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和谐、暖色调的家庭!
这简直是她的终极追求目标。
祁七开始在心里为自己安排任务。为了完成这样的目标,首先,她要做的是,团结内部,一致对外。
要完成这个任务,或许有点难度,因为在农村里,还有“大家庭”观念,跟大伯家不是说掰就掰的。所以,要一步一步来,第一步,就是保护母亲,拉拢哥哥。
“七七,你怎么跟你大娘那么说话?”王慧敏数落着。
“怎么不能啊,想算计咱们的钱,还不能听几句难听的话了?”祁七心里想的话其实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可她怕这种露骨的话把妈妈吓到,还是改成了平和的说法。不过,以后慢慢来,总有说的机会的。
“你这孩子。”王慧敏笑了笑,“你这么一闹,你今年上初中可能成问题了,你大伯非得拿咱们一下不可。”拿一下,就是为难一下的意思。
祁七很无所谓,她很自信,以她做了几十年补习班的经验来说,应付现在的考试,根本不成什么问题。
她已经照着自己的身材算过了,这会儿也就是小学的水平。写字台上放着日历,她过去看了看,上面有醒目的大字:一九九九。
哦,原来不是小学水平,是准初中生水平。
这个身高可是有点惨不忍睹呀。
祁七忍住叹气的冲动,将身高加入到第二个任务中,她不希望重新活一次,还要在自己未来的形容词上加个“娇小玲珑”的标签。
“你也别着急,你爸爸会帮你想办法的。”王慧敏又安慰她。
她这样的态度,倒惹得祁七眼睛一涩,差点落下泪来。
妈妈就是这样对孩子宽容,从小到大,便是表示不赞同,都是柔和的。只可惜,她这样的宽容只到她初中快毕业的那年寒假,余下后,便是沉默,以及怜悯。算起来,也不过再有两三年,家里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而后来……她逼死了这样温婉善良的妈妈。
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王慧敏还道是孩子生气了,便笑着拍了她一下:“知道怕了,以后就别这般冲动。”
祁七冲过去抱住妈妈,触手的温暖令她终于感觉真实了。
王慧敏被她的举动吓到,推了推她:“你这脾气,将来肯定得吃亏。”
祈七心想,我吃没吃亏不知道,但是你这样过于好脾气肯定是吃亏的。
她直接说道:“妈,我大娘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你那么好说话,她肯定要求会越来越多。你还不如给她一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王慧敏摇头:“女孩子要温柔些才好。”
祁七不赞同,也不再多说,这是个需要长时间潜移默化才能改变的观念。但其实,就是改不了也没关系,有她在,谁敢再讽刺她妈妈,就叫她好看。祁七攥了攥小拳头,她人小,可也有人小的方式的。
王慧敏看她几眼:“你今天怎么回事,又哭又笑的。”
祁七索性笑得将眼睛眯起:“妈,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王慧敏被她突然的情感表达弄得有些尴尬,心里虽然美滋滋的,嘴上却别扭:“才多大就想百岁的事了,晚上想吃啥?”
祁七看看墙壁上挂着的钟,才四点半,早已习惯了晚饭拖到天黑以后的日子,还真挺不习惯这样的时间节点。
“有什么啊?”
掀开帘子,到外头屋里去看,找到一些馒头,几个西红柿,半盘子剩菜,还有一碗底的咸菜。祁七看着这个家中的厨房,熟悉当中又透着无处不在的陌生,然而小时候她家里虽然有父亲能赚钱,生活上却总是节俭的。一般到了晚饭时,吃的就是剩菜或是咸菜吧。
祁七看了看那些碗底的东西,虽说是自己小时候吃惯了的,这个时候却并不能还吃得惯。
她再翻了翻,无奈并没有其他食材。心里顿时有点无语,心想语文书上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是遇上难题了。
幸而家里总是备着鸡蛋,她就拿了几个:“妈,咱们做疙瘩汤吃吧。”做法简单,最麻烦的步骤也只是把疙瘩拌好。而且疙瘩汤是她小时候家里做过的,并不会出现什么她突然会做某种饭菜的这种事情。
王慧敏对此没什么意见,祁七就舀了面出来,到外面花池子拔了两根葱备用,随后一边拌疙瘩一边跟妈妈聊天。
“我哥还没起床呢,妈,我怎么觉得我哥自打上了初中以后,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你哥那是年纪到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祁七摇头:“今年变化有点大。妈,你没问过他在学校里怎么样吗?”
“有你大伯看着,肯定不能差啊。”
“妈,你知不知道,我哥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不用刻意欺负他,有的是办法把他教废了。学校里那些老师,也都会看脸色,他们对我哥不好,我大伯就对他们和颜悦色几分,时间长了,谁还会管我哥?”
祁七不遗余力地开始抹黑他大伯,她不知道祁连在学校怎么样,但以大伯的尿性,或许这还真不算是抹黑,哥哥在学校的日子,可能还比不上那些没有“后台”的普通同学。而妈妈王慧敏别的毛病倒是没什么,就是在儿女的事情上,耳根子软,听到自己这样说,肯定会多想。在她心里埋下个怀疑的种子,再跟哥哥问上几句,不难发觉问题。等爸爸祁增裕回家来,再吹上一阵子耳边风,或许不见得管用,但心里先有个数最好。
*
却说周锁瓶气咻咻地回了家,一进门,看见自家老公正捧着本书侧身对着光读,就有点心疼:“你瞅瞅你,怎么那么舍不得开灯?昨天电视上还说呢,你这个姿势最不好了。你要是把脖子扭坏了,可怎么得了?”
把脖子扭坏了,那还能活吗?大伯祁增仁腹诽了一句,把书放下,摘下眼镜看自己妻子,“怎么生气了?他们说不给钱?”
“倒是没说不给。”周锁瓶缓和了下脸色,跟他说话时,她可不会用那种生气的语气,“就是祁七那个死丫头,居然嘲笑咱们挣钱少,算计他们家,还当着我的面摔门。”
祁增仁目光闪了下,语气却没变化:“你有什么好气的,咱们确实在算计他们钱啊。”
“可……”周锁瓶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祁增仁宽和地笑了笑:“今年七七也该上初中了吧。”
周锁瓶顿时明白了:“你是说,他们肯定要为了七七的事来找咱们。到时候咱们再拿他们一下子,让他们出点血。等七七跟着你去上学了,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祁增仁摇头:“你还想让七七跟我去上学啊?咱们小婉就快升学了,大楷那边我还要多指导指导,哪有那个时间去管他们的事?别人的事,总归不能影响到自己家里,还是孩子们的学业更重要。我本来还愁怎么说呢,七七闹这么场事不是正好吗。”
顿了顿,他又说:“能用脑子的时候,就别用脾气。”
周锁瓶脸色有点红,讷讷地应了。
“可七七不跟着你上学,咱们还怎么跟他家要钱?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就是没有上学的事,增裕也会给的。他要是不给,咱爹那先过不去。”
得了这句话,周锁瓶才算是放下心来。
等他们说完话,三个孩子也过来了,周锁瓶赶紧张罗吃食给他们。不管家里多拮据,她在饭食上可从来没亏欠过孩子,尤其是大儿子,那是要考大学,将来拿铁饭碗的。
“妈,我想吃排骨了。”最小的孩子祁灵雨是个女孩,因是小女儿,总是比大的孩子更敢提出要求。
只是她这个要求叫周锁瓶有些犯难,排骨比肉还贵,却没有多少干货,她是很少买的。
“咱们买鱼吃吧,买麦穗,再加点小虾,有营养还能补钙。”
“可是我更想吃排骨。”祁灵雨扁了扁嘴,被祁增仁看了一眼,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祈增仁是语文老师,算是个文人,很有些讲究,家里孩子不能在饭桌上讲话,于是一餐饭吃得很安静。等吃完饭,才坐在一起聊会儿天。
一家人其乐融融。
*
祁七把饭做好了,看见王慧敏从那头屋里过来,脸色有点不好,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她把饭端到餐桌上,“妈,我哥心情不好,明天正好是镇上的集,买点好吃的给他补补吧。”
他们这里的市集,是按照农历日期来的,每逢4、9是他们利丰镇的集,别处的集是别的日子,这样区别开,也就不影响那些摆摊卖货的小贩,他们每日都可以去集上卖东西,只是对于买东西的人来说,都是就近赶集,像是买衣服、蔬菜肉类,多半都是要去赶集的。
祁七住的这个村子,叫做祁家村,距离利丰镇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若是骑车,十多分钟就到了。所以他们惯常去赶利丰集。
“是你想吃了吧?”王慧敏戳穿她。
祁七笑嘻嘻地:“是呀,我嘴馋了嘛。”
听她这样直接承认自己嘴馋,王慧敏无奈地摇摇头:“等下跟你哥商量商量,问他想吃什么。”
祁七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味觉向来比常人敏锐,是以对吃食有些挑剔。但是有句话说的是,做饭的人不挑食,是因为他做的饭总是合他自己的口味的。明天最好是她下厨,就是不知道,家里人吃了她做的东西,会不会怀疑她是怎么学来的,毕竟家里可没有电脑,也不能上网。或许,可以去翻翻爸爸那些积压在箱底的书?
这个时候,哥哥祁连走了进来,揉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是这个味儿,我刚才做梦就吃了。”
随后,祁七就看着哥哥“飘”到了灶间屋,闭着眼低下头,将鼻子浸在腾腾冒起的热气当中。
这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