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宫。
皇后沈亦姝正坐在妆镜前,为发间簪上凤钗。
“王福让你过来说什么?”
跪在下首的小太监听见询问,赶忙叩首道:“回娘娘的话,王公公让奴婢禀报,今天殿下带着那个新来的侍读去仁学殿了。”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皇后凤眉微挑,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你回去告诉王福,就说本宫知道了。他清楚之后该做什么。”
“奴婢遵命。”
小太监退下后,宫殿中只剩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
“碧鸳。”皇后打开妆匣中的暗格,将一个小木盒拿了出来,“那人的暗卫进不了后宫,一定会在今天动手。”
“娘娘放心。”碧鸳把木盒收进贴身的锦囊里,“今天小厨房新送来一些绿豆,奴婢做些玉蕊糕,在天黑前趁热给殿下送去。”
“你办事一向稳妥。”皇后放下眉笔,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眼神恍惚片刻,又立刻恢复冷意。“如果那小家伙是个拎不清的,就把他送走吧。”
碧鸳闻言,利落地半跪领命,“属下明白。”
此时的碧鸳还是那身宫装,但浑身上下萦绕的肃杀之气,仿佛刚刚从沙场归来的猛将。
看着面前这位一直追随自己的副将,皇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你因我困于这深宫之中,终究是委屈你了。”
“娘娘不必如此。”碧鸳抬起头,眼中是火热的信仰,“碧鸳的命是娘娘所给,您所在之处,就是碧鸳的战场。”何况若说委屈,她自己这样的情况,哪比得上娘娘所受之万一。
那可是曾经帅军荡平西南,被先帝亲赐定安之名的女将军!十三年来却要和一群深宫妇人一起争宠,为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汲汲营营,何其可笑,又是何其可惜……
“瞧我。”皇后摇头笑了,不再提过去的事情了,“你今晚回来,将事情的结果汇报于我。以后的计划是否需要调整,就看今天这步棋了。”
“是。”
*
纪宇跟着秋玹章从仁学宫回来已是傍晚。他本来打算在亥时初的时候悄悄去凤宁宫一趟,没想到刚和秋玹章分开,就被王公公遣人告知,皇后手下的人在等着见他。
竟然来得这么快……
纪宇不觉得自己和影三的对话被人听到了,他对暗卫营的武力还是有些自信的。但他也因此告诫自己,在以后的行动要小心一些。
后宫每一个活人都有可能是上位者的眼线,他对这个时代还是感受不深,竟敢放纵自己轻忽了这点。
再次给自己面具加密的纪宇摆正表情,跟着带路的人来到一个隐蔽的小殿前。
“就是这里。奴婢暂且告退。”
赤色的晚霞照上窗棂,浸透出一层血的界限。纪宇望着门上的阴影,颇有种“逢魔时刻”的感觉。
他不由弯起嘴角,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几让他头皮发麻。
心脏在急速跳动,似乎在迫不及待的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纪宇深吸一口气,在原地静立片刻才把这份饥渴感压下,上前打开了殿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摄人的气势涌出,几乎立刻惊醒了纪宇心中的警报。
危险!
暗卫营练出来的本能在叫嚣,如果他继续靠近,会有被杀的风险。
就在纪宇想要模仿七岁孩子后退的刹那,那股气势却像是不曾出现一般的烟消云散了。
“进来吧。”
一声落下,纪宇知道自己暂时过关了。他扫了眼来者的长相,很快敛目低头的走了进来:“太子侍读纪宇,见过姑姑。”
碧鸳点点头,没有废话的直接说道:“娘娘让我将此物交给于你。今日之行,你可有事情要言?”
纪宇接过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小盒子里装的赫然是养心丹的解药。
这可是大亚朝皇室专门用来控制暗卫的手段!皇后竟然能把这个东西弄到手……纪宇对自己这个隐藏上司的能量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对方向他隐瞒了这个解药得连吃三年才能彻底拔毒的事实,但他也理解这只是对方预防自己解毒后反水的手段。
那个女人不会用这个东西来骗他,而对方的诚意和实力,也让他对站队的事情再无犹疑。
纪宇当即收起木盒,深施一礼,“其实就算姑姑不来,属下也有事情要禀告娘娘。”
碧鸳面色微缓,有些意外这个小孩的沉稳。“说来听听。”
“今日午时,天龙卫曾来找过属下,要求属下借用身份监视太子殿下,每月将殿下行动悉数上报,不得隐瞒。”
“你这可是叛主?”碧鸳此时已经恢复一个女官应有的温婉,只是眼神还透着几分杀气。
“姑姑说笑了。”纪宇有些羞赧地抬头,眨眼调皮道:“圣上早已把我交给了太子殿下。从那一刻起,只有太子殿下才是我真正的主人。”
“说得好。”碧鸳难得露出欣赏的笑容,将一枚腰牌交给纪宇,“这是能在凤宁宫行走的令牌,以后若有需要,可以凭借此物直接面见娘娘。”
“属下一定妥善使用。”
目送碧鸳离开,纪宇逐渐沉寂下来,脸上的表情不见之前的青涩,有的只是属于成年人的思索。
他明白自己是占了这个壳子的便宜,一个七岁的孩子,自然没有多少人会专门去戒备他。可就算这样,他也感觉到,那个女官没有真正信任他,那些微善意,只是为了进一步观望而洒下的饵。
不过无所谓。纪宇抛了抛手中的盒子。
他和皇后目前只是互相利用而已,而且对他的好处更多。
“小鲫鱼。”
熟悉的呼唤让纪宇瞬间入戏,转头纳闷的看向来者:“殿下?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秋玹章从长廊中走出来,王福在他身侧举着灯笼,生怕天暗,磕着这个小祖宗。
“三天后就是秋朝节,皇宫设有宴会,你同我一起出席。”秋玹章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尚衣局的人今天来了,正好也给你做几身像样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