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话音刚落,整个喜房之内,瞬间弥漫起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碧儿扭头,两眼担忧的朝辛雁看来。
随即下一刻,只听一声物品坠落地面的声响,原是手中团扇,无力落地。
辛雁低勾着头,令人瞧不清其神情,偏巧此刻,屋外忽地刮起一阵凉风。
只听一声惊雷巨响,电闪雷鸣间,窗外竟是忽下起了雨。
两颊边划落两行泪,她喉间哽咽着,微张了张嘴,嗓音微颤,极力克制着情绪尽可能显得声音平静:“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小姐...”
碧儿担忧开口,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辛雁又立即打断了她:“碧儿,你也一块出去。我累了...”
“是...”
碧儿无奈应声,随前来传话的婢女一并退下。
整个新房内烛火莹莹,她抬眸起身,一步步走至梳妆台前。
拉开椅子坐下后,透过眼前的铜镜。她望着镜中戴着凤冠霞帔,耀眼夺目的自己。眼中那极力抑制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
一声声满含委屈与难过的抽泣哭声,响彻整个卧房。
今早被迎出将军府时,她内心还无比期待着他二人的将来,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可万万想不到,仅是这新婚夜,他便不准备来了。
“不...一定是有何事耽搁了也说不定。不管什么情况,明日见面问清楚便是。”
“他不会那样待我的...”
此刻在辛雁心底,她仍无法接受,喻栩洲新婚夜冷落她的事实。
她无法理解,那么一个待她极好的人,怎么可能干出洞房花烛冷落新妇的举动。
“明明几月前将军府,他才向我表露心意...”
她嘴中一直嘟囔着不可能,直至半夜脑袋再熬不住,不知不觉意识模糊,就此趴在桌前昏睡过去。
夜半丑时,屋外看守的碧儿早已就地而眠。
紧闭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随之则是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少年进入了喜房之内。
早已换下一身喜服的喻栩洲,缓步走至梳妆台前,挑眉俯视着趴睡在桌上的新婚妻。
“这便哭了,那往后岂不是要寻死觅活?”嘴上这般说着,他脚下靠近辛雁,下一刻便躬身轻柔将辛雁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朝床榻方向走。
不知不觉间,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眨眼低眉轻瞥怀中人的面容。
此刻的辛雁,模样可谓是狼狈极了。晨间嬷嬷们精心为她化的妆容,早被她哭成了花脸。那一双陷入昏迷的双眼,此时更是红肿至极。
瞧她此番模样,喻栩洲脸上表情淡淡,嘴上则自顾自嘟囔道:“从前舞刀弄枪的将军嫡女,如今竟为我一朝变成柔弱小兔... ...”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却是不知是在嘲讽辛雁,还是在自讽。
走至床榻边,将她安放至床上,蹲身亲手为她脱去绣鞋,盖好被子。
“今后可别再哭了,我瞧着烦。”
站起身,他轻瞥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身悄声离去了。
房门再次被人轻轻拉上。
守在门外的碧儿,只觉身侧忽刮起一阵轻风。可当她正欲睁眼之际,颈侧却莫名挨了一记掌击,意识立即陷入了昏迷之中。
隔日清晨,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亮整个新房。
她缓缓睁开眼,半坐起身,眼前见到的是满屋刺眼的红色。
烛台之上原本精致的龙凤花烛,早已燃尽,不见最初模样。
瞧着眼前这空唠唠的卧房,她低眉不禁暗自伤神。
下床穿好鞋袜,视线望向闭合的木门处,开口轻唤侍女:“碧儿?”
一连唤好几声,可无论如何也依旧不见的碧儿进屋。
昨日因着迟迟不见祁缘回来,她心烦之下,便遣散了本该守在屋外的一众婢女,独留下了碧儿一人伺候。
可奇怪的是,现下她一连呼唤了她好几声,却依旧不见人进来。
脑中疑惑着,她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昨夜是就榻而眠,便更为奇怪了。
若她没记错,昨日她是趴在梳妆台前睡着的,又是何时又到了床上?可眼下她身着的喜服依旧完整,倒也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若是祁缘傍晚真的回来了,他早该叫醒她了。更别说现下她衣着完整...
这般诧异困惑着,辛雁下床站起身,朝房门处走去。
当她拉开房门,视线不禁往门侧一瞟,竟是亲眼瞧见趴坐在地上,半身依靠在墙边陷入昏迷的碧儿。
她一时屏住呼吸,满眼震惊的瞧着地上昏迷之人。
碧儿自小跟着她,她知道她不是个贪睡之人。
更别说……还是在守夜的时候。
“碧儿!”
辛雁匆忙走至碧儿跟前蹲下,摇晃着她的肩膀,担忧的呼唤着她。
很快碧儿清醒了。
她捂着脖颈,脑袋似乎仍旧有些眩晕。辛雁将她扶起身,带她入了房内坐下。
眉间紧皱,疑惑询问她:“发生了何事?你怎突然晕了?”
听着辛雁的疑问,碧儿捂着发痛的右颈,摇了摇头:“奴婢昨晚守夜时,瞌睡了小会。迷迷糊糊间,好似听见了什么动静。刚要睁眼查看,颈间便忽感闷痛。之后好似就晕了过去...”
碧儿说着,又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忽地站起身,慌张的查看辛雁是否有事。确认辛雁浑身无样后,又立即松了一口气,又奇怪般说道:“小姐...不,少夫人。您说...会不会是侯府昨夜遭贼了?”
“......”
辛雁眨眼看向碧儿并未接话,而是捂嘴不禁被碧儿逗笑了。
她当然明白,侯府之内。必然不可能出现贼人。可别说,还是不图色不图财。还胆大到闯入小侯爷喜房的贼。
她止住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位少年的模样,眼中再度泛起星光:“是啊,说不定。真是来了‘贼’呢...”
辛雁心中,此刻显然已经清楚昨夜来过的‘賊’是何人了。
只是,她不懂……
为何?他要这么做?
明明昨夜,是他们的新婚夜啊...
新婚之夜,新郎官半夜偷偷摸摸的来往自己的喜房。恐怕这世间,仅有他一人了吧...
按照礼数,婚礼第二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
祁缘他必定会在,届时敬茶结束后,她再寻他问个清楚。
“碧儿,为我梳妆。”
“是。”
换下身上的喜服,将其收入衣柜内。
一番梳洗打扮后,辛雁便出门去往了内院堂屋方向。
说来奇怪,沿路上她并未见着多少下人小厮。
不过这倒令她联想到,似乎今早也没有下人前来伺候,提醒她前去敬茶。
无人来伺候,莫不成是看她新婚当夜被冷落,故而才无人前来她院中?
不应该啊,再怎么说。她也是将军府嫡女,乐安侯府的下人也不至于这么没眼界才是。
“混账!太子请旨,陛下赐婚。如此婚事,你就敢作出新婚夜冷落新妇之举。不去喜房,反而歇在书斋,你好大的胆!你将为父的老脸往哪搁?此事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你又要让为父有何脸面见陛下!”
“此番若让辛康安那老匹夫知晓。不待太子与陛下责怪,那老匹夫怕是会第一个冲来寻我讨账!”
两脚刚一踏入内院。
耳边便传来了乐安侯的雷霆怒喝。
一眼望去,只见内院堂屋前,院内两侧,站满了下人奴仆。
眨眼细瞧,只见位于正中央的乃是整张脸被气得通红,满脸愤怒的侯爷,以及跪在侯爷跟前,一脸淡漠,面无表情的喻栩洲。
瞧他那般模样,明显并未将侯爷的话听入耳中。
面对喻敛的怒火,喻栩洲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平淡神情,就仿佛喻敛口中之人不是他一般。
可他越是这样,喻敛的怒火便会愈发的大。
“父亲骂完了?若骂完了,儿子可以起来了吧?”
此刻喻栩洲抬眸,同站在他跟前的父亲对视。
父子二人目光相对,就这般僵持了良久。
而正目睹这一切的辛雁,不知道为何,竟是从那跪地的喻栩洲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冷冽冰寒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