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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影答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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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局。

专门为陈亦章而设。

答案怦然落地。

窗边,陈亦章往陈府的方向深深一望。

是夜,陈府上方悬着一轮明月,照得人心一览无余。

红光闪烁,一人秉烛而来。

陈府小厮们瞅了瞅那人的漆黑面孔,吓得屏息不敢言语。

淬了墨汁的象骨獠牙,凸出的眼珠令人作呕,有震摄之威,面具的主人必然遍览珍奇,品味独特。

走到芙蓉木下,白尊礼顿住步子,忽然若有所思。

夏秋更替,芙蓉随着陈修姱的昏迷沉沉睡去,陈亦章逃婚离府带走了它最后一丝生气。

盛景未歇,唯有花瓣零落。

洁白的玉瓣落在他的肩膀、掉入他布满银丝的黑发间。

他抬起修长的手臂,举止之轻,让人错以为他要掸去一身花瓣。

芙蓉落地,咔哒一声,男人面具后的机关被解开,来者显露真容。

他纤长的眉眼俊逸而散漫,潇洒恣肆,有霁月风光之态。男人已经步入不惑之年,可他琥珀色眼眸如一块来自异域的宝石,岁月难改风华,沉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

男人轻裘缓带,一袭宽袍长袖从闵城服饰礼制,显然不想引人注目。

尽管在中原多年,最顶尖的高手依然能察觉他身上蛮荒异族的气息。

所以,数月前,江湖最顶尖的高手坠于他设的烈火烹油之阵,在天数阁一命呜呼。

二十年前,他戎装出街,貌如卫玠赛潘安,掷果盈车,险些被闵城众人看杀。今日虽容颜老去,他仍旧称得上是玉面郎君。

北夏袭俞,边塞大乱,风雨如晦,生民涂炭。玉面郎君在旁掩护,总将陈修姱一骑当先,拨□□穿敌军将士的胸膛。

此役后,玉面郎君与陈府大小姐陈修喜结良缘,不久后育有一女。

此女唤作陈亦章。

**

残夜入雪,一阵风敲开陈修姱居室的门。

房间里异常整洁,尽管女儿不在身边,陈亦章的物什还是一如往日放在母亲的床边。

他们的定情玉佩被女儿带走,徒留一篇宣纸长卷,招式画得古朴,画中小童却很青稚,是陈亦章幼年习武的残篇。

一柄寒光利刃悬壁,刀鞘积尘,主人已然离却连营吹角、刀光剑影很久了。

可武器栏间,雕弓、玄鞭、红缨枪、绣鸾刀剑拔弩张,分明为昔日主人所遇感发不平,呜呜作龙虎吟。

浅浅的呼吸声细若游丝,昔日的爱人重病昏迷,勾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陈府病人的居室,将奇珍灵药放在桌案上。

自从陈亦章开始履行契约寻珠,每逢朔望,天数阁就会派人往陈府送药。

往日,盛放药物的竹篓由一打杂仆役放在陈府穿花堂前的吊脚楼阁,为的是提前验明药物是否含毒,以防有人图谋不轨。

今日,天数阁无视陈府规章,直接破门而入。

“白尊礼,你还敢来?”

外祖母一声怒喝,剑气越帘而来。

“尊礼近来从有间山庄获得一宝,睹物思人,故来陈府一寻,老夫人见谅。”白尊礼往外一躲,旋身趟过门槛。拂袖间,烛火熄灭。

“白阁主,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抛妻弃女。如今,你功成名就,天数阁已坐拥江山半壁财宝,你还有何脸面出现在这里?”

“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尊礼神色淡淡,“当年之事,我已无意分辩。我和她情意已尽,分道扬镳不过是顺其自然。”

“当年,你铁了心要离开,”外祖母声音颤抖,“全然不顾只有一岁的章儿……我们陈家隐瞒你的身世,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章儿偷了你的珍宝,随你驱使,你还不知足?”

“如果你还记得你是她的亲生父亲,那你就该永远消失。”

外祖母冷冷道:“带上你的虾兵蟹将滚回北夏去。”

“就当章儿从来没有你这个父亲。”

白尊礼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波动:"老夫人,修姱和章儿……是不是还在恨我?”

明明话语有怨,男人的嘴角居然藏着笑意。

“恨你这样的人,不值得。”外祖母的眼神如探视一枚死物,“十八年前,我们家为你建坟立牌时,你早已是个死人。”

他走后,庭院里的芙蓉花照常盛放,从未因他的离开而凋零。

“不管章儿未来认不认我……拿到金陵明珠后,她就会知道,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父亲。”

白尊礼笑起来眉眼弯弯,比春酒还浓郁。

这种特质一比一遗传给远在贺州山上卑微乞食的陈亦章,具有很强的欺诈性。

“不仅仅是步云门一把手。”

“有金陵明珠的助力,我的女儿会坐到这世间的最高位。”

**

“是局,又如何?”

陈亦章感觉自己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心却很冷。

宫华烟没有回答。

直到茶汤由温转凉,冷到难以入口,暮色坠入陈亦章琥珀色的眼睛:“靠着天数阁给我的情报,一路上,我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

“有我力所能及之事,但更多的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当我和林湛如坐在去往苍乡的船上,我感觉,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仿品已经交还,所有人各归原位。”

“但是到头来,我无法改变所有人的处境。没了有间山庄,他们还是会寻找另一个凭依。”

“即使那个依靠是地狱,迟早要吞噬他们,所有人还是义无反顾往里跳。”

“我想是……为了生存。”

陈亦章缓缓道。

宫华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无解的难题。你一人能够改变的东西很有限。”

“即使圣上颁布严刑峻法,欲根除流弊,还是抵挡不住人性的幽暗和贪念。”

“古今皆然。”

宫华烟看着陈亦章眼眸暗淡下去。

“章儿,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般闲暇,能够共饮对谈。大部分人为生计所迫,只能疲于奔命。”

身有余财,心有余裕,故能品一方清茗,坐谈古今风云。

宫华烟:“解人燃眉之急,本就不易。能否改变他们自己的境况,不止看你,还在人心。你这么年轻就能想到这些,这样就很好。 “

陈亦章受了鼓舞,眼神又如烛火般亮起:“我出了门才知道,很多时候,我不能单靠一腔孤勇、一人之力。”

陈亦章:“虽然我与他们众人大多只有一面之缘……“

“但是,他们很坚韧,在他们身上我能感到很强大的力量,比我强大得多。”

少顷,她释怀似的叹息。

“我的力量很渺小。"

宫华烟觉得故人的女儿忽然变得很陌生,前一刻狂狷不屑似傲才,后一刻审慎谦卑如君子。要夫君为她陪衬,却自谦不如常人。

不变的是,她目光依旧,似点点星火,日月不可与争辉。

陈亦章笑道:“如果不走出门,我可能一辈子都困在闵城的安乐窝。”

林湛如估计会把她宠得很好。

母亲的病痛会带走一切秘密。

陈亦章会成为深闺命妇,永远葆有无暇的天真。

她将幸福安稳地度过一生,永远不可能触碰世界的真实。

“照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感谢天数阁,没有他们施计引我出门,我早就嫁人了。”

“最重要的是——”陈亦章谄媚地对宫华烟一笑。

“我估计没有机会见到貌美如花青春永驻的小宫姐姐您了。”

宫华烟:“……”

好家伙,彩虹屁要拍到脸上了。

“既然你如此想念我,那就请你帮我一个忙。”

陈亦章惊叫:“有钱拿?”

宫华烟:“没有。”

“……先告辞了,夜深露重,晚辈还需赶路。”

陈亦章飞身欲走,临门一脚,宫华烟将她拦下:“这件事可能和金陵明珠有关。”

……

“来,要完成我的指示,先喝了这杯茶。”

宫华烟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茶,她倒掉冷透的茶汤,推上一杯晶莹的褐色茶水。

“是我家李郎从他家乡带来的新鲜玩意儿。”

陈亦章皱着眉尝了一口,苦涩的食物残渣带着牛奶的鲜香,惊得她眼皮跳了跳:“甜的。”

很合她的口味,陈亦章昂头牛饮,一杯瞬间见底。

陈亦章喝得豪迈,宫华烟笑得舒坦:“这是从西域进贡的黑色豆子和奶茶拌匀的,叫鸳鸯。”

“鸳鸯?”陈亦章觉得,宫华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鸳鸯,俞朝南屿百姓常饮的佳酿,初尝不觉有何异常,深夜时分,它才显露醒神提振的功效。

然而,陈亦章身上,鸳鸯的功效好像即刻显现。

她哗的一声站起,扶手椅平移了三五尺。能清晰得听到五十步外的屋檐滴水。

门帘微动,不是风卷的。

她的视线穿透宫华烟,凝视屋内的响动之处。

随后,一人掀起帘幕,进到屋里。

年长的男子,想必是宫华烟的李郎。

李郎背后是熟悉的身影。

跋山涉水,一路悬崖峭壁无人指引。他履险如夷,披星戴月,带来闵城的风雨。

陈亦章隐约看到他站在帘后,对她笑了笑。

林湛如笑得有些凄楚,一双眼睛像是无尽黑夜生出透明的枝丫。

隔着风帘翠幕,他的目光穿过半间迎客厅,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

“陈姑娘,别来无恙。”

**

陈亦章从未感到如此清醒。

“林湛如,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千丈高崖,云雾遮蔽,是遗世退避之所,贺州原住民也未必能一眼寻得。林湛如不辨方向,也不识当地方言,寻路必然困难重重。

可是,她前脚一来,后脚他就到了。

“姑娘的玉佩落下了。”

答非所问。林湛如勾起唇角,笑得如绽波之莲,如往日一般,仿佛他们没有矛盾,从未分别。

那枚被主人遗忘多次的玉佩又一次呈递在陈亦章眼前,悬置了太多的疑问。

陈亦章点了点头,接过玉佩。

所有的疑问化作一句不浓不淡的感谢。

“抱歉,有劳公子。”

指腹触及玉佩之时,她碰到林湛如骨节分明的手掌。同样是练武之人的手掌,林湛如的掌纹好像要比她深一些。

她注意到,相比几日前熟悉的触感,林湛如似乎清瘦了。

陈亦章的视线落在林湛如的肩膀:“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林湛如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无碍。"

"……"

陈亦用眼角余光扫视左右。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谈话过于克制,宫华烟和林湛如耳语了几句,便同李郎早早退出,留给他们一间房厅。

奈何,林湛如表明身体无碍后,再也无人说话。

灯花呲呲响动,林湛如的神态有些疲惫,像是浸透了世间冷暖,他披了件深色轻绸大氅,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

风雨兼程,他步履匆忙,四处问人寻她,未有一刻停歇,终于迎头赶上。

他真的有些累了。

“公子既然无碍,那我就先走了。”陈亦章收好玉佩,提起无名剑,掀帘欲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林湛如一步上前,抓住她握着剑鞘的那只手,手指紧紧扣住她的腕骨。

她走得是那般决绝,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再也找不见。

手腕明显地感到她要挣脱的角力,正如每一次她悄悄逃遁,毅然决然,不给他任何理由。

差一点要追不上她了。

林湛如忽然开口:“陈亦章。”

三个字有如念动箴言,陈亦章终于转过身,昂起头对上林湛如涌动着欲念的眼睛。

咫尺天涯,此刻与她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

“我绝不做你的陪衬,永远不。”

他的声音如错金镂石,正攻陈亦章心间之玉。

“我要站在你身边。”

**

——陈府大小姐陈亦章是有名的刺玫瑰。

看着亲切,实则扎手,旁人无法近身。

近身尚且不易,要在她身边,与她形影相随更是不可能。

林湛如察觉到,大抵是父亲早亡,母亲多病的原因,陈亦章有些孤僻。

加之步云门闭塞的练武方式,更是助长了她的多愁善感。

习武的常人偶尔会想象绝顶高手的生活。

林湛如想,一个孤独的武学天才是什么样的呢?

陈亦章语气狂妄地说,要他作自己的脚注陪衬;她说他笨,与他争执后离开,流着泪回来为他疗伤上药;她关心所有人的命运,懊恼于自己无法改变现状……

糟糕的性格,蛮横无理的举动,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林湛如扣住陈亦章的手腕,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困倦使他精神迷离,他牢牢抓住陈亦章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体内流涌着她传给自己的内力,如潮起潮落。

陈亦章闻言,神色震动。

然而僵持久了,陈亦章皱着眉头,投来疑惑的目光。

明月之姿,当有清风流水相伴。如果,想要留在她身边……

他默默向她靠近。

直到近得可以从陈亦章的额间听到自己的呼吸,从她的琥珀瞳仁里看到他的倒影。

视线不经意流过她泱着甜浆的朱唇,白皙的脖颈,直至落到交领蜿蜒下女子的丰润曲线,林湛如蓦地屏息停住。

勾人的领口间,还有茶渍的痕迹。

脸红成了他的习惯,他有些后悔自己靠她太近了。

“别逃了,”林湛如的声音有些压抑,“要逃就带着我一起吧。”

他沉吟似的吐气,生涩地掂量着措辞。

“陈亦章……师父。”

最后两字被拉得很长,音节迟疑,如未饮尽的浓茶。

陈亦章:?

"等等,你叫我什么?"陈亦章色如蜜蜡的眼眸猛烈地瑟缩了一下。

林湛如牵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出梅花纹巾帕,覆上她沾着咖色甜浆的嘴角,如夕颜花攀附面向阳光的那一面墙。

这次,陈亦章没有转身逃离。

林湛如轻轻擦拭陈亦章嘴角遗留的鸳鸯残渍。

他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如同七月既望,世人无比虔敬地昂首,远眺那一轮至高至洁的圆月。

月有阴晴圆缺,并非无暇之物。

可她的疏离清辉,令他无法抑制地想要靠近。

林湛如试探着问:“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陈亦章缄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林湛如,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武功真的很一般。”

“还有,你弄疼我了。”

林湛如:!!!

掌间紧握的触感凝滞了片刻,林湛如倏地收回手臂,垂下眼眸。

陈亦章瞅了一眼被林湛如抓了很久的手腕,关节处持久地受力,有些发红了。

“不要叫我师父,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陈亦章转动手腕,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动:“叫我陈亦章就好。”

“我可以教你武功。”她继续说。

“但是,你说,你不愿意做我的陪衬,想要站在我身边。”陈亦章的语调极其平淡,仿佛在简述一件与她完全不相关的事。

“那我也不想用师徒的关系来束缚我们。”

字字惊心。林湛如其实已经极度疲倦,陈亦章的话拉扯着他的思绪,他全身的感官被调动,变得无比亢奋。

“你可以跟着我。”陈亦章走到他面前,凑近林湛如迷蒙的眼底。

她的鼻尖很近,吐出的一缕气息能吹动他的发梢。

林湛如被她突如其来的逼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视线无处安放,红晕漫上他的耳垂。

太近了。他感到窒息。

陈亦章用手指点了点林湛如的胸膛,清晰的触感穿透他的轻衫,勾起他的心一跳一跳:“你不许拖后腿。”

“好。”

林湛如感到窒息中的冰凉。

“步云门讲求的是一通则通,万法皆取自一门,习武最重要的还是基础,练武一定要勤。寅时拉伸,卯时练拳,辰时拿器械,你的历任师父必然教过你这些……”

陈亦章:“我只会比他们更严。”

林湛如:“嗯。”

陈亦章:“你必须听我的话。”

林湛如:“好。”

陈亦章:“不许逢人便说我们的婚约。”

林湛如:“……”

陈亦章:?

怎么没回应。

灯花炸开,室内明暗忽转。

林湛如的脑海里徒留陈亦章担忧的神情。

这天晚上,林湛如做了一个梦。

梦中,陈亦章像往常一样起身走到门前,不声不响。

她要离开他。

他知道事情已无回寰的余地,却依旧伸出手,想要拉住陈亦章的背影。

她是明月,怎能为我一人留驻呢。林湛如有些自嘲地笑着。

她又要一个人走入黑夜了。

可是,今日之梦似与旧梦有别。

临走前,陈亦章回望了一眼,恰好与怅然的他对视。

“我不会再逃了,”她粲然一笑,“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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