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时间大约是在傍晚，天空已经带了点晚霞的颜色。
地下车库里，常安仁拿过副驾储物箱里的备用机，调到相册的界面，把手机递给了坐在后座的绛云溪。
车库的光线本身就很暗，商务车的车窗又贴的防透视黑膜，绛云溪被手机屏幕的光线刺了下眼睛。
界面上，是狗仔拍到的绛云溪从落景星公寓出来的照片，绛云溪穿着的还是那件落景星发过微博的居家连衣裙。
“额，我当时喝醉了，落景星收留了我一晚。”绛云溪摸不清常安仁的意图，但还是先开口解释。
“衣服呢？这个牌子是她独家代言，你穿的那件是定制，总不能恰巧穿了件同款吧？”常安仁还是一贯的咄咄逼人，看着后视镜里的绛云溪，眼神锐利。
“不……不是。我喝醉吐了，衣服是落景星借我的。”
“借的，还了吗？”
“还……还没有。”绛云溪发现自己一遇到常安仁，就不由自主地开怂。
“回头你把衣服拿给我吧，现在送你回去？”常安仁没有再逼问，大概是觉得已经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啊？”绛云溪愣了一下，她想自己把衣服还给落景星，而且……她还想去后台找落景星。
“啊什么，你刚不是保证了以后不会再跟落景星同框吗，那就不要再有接触了。”常安仁淡淡说出刚才绛云溪在剧院里保证的话。
“……”绛云溪有点无言以对，两眼一抹黑，“但是我们还有个恋综，我俩又是一组，同框是不可避免的。”
“我正准备说，这种掉咖的综艺我本来就没想让落景星上，后面也会推掉。”
“……安仁姐，要不我们改天再约吧，我先下车了。”绛云溪攥着手机，只想赶快逃。
她拽了一下车门，没反应：“额，安仁姐能不能开一下车门。”
常安仁没有动，但脸上也没有不悦的表情：“话我已经说明白了，想在这个圈里站得稳，只能靠作品说话，靠炒CP蹭流量是走不长的。”
“我没……”绛云溪想辩解自己没有想蹭落景星流量，恰好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低头看，是落景星的消息，问她在哪。
绛云溪飞快打字：“在车库，安仁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咄咄逼人，快来救我！！”
手机对面没有再回复，绛云溪只能祈祷落景星正在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这边赶。
她把备用机还给常安仁：“安仁姐，我跟落景星虽然之前闹了些矛盾，但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我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也没想过要蹭谁的热度。”
常安仁看着备用机里的照片，用手放大了站在公寓门口的落景星，终于给出一个皱眉的表情。
照片上，落景星一脸深情地看着绛云溪，眼神炽热，像有一团火焰在眼睛里燃烧，火燃尽了，光也还是不灭。
常安仁看人一向很准，她拿到照片的那一刻，就知道落景星跟绛云溪绝对不清白。这样赤裸的眼神，实在没法解释成友谊。
况且……衣局长那边……
“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是正常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先避一下吧。表演课的老师你记得联系，她有真东西，你跟着她学会有进步。不管什么时候，观众还是看你的作品。”
“谢谢安仁姐，我会联系的。不过你说的情况特殊是什么，跟落景星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跟你浪费口舌吗，你真为她好就离她远点。”常安仁从后视镜里瞪着绛云溪。
“哦。”绛云溪讪讪地点点头，心想自己待会就去找落景星告状。
再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常安仁启动发动机：“导航，我送你。”
绛云溪不说话，祈祷落景星快点过来。
幸好在绛云溪磨磨蹭蹭调导航的功夫，落景星跑过来了。
她敲了敲主驾驶的车窗，示意常安仁把车窗降下来。
常安仁也同时看到落景星，转过头来责问坐在后排的绛云溪：“你叫她过来的？”
“不，不算是吧……”绛云溪吞吞吐吐，有点后悔自己跟常安仁保证绝对不会再跟落景星同框了。
“让她下车。”落景星的声音也很冷，对着常安仁，语气不容置辩。
“你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吗？”常安仁的语气也很不好，“说了你们现在要避嫌要避嫌，你还跑出来气我。”
落景星看了常安仁一眼，又从车窗的余缝里去看绛云溪：“没想气你，我自己有数。”
绛云溪看着她们两个人打哑谜，既摸不着头脑，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车锁打开时发出“唰”的一个声音，绛云溪赶紧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把门甩在后面：“安仁姐再见。”
常安仁看着落景星，缄默不语，终于还是驱车离开了。
看着常安仁的车开出车库，绛云溪心情轻松了一些：“安仁姐今天怎么了，就因为我们俩被狗仔拍到了，就发这么大火？”
“回去吧。”落景星没做解释，把手揽到绛云溪身后，推着她往前走。
“嘿，一个两个的都跟我打哑谜。”绛云溪哟呵了一声。常安仁有脾气她不敢惹，落景星她还惹不得吗。
她犟在原地：“把话说清楚，安仁姐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了。她刚刚还跟我说现在情况特殊，什么情况特殊哪里的情况不特殊？国家出政策不允许落景星和绛云溪同框了？一同框就犯法了？”
“……”落景星无奈地看着绛云溪，“犯不犯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待下去，说不定从哪出来一群私生，你要不想被围着狂拍，不想被相机怼到脸上，就、立、刻、跟、我、走。”
“哦。”一个两个的脾气都那么大。
*
跟着落景星进了后台，绛云溪立刻被后台热闹的氛围和情绪包围。
演出顺利结束，大家脸上都喜洋洋的，张罗着合照、献花。
导演看到落景星回来，赶快把人请过来：“刚刚还问小花你人呢，我们待会再拍个大全景。还要不要让化妆师过来补补妆啊？”
“没事，这样素着拍就挺好。”落景星回她。
结束剧场后，落景星的头饰、妆造就拆的差不多了，脸上虽然也还带着妆，但已经很淡了。
不过她是浓颜系，五官又对称精致，不用修容也很上镜。
“给你介绍一下，绛云溪，最近势头很猛的新人演员，陈导哪天要是想用新人，可以多关照一下。”落景星把绛云溪往前推了推，跟这场话剧的导演推荐她。
“哈哈哈，能让你带的人这可是第一个，有适合她的角色我一定想着。”被叫做陈导的女人热情的跟绛云溪打招呼，对她的外形条件也很满意。
绛云溪跟陈导握了握手，并询问方不方便加微信。
寒暄了一会儿，大家还要拍一张幕后大全景，绛云溪就退到了一边。
工作人员和话剧演员们都站在化妆室中间的空台子前，自觉找着站位。
落景星跟扮演书生的那位演员站在C位，旁边就是陈导。
陈导看到绛云溪自己站在画面外，招呼道：“溪溪也过来一起拍吧。”
绛云溪听到陈导喊自己的名字，有点意外，推辞道：“这不合适吧，你们拍就行。”
“哎呀这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是我们观众的代表。你看这小妖精跟书生郎才女貌的站一起，你就跟我这个凡人凑活凑活也做个双吧。”陈导过去拉绛云溪。
绛云溪见陈导并不是假意客气，只得站到陈导的旁边。
她侧身看了看站在中间的落景星，站在满是演员脸明星脸的人堆里，也还是那么夺目。
虽然不知道常安仁今天抽的什么风，虽然保证了不会再跟落景星同框，但是看着这张脸，很难不让人想犯错，做一些食言的事。
刚才陈导说小妖精跟书生郎才女貌，绛云溪偷偷踮了踮脚，身子往落景星的方向歪了歪。什么郎才女貌，明明自己跟她才是天造地设。
落景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绛云溪的小动作，她眼睛看着镜头，嘴角上扬，一个很撩人的表情。
拍完照片，落景星拿了包：“你跟着小花她们从B通道出去，在车里等我。我跟粉丝们打完招呼就去找你。”
落景星边说，边把车钥匙拿给绛云溪。
绛云溪接过，看着钥匙上的丑粽子车标，嘟囔道：“怎么感觉我们和好了又没和好。冷战那么多年，已经习惯骂你了怎么办？”
“……”落景星甩给绛云溪一个眼神，“那你继续骂呗，我缺你这点儿骂啊。”
绛云溪乐了，抓着钥匙去了B通道。
B号门直通地下车库，绛云溪走在后面，听工作人员小花和另一个同事交谈。
“平时排练的时候安仁姐都会过来，怎么正式演出反而见不到人了。景星姐也没带个助理，常安仁不是只带她一个艺人吗？”
“景星姐跟安仁姐吵架了。”
“啊？为啥？”
“不知道。上午联排的时候，我听到景星姐打电话了。我听声音感觉俩人都特别生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争执。”
绛云溪默默听着，怀疑自己就是让她们吵架的那个导火索。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常安仁突然对自己敌意那么大？不能只是单纯怕自己蹭落景星流量吧。
坐电梯到了车库，绛云溪戴好了帽子口罩，跟小花她们打招呼，离开了。
落景星的丑粽子车停的位置比较好开出来，绛云溪没费多大劲就把车驶离车库。
一般话剧演员谢完幕就会离开。但落景星的粉丝有很多没抢到票，还坚持在剧院外面应援的，所以落景星没有直接离开，想去跟外面的粉丝打声招呼。
绛云溪想反正在车里干等也是等，不如直接把车开出去，还能让落景星少走点路。
剧院外面，粉丝们拉了横幅和手幅，自觉地排成一个小方块，在马路对面蹲着，既没有影响到交通，也没有直接在剧院门口聚集。
落景星自己一个人，站在剧院门口，跟应援的粉丝全方位挥了挥手。
以前也有类似这样的环节，只是常安仁都会在场，去收一下信，或者安排着拍几张照片。
但现在只有安保人员在场外维持着秩序。
绛云溪把车开近了停下，默默看着落景星含笑跟大家打招呼的样子。
可能是心理作用，那两个工作人员说上午落景星跟常安仁在电话里吵架，她就隐约觉得落景星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
这边绛云溪在盯着落景星看，落景星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车。
不过车窗是单面透视，落景星看不到车窗内的人，只是凭直觉，觉得车内的人应该也在看着自己。
她对着车窗笑了笑，招了招手。
绛云溪看到落景星冲自己笑，默默竖起了中指，又想到落景星应该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只能讪讪放下。
等到落景星饭撒结束，过来拉开了车门，绛云溪才终于给人当面来了个中指向上。
“干嘛？”落景星瞥她一眼，拉过安全带来给自己系上。
“你跟安仁姐怎么了，如实招来。”
“好好开你的车。”落景星不答，命令绛云溪目光冲前看路。
绛云溪就知道落景星不会告诉自己，她换了个问法：“安仁姐今天为什么对我敌意那么大啊，她平时虽然也凶，但今天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她最近比较上火，不是针对你。”落景星手划拉着手机，淡淡解释。
她自己没有小号，所以平时刷手机都是用左手，这样就不会出现误点赞占据社会资源的事情。
现在她正在看网友对今天话剧舞台的评价，还有导演和制片们发的合照。
其中一张幕后合照就是刚才大家一起拍的那张，落景星把绛云溪放大，嘴角悄悄翘了一下，把照片点了保存。
网络上基本都是好评，还有一些网友发了绛云溪看话剧的饭拍。
落景星一条一条看，突然常安仁的通话请求出现在屏幕上。
“我在你家。”很简短的几个字，还没等落景星回答，对面已经挂了。
落景星面上没有反应，但已经没了刷手机的心情。
“先开到老宅送你回去，我今晚要回公寓住。”落景星说。
“啊？来回多倒腾啊，你直接住老宅呗，干嘛还要回公寓？”绛云溪开着车，只是稍微侧了侧头。
“安仁姐在公寓等我。”落景星坦诚道。
“……哦。”绛云溪无言以对，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突然出了什么问题。
“那你替我跟安仁姐说一声吧，我做不到不跟你同框。狗仔拍到又怎么样，我们俩又没处大象，姐妹情深不行吗？”
“……”落景星回给绛云溪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是因为什么？”绛云溪没好气道，“看她是长辈是前辈，尊重她，但她今天把我关车里不让我走是不是有点过了，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想跟谁在一块就跟谁在一块，她不让我同框我就不同框，凭什么？”
落景星忍不住笑了笑。她知道绛云溪口中的“在一起”只是单纯的“在一起”，但听着这几个字还是觉得相当顺耳。
“好，我一定把你的话传达给她。”落景星憋着笑，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种给自己老婆汇报的感觉。
绛云溪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也不要跟她吵架，安仁姐也挺辛苦的。”
“你倒是打一拳又给个甜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