状,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少年做出了几个简单但是极具力量感的舞蹈动作,继而用力向下一踩,在落到半空后又抓着那束红绸向上飞去。
无数轻纱宛若花朵般绽放,又忽而闭合,将其中的花蕊包裹起来,半透明的颜色制造出了些许朦胧。
“喔哦,徐老板你不地道啊,这是你藏了多久的小郎君,够惊喜的啊!”
徐鸾还没缓过劲儿来,他心下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他这儿哪来的这么位小郎君啊!
沐笙歌原本正用她皇太女的目光审视着俏儿,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能让阿叶如此开怀。
然这位突然出现的舞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微微抬眸,视线忽而一凝。
俏儿被盯得手都僵硬了,琴也弹不好,正绝望着呢,忽然那道目光散了,他像看救星一样地向上看去,却是神色一僵。
这不是他斥巨资让叔叔给他做的舞衣吗!
呔,哪个小崽子敢抢他的东西,不想在寻芳楼混了是吧!
夜叶找准了乔洛的位置,散去了脚下的那堆轻纱,抓着红绸踩在四方檐柱之上,整个人宛若蝴蝶一般在空中蹁跹,慢慢地向下降落。
厢座在东侧,乔洛又位于最里面,着实不好下手,夜叶只得在完全落下后将厢座内的每位客人都挑逗了一遍。
纤细指尖或是轻拂过客人肩头,或是挑起客人下颔,雨露均沾,等到了乔洛这一桌时,她的那几个亲兵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夜叶为了克制自己目光里的杀意,在空中时就用利器在自己身上划了道伤口。
以他的体质,伤会很快愈合,但疼痛之下的应激反应会让他流泪,使他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动人。
哪怕谨慎如乔洛,在喝了那么多酒后,看到这样双眼湿漉的美艳少年郎,也难免有丝异动。
夜叶眼疾手快地将指尖粉末抖落在酒杯之中,在乔洛摸到他的手之前迅速旋身,带着丝丝梨香的臂间轻纱飘过乔洛鼻尖,倒让她一把抓住。
糟!
夜叶感受到从披帛处传来的拉力,他不是不能反抗,但那样乔洛必会生疑。
然而如今的美人计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若要让他像这里的倌伎一样去伺候乔洛这个狗东西,他会恶心死的。
一股熟悉的荔枝香忽然逼近,另一股不容抗拒的拉力从他的手腕处传来。
夜叶回眸望去,眸底瞬间被少女的盛气凌人所填满。
沐笙歌:“现在放手,你还有活路。”
被威胁的乔洛冷呵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苏棋,清场,今天这寻芳楼,我包了。”
一把价值连城的宝石被当做米粟一般洒了出去,清冷而又霸道的嗓音放肆到了极致。
乔洛哪怕在御都也没见过这般豪气的场面,此刻在少女居高临下的睨视之下,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将她包裹,明晃晃地感受到了名为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