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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天译阁(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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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恒被迫躲避,在地上翻滚一圈,此时他感觉身体已经散架,离金鸽只剩几步之遥,却如隔天堑。

鬼影不再理会这不堪一击的杂碎,先他一步,伸手抓向金鸽,眼看只有几寸之距,他前进的动作蓦然一滞。

因为成恒强忍昏厥,几乎是出自本能地伸手拽住鬼影脚踝,死死抓着不放。

鬼影不耐“啧”一声,手掌玄力翻涌,对准成恒头顶。

眼看他就要一命呜呼,天译阁顶的龙首骤然仰天长吟,龙目园睁,冒着青蓝光芒。龙首之上,有八瓣冰莲拼凑,把整座天译阁照的锃亮,亦把上空的血云照亮半边。

是天译卫成功驱动了八瓣莲护阵。

成恒已经闭眼受死,又感觉鬼影身体蓦然一僵,只见一道青蓝玄流利箭一般穿透他的手臂,血水四溅。

成哼趁机强撑起身,手掌一拍地面,飞起无数块大大小小的石砾石板,在他的点金指下尽数化作琉金。一半飞向吃痛的鬼影,一半在自己周身筑成面墙,随后立即扑向金鸽。

“区区半步大修,也敢螳臂当车,狂妄!”鬼影被激怒,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只一拳就打飞扑面而来的金石雨,直奔成恒后心。

他刚把金鸽抱在怀里,就有几股黑烟缠上四肢,渐渐包裹住他全身。顷刻间,就像置身火海,熔岩的滚烫不住炙烤身体每处肌肤。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这个地步,我不出来张臂阻挡,难道眼睁睁看你毁了天译阁吗?!”成恒动弹不得,生不如死,膝弯一软,禁不住跪在地上。

“愚蠢,照样得死,不如乖乖躲在一旁,还能少受点苦,死的舒服些。”鬼影不理解杂碎为何还要抵抗,终究都是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你们这些把魂魄献给邪魔的妖孽是永远不会懂的。”成恒五脏六腑都被挤去,吊着最后一口气,趁和鬼影嘴战功夫,颤抖着手,把捏在掌心的念光悄悄靠近金鸽的喙嘴。

云眼中的邪烟越聚越满,像孕育血海里的恶魔胚胎,即将破壳而出。周遭风浪也缓缓安分下来。天译阁四下里万物归寂,飞沙走石沉落,静的有些不太真实。

鬼影视线下移,注意到成恒的小动作,眼底阴鹜一闪,掐指一捏,便见一朵通体漆黑的花枝。成恒愕然,可惜根本无法躲避,在鬼影狠戾的神情下,眼睁睁看着花枝扎进自己掌心。

血肉骨骼分离,痛不欲生,成恒也正是在这一瞬,把念光送入金鸽,鲜血喷溅,洒在它熠熠金光上。

鬼影眼皮直跳,为了泄愤,加大对成恒的折磨。下一刻,云眼沸腾,石破天惊,一发血气簇拥的黑柱,从万米高空俯冲直下,如高山倾泻的飞瀑,恰好冲撞在八瓣莲护阵上。

护阵在龙首长吟中,朝天冲上一道青蓝玄光,若剑指云天,万恶湮灭。两股力量相撞,一时难分高下。

从启动护阵时起,天译卫就觉得今日莫名力不从心,浑身玄力消耗极快,已经难以支撑住八瓣莲护阵,一个接一个力竭倒下。

鬼影这趟就是抱着十成十把握来的,大半年里,阙幽每夜都要送一批血气上山,这些血气早就悄悄盘踞天译阁附近。只待时机成熟,势必攻下天译阁,夺回玄宿盘。

十七年前森罗血弑,森罗族攻打苍境不成,有人暗中倒戈,泄露计划,致使清芷二宗和血神森罗同归于尽。但森罗肉身消亡魂魄不灭,被封印在玄宿盘,由天译阁看守。

可以说这十七年里,森罗族的目标就是夺回血神森罗的魂魄。

“哗啦!”

阁顶龙首刹然破碎,零零散散从房檐滚落下来。青蓝玄光最后剧烈一现,就让冲刷下来的黑柱全然淹没。失去护阵的天译阁,如同暴露天日下的琉璃塔。黑柱撞穿阁顶,直接汹涌进玄宿盘里。

地动山摇,阁身剧烈摇晃,碎瓦墙石隆隆脱落 ,天译阁有即将要塌陷的趋势。

鬼影不再理会成恒,迈步向天译阁走去,想不到衣角还是传来拉扯感。成恒明明已经被黑气束缚,折磨的痛不欲生,居然还能伸出手,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阻止他。

鬼影青筋凸起,手屈做爪一翻,黑气开始侵入成恒每处皮肤,灌入血管骨髓,搅动吸食。扎穿他掌心的花枝也开始往血肉里生长,细密藤蔓仿佛发丝。

他知道今日免不了一死,干脆不顾一切,哪怕下一刻身体就要爆炸,也不能让鬼影得逞。

“小杂碎好毅志,堪称千载难逢,本座都快不舍得杀你了。”鬼影停下脚步,语气温和,对黑气和花枝的操控却愈发猛烈。

“少在这跟我假慈悲,浪费口水的功夫不如来个痛快的,还想饶我一命叫我感激你吗?做梦!”成恒面色因极度忍耐,胀地发紫。喊话功夫,粘稠的血水从嘴里不断溢出。

鬼影不欲和他纠缠,只轻轻一甩衣摆,成恒的手就脱力,再也抬不起来。鬼影头也不回继续朝天译阁走。

然后,成恒就看见血云天黑柱冲刷过后的天译阁,已经支离破碎,坍塌大半。废墟之中,有一块通体漆黑的东西悬浮半空。

鬼影在离玄宿盘几丈远处俯首跪地,把兜帽摘了,露出整张面容。

他把头埋得很低:“尊上,属下鬼影,受齐右使之命前来接驾尊上。万籁森罗,幽火不泯,属下恭迎尊上重临万土!”

在苍境以西以西,隔着遮天蔽日的无妄林,有一片地域,那里的民众信奉的是血神森罗。谣传上古之时,邪神袭应为祸凡间,森罗救这片地域于水火,种族才得以延续。

在那里,森罗庙祠随处可见,百步一小堂,千步一大堂。再穷困潦倒的家庭,都会摆一处干净体面的供台。要是有嘴馋的小孩把持不住偷吃供品,都会被送到到城中的神威堂,狠狠调教三天三夜。

鬼影从小熏陶在那样的环境里,对森罗十分崇敬。他位列森罗族四刹,直接为森罗办事。当下与神尊面对面,激动又紧张。

“看来本尊睡的实在久,久到连齐森这小子都成右使了。”森罗话语间,思绪好像飘到很远。

肖长悦就算在阵道上再天才,也不是所有阵都看的明白。他才入玄途六年,还是初修,对玄阵的了解程度有限,所以面对这样复杂的阵子印,他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除非,他还有机会回趟固心塔。那里面书籍万卷,十之八九都是有关玄阵的记载。肖长悦刚入玄途那会,就是在这座塔里泡出来的。

他望着静谧如画的天译阁,纠结再三过后,还是决定直接过去看看。如果魔孽真的悄无声息闯入天译峰,他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才没走过去几步,后颈透来一丝凉风,凉风里有点锐意,肖长悦不用回头,就知道有一柄尖刀抵在身后,距离恐怕不足一寸。

是谁?闯入天译峰的魔孽?

肖长悦微微侧目,余光里出现部分黑色夜行衣。此人身量目测与自己相仿,是个男子。

“阁下也是为调查天译阁而来?”肖长悦一动不动,率先开口问:“那就是自己人,何必刀剑相向。”

“你发现什么了?”身后的人把刀尖移得更近,特意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肖长悦还是觉得有丁点耳熟。

“我一小小初修,能发现什么?”话一说完,肖长悦立即向下一蹲,那人猝不及防间,下意识就挥剑刺来,想将他制住。奈何反应根本没有肖长悦迅速,他蹲下后就朝那人抬起的脚下扫一记飞踢,成功把人拌了一个趔趄。

那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肖长悦则灵活地像水中游鱼,绕道他身后,嫌人倒的不够快似的,朝他屁股上用力一踹,直接给他来了个狗啃泥。

“袁哲,刚才没来得及好好教训你,现在算是补回来了。”肖长悦拍拍双手,一只脚踩住地上之人撅起的屁股,眼里满是厌恶。

袁哲没想到这个肖长悦身手这么好,一时间又起不来,只能趴在地上恶狠狠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还不简单,”肖长悦双手抱胸:“你欺负宋姑娘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把匕首吧?你滑箔匙用的也是它?老熟人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袁哲哂笑:“宋溪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帮她。”

“难不成我还帮你?”肖长悦讥讽:“说吧,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总不能是担心宋姑娘,特意过来找人的吧。”

“我还没问你,你在这做什么?”

“你管不着,”肖长悦不想跟他多废话,松开脚:“你如果不是来调查昨日之事的,就快滚吧。”

说完,肖长悦继续迈步上前,袁哲迅速起身,再次冲上前,身手拉住肖长悦的肩,把人往后一拽。肖长悦对此有所预料,顺势仰倒,谁知袁哲好像真对他动了杀心,匕首直刺他脸面而来!

肖长悦瞳孔骤缩,牢牢握住袁哲拿匕首的手,另一只手掌点地,翻身,借力把袁哲那只手往下压。袁哲另一只手掌凝聚滚滚玄力,拍在肖长悦肩膀上,这一下令他稍稍失去平衡,谁知袁哲趁此迅速抽手,匕首落到肖长悦手里,然后又抓住肖长悦那只手,把匕首逼向自己胸口。

如此一来,就形成一个画面,不知道的人,基本都会误以为是肖长悦要对袁哲下手。

不料此举他真是有备而行,肖长悦刚打算挣开,柳云绻陆辰淼还有宋溪就及时赶来,正好看到眼下一幕。

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开幕礼上岑杞仙身边的近侍,名叫御风。

陆辰淼和宋溪一直在原地等肖长悦回来,谁知等了许久,迟迟不见人归,就决定从附近找找。

这时候,有人叫住他们两个,回头看,是柳云绻和御风。

成恒濒死之际及时用金鸽传递出去念光,好巧不好,柳云绻那时刚好进肖长悦的房间找他。人没找着,但看到桌案上的金鸽在阵阵发亮,他走近,原本想着是肖长悦隐私,没打算看。

柳云绻转身欲走,那束念光就直接钻出金鸽,飘到柳云绻手心,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眼前就骤然呈现天译阁血海云天的画面。

他惊觉事态不对,就马上去玄机大殿找到御风,两人一起赶到天译峰,就和陆辰淼还有宋溪碰上。

听说肖长悦独自去周围探查了,柳云绻涌上担忧神色,四人就结伴在天译峰寻找肖长悦的踪迹。

再接着,就看到肖长悦握着匕首,刚要刺杀袁哲的画面。

无一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有袁哲换上一副瑟缩惊恐的表情,见到四人,像见到救命稻草,劫后余生,眼泪都快要挤出来:“宋师姐…救我!”

肖长悦算是知道了,方才他们打斗间,袁哲就特意留心四周动静,通过玄流波动感受到陆辰淼他们就在附近,算准了要把锅甩给他。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算是他一时疏忽了。袁哲这人不光拜高踩低,还喜欢暗地里耍阴招。

肖长悦气笑了:“袁哲,你算计我。”

“宋师姐、陆公子,我若没猜错,你们都是跟我一样,追着肖公子到天译峰来的。我看他与宋师姐你讨论血粉砯的事,才知道是他抢走的黑花瓣。我猜测是他做贼心虚想销毁证据,等到他单独行动,我就悄悄跟到这,假装魔孽试探他,肖公子发现我是谁后,就对我起了杀心。”

袁哲说的振振有词,宋溪看了陆辰淼一眼,他或许不清楚袁哲的脾性,宋溪绝对了解的,确切说就是和徐堂主贱的不相上下,这些话和行为根本不是他平时会说会做的。

见几人没反应,袁哲表情变为愧疚,继续长篇大论:“师姐,我知道,我平时跋扈惯了,你对我有芥蒂,我能理解,我是经常犯混,但关乎苍境生死命脉的滔天大事,我怎能不管不顾。再怎么说我也是苍境子民,与苍境共生死,就算为我自己,也容不得我乱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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