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旧交替之中度过了隆兴元年,新登基的隆兴帝整日忙于朝政,于朝堂之上提拔人才,收拢权力。
而襄宁公主平日里多在定安侯府守孝,一朝丧父丧夫,襄宁公主心中浮起几分悲凉,孤寂的氛围淡淡萦绕在其身旁,上行下效,整个定安侯府看起来十分萧索。
宫中的太后十分忧心女儿的身体,时常传召女儿入宫陪伴在自己身边,看着女儿在守寡后越发清冷的样子,只能多多关心与劝慰,希望女儿早日走出这场阴影。
闲暇之际,太后也与隆兴帝商量襄宁公主之事,在太后看来,自己的爱女才刚刚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如今驸马已逝,定安侯一脉也没了人,身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如何不能再嫁。
况且襄宁膝下未有一子半女,亦无甚拖累,早些嫁人也能早些孕育子嗣,不至于膝下凄凉,孤独终老。
“皇儿,满朝文武大臣、王宫贵胄之中的适婚人选,你可要好生考察一番,为你皇妹择一佳婿。好在离出孝期还有两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仔细观察,只盼着我儿能够与驸马恩爱到白头。”
隆兴帝思索了一番道:“母后请放心,儿臣必然会仔细挑选,只是皇妹历来有自己的主意,依儿臣看还是多挑几个人选出来,让皇妹自己选择,挑一个皇妹喜欢的驸马,您看这般可好。”
太后略一思索,自古以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女儿初嫁从父,如今二嫁从心也未尝不可,便应声道:“也好,那便由皇儿挑选出适婚的人选,再派人私下去查探一番,没有问题就将人选予了襄宁,让她选一个自己满意的。”
隆兴帝应声道是,随后与太后聊了些宫廷之事,不久就回了紫宸殿,安排手下的人去好生打听一下,寻找适婚的男儿,并私下查探一番。
春去冬来,转眼间来到了隆兴三年,襄宁公主也出了孝期,因为襄宁公主住惯了定安侯府,便将定安侯府改为公主府,赐予襄宁长公主。
守孝三年后,襄宁公主洗去了一身的浮华,性子越发沉稳端庄了。出孝后,襄宁公主如同往常一样,在府中边一边下棋一边看书,对于驸马的人选倒是不那么关切,终归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如今父皇已逝,母后尚在,哪怕是皇兄也不能再随意主宰自己的人生,她的未来会由自己把握,再不愿受制于人。
对于襄宁长公主的驸马人选,皇帝在多番查探之后倒是定下了几个人,隔日便将人选递到了太后手中,太后看了一番,觉得这几个人选都不错,便命人传召襄宁公主入宫。
慈宁宫内,太后特地请来了皇帝作为参考,襄宁自进了大殿内,见着太后和皇帝正在讨论着什么,不紧不慢的走近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见过皇兄”
太后见着连忙叫起,“都是一家子嫡亲的骨血,何必多礼。”
隆兴帝:“是极,皇妹不必多礼,快起。”
襄宁嘴上说道:“礼不可废。”但到底是没再坚持,走到太后身边坐下,“母后传召可是儿臣可是有事相商?”
太后望着女儿浅笑道:“是有一件大喜事与你商量,等着你的意见呢。”
“哦?不知是何事?”襄宁公主疑问的道。
太后:“你如今已经出了孝,也为驸马守了三年,足够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哀家和你皇兄挑选了几个不错的人选,你且看上一看,若是有选中的,正好招为驸马。”
襄宁听着太后的话,心中的疑问消了下去,原是为着自己的婚事,虽好奇但并不惊讶,母后几番提及此事,因之前未出国丧,便没有再催促。如今出了国丧,襄宁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
太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厚厚一叠书面介绍,最上面的人选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张英,隆兴元年探花郎,天子门生,皇帝的心腹重臣,短短三年便从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爬到了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位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张英是隆兴元年的探花郎,品貌不凡,当初在一众进士当中,朕一眼就挑中了他,文采比之状元郎还要出色,只是年纪太小,那一年的状元和榜眼没有他好看,加之朕有意用他,便压了他的名次,因着国丧一直未曾娶妻,听说他父母已经安排媒人在打听了,故而朕将其放在了首位。”隆兴帝看着太后在与襄宁公主说起人选后便在一旁补充道。
“还有第二个人选,范阳卢氏二房嫡长子,出身百年世家范阳卢氏,其父乃是松石书院的院长,名满天下的大儒,其母出自清河崔氏。听说此子少有才名,身姿清俊挺拔,为人高傲但不失礼数,如今有意出仕。”
“还有第三个人选,刑部尚书嫡长子,进士出身,家学渊源,性格严谨,为人端方有礼,如今是正五品大理寺寺丞。”
……
隆兴帝说的口干舌燥,说罢后拿起一旁的茶盏,端起茶盏略微品了两口茶,随后放下茶盏问道:“皇妹可有看中意的?”
襄宁公主一边看着记录的人选,一边听着隆兴帝介绍,但并未有她中意的,看到最后一张时稍稍提起了兴趣,问道:“皇兄为何不曾介绍这位宁国公世子?”
听到襄宁主动问起,太后也看向皇帝,隆兴帝本不愿意提起,见到襄宁公主主动问了,便解释道:“之前朕从诸多人选中挑出了九个,其余人等皆被剔除了出去,本不欲再选,但为了凑个十全十美,便又将其添了进去。这宁国公世子贾代化之前娶过妻,膝下唯有一子乃其妻所出,自幼体弱,前些年一场风寒去了,其妻备受打击后卧病在床,一年前病逝了,如今业已三十有二,却膝下无子,如今倒是孤身一人。”
太后听完后说道:“这年纪有些大了,又娶过妻,倒是不太合适。”
襄宁公主喜欢的一直都是英姿飒爽的武将,而非翩翩君子、文弱书生,难得有一个合眼缘的,错过了倒也可惜,况且其膝下也没有子嗣,年龄稍大一些也无妨。
思及此,襄宁公主便道:“我觉得正合适,他再娶,我再嫁,膝下都没有子女,也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年龄大些也更稳重一些,倒也挺好。”
太后与隆兴帝面面相觑,愣了一会隆兴帝问道:“这是看中了?”
襄宁公主微微颔首应到:“是的,看中了,就他了。”
隆兴帝见她并非说笑,便应了下来,预备传召其问话,无甚问题便下旨赐婚。见襄宁公主已经定下了人选,隆兴帝也不再耽搁,向太后说了一声后回了紫宸殿,还有政务需要处理。
这厢太后虽有些不太满意,但到底女儿认定了,见儿子也没反对,因着早年对女儿婚事的愧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罢了,你喜欢便好。”
说罢开始和身边的掌事女官青影清点起库房的东西,预备挑选出一些合适的给女儿做嫁妆,襄宁见着太后的兴趣,不好说扫兴的话,便由着太后去了。
转头隆兴帝在御花园召见了宁国公世子贾代化,询问起他的婚事,问起可曾定下,贾代化忙回到未曾定下。
说罢隆兴帝谈起要为他赐婚,问他可有意中人,贾代化直言没有,一切但凭陛下做主。隆兴帝直接道:“襄宁长公主如今正是婚嫁的时候,既然爱卿的婚事未曾定下,那便回府等候圣旨吧。”说罢不久便让贾代化退了下去。
而襄宁公主那边得了隆兴帝的传召来到了御花园,恰好碰到了准备离去的贾代化,二人迎面走来,贾代化给襄宁公主行礼后便退下了。
待贾代化离开后,襄宁公主哪里还不知晓这是隆兴帝故意让她来见一见贾代化的,若是有什么不满意还来得及。
襄宁在见过贾代化后倒没什么意见,觉得其长相俊朗,是她偏爱的那一类。见二人都没有意见,隆兴帝当即写下赐婚圣旨,着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前去传旨,务必传达他的意思。
贾代化之母已经过世,故而贾代化在回府后拜见了其父,说起了隆兴帝做媒赐婚一事,在交谈后都认为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待接了圣旨后就得立马操办起来,不能慢待了公主,这宁国府终是迎来了一位出身尊贵的女主人。
圣旨赐下后内务府开始给襄宁公主准备嫁妆,虽然之前已经备过一次了,但太后主张重新备上一份,不能让襄宁公主带着旧的嫁妆嫁入宁国公府。
襄宁公主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开始安心绣嫁妆,不同于初次的婚礼,如今的她是既期待又紧张的,虽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但到底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未经人事,对于这个自己亲自选的驸马是极为满意的。
贾代化在成亲之前常约了襄宁公主一起去郊外游玩,二人一起漫步在小溪旁,小声交谈着,有说有笑,好不惬意。之后更是时不时的让人给襄宁公主送东西,或是珍贵稀有的古玩书画,或是精巧新奇的小玩意儿,或是新颖贵重的首饰,有时尝到味道不错的点心,也会令人送到襄宁公主府,贾代善笑话他是老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以前可没见他这般急切。
荣国公世子夫人贾史氏同身边的赖妈妈私下里更是笑话道:“一个鳏夫再娶,一个寡妇再嫁,排场竟摆的这般大,也不怕人笑话。”赖妈妈知道主子的话她没有反驳的余地,还不如顺着主子的话,借此来讨好自己的主子,故而只是听着主子发牢骚,并顺着主子的话回应。
对于旁人的说笑贾代化并不在意,自打同襄宁公主见面之后,彼此交流谈心,渐渐生起爱慕之意,满心满眼都是她,如同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恨不得马上将心上人娶进门。
在贾代化望眼欲穿下,经礼部与钦天监共同商讨之后,最终定下了大婚的日子。
隆兴四年初夏,皇帝胞妹襄宁长公主下降宁国公世子贾代化。婚礼当日,宁国府入目便是一片耀眼的红色,绚丽夺目,婚宴之上往来的具是显赫之家。由出身宗室的梁王与齐王打头,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位异性郡王紧随其后,八位公府的老诰命亲自前来道贺,同是金陵老亲的史家、王家、薛家更是家主亲自登门,其他侯爵勋贵数不胜数。
新房内贾代化挥退了房中的下人,缓缓挑起了新娘的盖头,见着愈发美丽的襄宁公主,贾代化简直移不开眼,眼见襄宁公主被瞧的小脸通红,比抹在脸上的胭脂更要诱人。忍不住羞恼的斥道:“呆子,看甚。”说罢给了贾代化一个羞恼的眼神。
贾代化眼见襄宁公主开始恼了,不舍的移开了目光,问到:“公主可是饿了,我让人备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公主稍微用上一些。我先去前院招待客人,等会再来。”
“你一说确实有些饿了,我先去换身衣裳,再用些东西,驸马先去忙吧,我在这里等着驸马,也请驸马少饮些酒。”襄宁公主柔声回道。
贾代化忙应了声好,便赶去了前院,前院里此时正热闹着呢,一群人闹着要陪新郎官畅饮,贾代化见着应声而上,一群人你来我往,喧闹间彼此聊的热火朝天。
新房中襄宁公主卸下了沉重的凤冠,换下了华丽的霞帔,着一身镶并蒂花边绣着凤纹的大红褙子,柔顺的长发用一根金镶红宝石双凤戏珠簪子盘起,在碧竹和素梅的伺候下用了晚膳,便去洗漱了一番。
前院里贾代化正在被灌酒,一旁的贾代善和缮国公府世子石华峰正在帮衬,亦被灌了不少酒。
听着前院热闹的嬉笑声,新房里的襄宁公主此时已经洗漱好坐在新房里等着新郎归来。
不多时贾代化在小厮的搀扶下进了新房,应是喝多了酒,步伐晃晃悠悠的,走的不太稳当,襄宁公主见此忙准备上前搀扶,贾代化摆了摆手道:“公主且歇着,我这一身酒味,先去洗漱,莫要弄的你也一身的酒味。”
说罢便在小厮的搀扶下去了厢房洗漱,待洗漱完之后,再次进入新房,挥手示意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慢慢走到了婚床边,握着襄宁公主的手一起缓缓躺下,春宵一刻值千金。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顿履随疎节,低鬟逐上声。
巫山云雨,龙凤呈祥的红烛一夜燃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