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府,顾渊自回到府中便开始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昌武帝未曾直接拒绝,便是最好的答案。
顾英在关心过儿子的身体,并陪着儿子用了晚膳之后,便早早歇下了,毕竟他的身体也不太好,今日强撑着入了一趟宫,早已身心俱疲。
翌日一早,定安侯府早已摆好了香案,一众人等着传旨的太监宣读圣旨,身体虚弱的顾英也在其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宁公主,朕之四女也,系淑妃所出,身份贵重。自幼聪慧灵敏,温恭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旦夕承欢朕躬膝下,朕疼爱甚矣。
今公主二八年华,适婚嫁之时,于诸公侯臣子中则一佳婿。今闻定安侯世子顾渊,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造地设,朕心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兹将襄宁公主下降定安侯世子顾渊,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共同督办。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前来侯府宣旨的太监在宣读完圣旨之后,顾英领着侯府谢恩,宣旨的太监连声对着顾英道喜,顾英笑着应下了,一旁的管家顺势塞了一个荷包,将传旨的太监送出了侯府。
不同于顾英的喜悦的心情,顾渊心中感慨万分,原本以自己的身体,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何苦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呢?
未曾想今日一道圣旨赐婚,将襄宁公主下嫁,打破了顾渊心中原有的平静。襄宁公主在京中颇有美名,又是金枝玉叶,下嫁自己只怕是委屈了她,毕竟自己的身体着实不佳。
顾英同儿子转回院中,他知晓自己的儿子心肠最是柔软不过,总是替别人考虑。只是这回就让他这当爹的自私一回,等到自己百年以后,总得有个撑得起场面的人撑起定安侯府,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在将儿子劝回去之后,顾英吩咐管家开始准备婚事所需的物品,所有的东西都挑最好的准备,务必要将这桩婚事办的体面妥帖,管家连忙应声开始安排。
顾英则带着许诺的东西,身着侯爵朝服再次入宫,不同于上一次入宫时的忐忑不安,此次是来完成对昌武帝的承诺,携着丹书铁券及代表先帝一诺的手书入宫面圣谢恩。
紫宸殿中,定安侯俯首行礼后奉上了丹书铁券及代表先帝一诺的手书,昌武帝看到东西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这场交易对于双方而言皆大欢喜。
因着定安侯顾英行事果断,念及其往日的功劳,让苏安吩咐下去将婚事定在了昌武十九年的春夏交换之际,公主府可以慢慢安排,婚后公主先入住定安侯府打理府中事宜。
顾英听到后再次谢恩,他深知这是昌武帝看在自己时日无多,又念及定安侯府往日功劳的份上,将大婚的时间定了下来,否则按照礼部的惯性,长篇大论下来没有个一两年都走不完。
如今距离婚期虽说只有小半年了,但大部分东西都是备好的,只是一小部分物品需要采买,还是来得及的。
顾英谢恩后退去,回了府上开始安排婚礼的相关事宜。
***
后宫之中听到了赐婚圣旨之后,各方反应不一,有嘲笑襄宁公主许了个病秧子的,也有嘲笑淑妃挑到最后反而挑了这样一门婚事的。同时不乏思虑甚远,有心试探的,哪怕定安侯世子身体病弱,但定安侯府一直执掌着兵权,哪怕如今定安侯退了下来,但他昔日的部下及义子都尚在军中。
俗话说得好,破船尚有三千钉,定安侯府在军中积累多年的人脉不容小觑。
不只后宫之中有人开始担忧,前朝诸皇子也在府中同幕僚商议,毕竟昌武帝的一举一动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何况如今这般大动作,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是在为三皇子秦王拉拢势力。
而在宫外已经出嫁的几位公主府中,大公主只是感慨四驸马身体不好,襄宁未来日子不好过。二公主自来高傲,与襄宁公主虽不交好,但也不曾为难,听到后也只是让贴身的侍女记得准备好添妆的东西。三公主自来嫉妒襄宁公主得宠,如今听到消息后恨不得当着她的面去嘲笑她,只是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月份尚浅,还需静养,因此只是恼道:“真是便宜她了。”但当天晚膳时心情愉悦的多用了半碗饭。
就连秦王也在此之后和王妃一起入宫走了一趟,在淑妃的昭和宫中坐了片刻,见了襄宁公主后,不知聊了些什么,但秦王及秦王妃出宫后就不再理会其它,开始安心帮着襄宁公主打点嫁妆,虽说一些嫁妆有内务府准备,但嫁妆的好坏可是有很多说法的。
不论外边如何议论,也阻止不了这桩婚事继续下去,外人越发急切,身为当事人的襄宁公主反而淡定了下来,开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婚礼。
时间如同沙砾,在指尖缓缓随风而逝。转眼间来到了昌武十五年,婚礼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昌武十五年三月二十六,大吉,宜婚嫁。
大婚当日,诸多王亲贵胄,公卿大臣纷纷前来参加婚礼,送上祝福。其中新婚不久的荣国公世子夫人贾史氏,在同隔壁宁国公府世子贾代化的夫人许氏说了几句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休息。
同随身伺候的大丫鬟鸳鸯道:“别看这位是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嫁了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归了西,真是可怜哪。”口中说着怜悯的语言,但脸上确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眼神带着一丝嫉妒一闪而过。
跟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鸳鸯忙轻声附和着自己的主子,她可是再知道不过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公主再厉害也不会关注到她一个小小的奴婢,但是她的主子却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人人都说史侯家的嫡出大小姐端庄娴淑,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私底下的手段让她想起都不禁胆寒。
如今主子身边的四个陪嫁大丫鬟,翡翠和玻璃因为在世子面前卖弄,直接被主子以手脚不干净的罪名发卖了出去,自己被发卖到了那最下等的妓馆当中不说,甚至连累的一家子都被卖进了黑煤矿中。
剩下的琥珀因为有着一副好样貌,但性格木讷懦弱的缘故,而被主子打发去了绣房,将来怕是准备给世子做通房的。若是侥幸生的一儿半女,也算得上半个主子了,但在自家主子的手下做通房,怕是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是自己聪明,早早的找好了下家,赖全是世子身边的小厮,如今在给世子办事,他的父亲是府里的二管事,将来的前程总差不到哪里去,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能断送在这里,只有活着才能过上好日子。
却说这厢襄宁公主带着十里红妆嫁进了定安侯府,新婚当天因驸马身体原因,并未圆房。襄宁公主并未感受到新婚的喜悦之情,婚后第二天襄宁公主与驸马一同入宫谢恩,在看过淑妃后,襄宁公主与驸马回了侯府,毕竟驸马的身体可支撑不住。
自此,襄宁公主开始执掌定安侯府,与驸马之间相敬如宾,时常同诸大臣的家眷来往,拉拢关系,拓展人脉,将自己的关系网慢慢开展,蔓延到诸多勋贵大臣的后院,探听消息。
大半年后,定安侯顾英终于撑不住了,在昌武十五年一个寒冷的冬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是在襄宁公主保证会照顾好顾渊之后才放心的闭了眼。
襄宁侯府挂起了白幡,顾渊面对父亲的去世,悲伤欲绝,险些几度命丧灵前,幸好襄宁公主提前让太医在府中等候,不然定安侯府怕是要连办两场白事了。
此后,定安侯府开始了三年的守孝生涯。因着顾渊身子越发不好了,襄宁公主多番关心其之身体,两人之间反而熟悉了起来,但是两人之间依旧不像关系亲密的夫妻,反而像是朋友。
于顾渊而言,他把襄宁公主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希望自己死后,襄宁公主之后能嫁个好人家,夫妻和睦,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