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周，檀黎斗废寝忘食硬是把探测仪研究出来了，并为此烧了一台电脑，触电两回，历经三次小型爆炸……总之，过程不太顺利。

森原一摆弄着手里外表极其简陋、形似放大镜但多了一块显示屏的仪器，表情有些勉强：“探测范围是多少？”

“直线距离50公里。”

她刚想说这么小，就在檀黎斗怨气横生的死亡凝视下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总比没有强。

“因为你我浪费了一周的时间，你没事别再过来了……”檀黎斗面色阴冷地剜她一眼，只想让这祖宗赶紧滚蛋。

“思想真狭隘，你帮我这个忙明明也算是给自己积德啊。”森原一深以为然，在他的骂骂咧咧中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去。

自此，对异形种的清剿行动开始了。

只是，才过去三天，她的行动就受阻停滞不前了。

“你在基地吗？我有事找你，”森原一拨通了檀黎斗的电话，自顾自道，“先说好，我对你的才能没有任何质疑，但是——这个玩意儿才用了三天就什么都扫描不出来了，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对面沉默了好久才冒出来一句：“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低，森原一没听出来是谁，疑惑地看了眼通话界面确定自己没拨错号：“你哪位？”

“……”

对方似乎轻微地啧了声。

“檀黎斗患了游戏病，如果你找他有急事就直接来CR吧。”

说完这句，那人就挂了电话。

森原一满头问号地看着手机，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宝生永梦？

觉得这个情况有点诡异，她立刻动身去了CR，被事先打好招呼的院长很负责任地一路带到了看护病房，结果刚开门就看见一身病号服的檀黎斗跪在地上拽着宝生永梦的衣服声泪俱下。

她霎时间大脑宕机。

此时此刻檀黎斗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他竟然，跪在地上，哭！

上次她那样折辱他，他都只是毫不退让地跟她放狠话，现在居然跪在宝生永梦面前哭？

森原一大受震撼。

“哦！森原酱……”Poppy最先注意到她。

檀黎斗和宝生永梦闻声同步转头，然后便看到门口那人无比微妙的神色。

宝生永梦知道森原一会来，但檀黎斗不知道。如同在释放自我尽情表演时被熟人看见一样尴尬，檀黎斗的抽噎戛然而止，哭不下去了，他僵着脸松开手，坐在地上心累地盯着膝盖。

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她，真的。

另一边宝生永梦见森原一始终在打量檀黎斗，知道她是有话跟他说，便示意Poppy一起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檀黎斗看他们出去了，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躺回病床上闭眼。

“你装死啊？”森原一说。

“我看见你就烦……好好的你又来干什么！你有事非得现在说吗？”他说着说着又气得睁开眼。

“当然，我很急的，你的仪器可能出了问题，扫描不到目标了。明明我才消灭了八个异形种……你这做了七天的东西保质期难道就三天？”

“放屁！我做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檀黎斗猛地坐起来，不接受她的质疑，“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没有目标存在了？！”

“所以我在考虑哪个可能概率大一点，我倒希望是没有目标存在了，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本来是想让你综合一下这些晶核的数据看看能不能提高探测仪灵敏度的，”她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异晶核，“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不行了。”

“你三天里消灭了八个，也没引起什么骚动，看来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嘛。”檀黎斗哼了声觉得她在耍他。

“我从发现它们开始到今天，消灭的一直都是D级种，”森原一面色寡淡，“你猜D级种的D是什么意思？”

檀黎斗皱眉思索了一会儿：“ABCD的D……最低级的意思？”

“对，这个等级的很好办，因为它只是吞食人的意识，消灭它之后受害者会自己恢复，但C级往上就有点麻烦了，”森原一拍拍手，“你再猜如果ABC三个等级都出现会怎么样呢？”

檀黎斗：“……我记得你说你是专业的，你搞不定？”

“能搞定神川早他妈的和平了我还能意外到这来？”她骂。

“可你很强了啊。”檀黎斗半信半疑。

“我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它们的数量又不固定，更不用说就我现在这个能力对上一个B级种都有点麻烦，真要等哪天突然冒出来一堆，我就无能为力了。”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说的好听点叫同归于尽，说的难听点就叫我方团灭。”

檀黎斗露出迷之笑容：“可以按我的计划走让所有人都拥有数字生命，你觉得呢，这样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了……”

他似乎还蛮自豪。

“你多去太阳下走走把脑子里的水晒干吧，数据也是需要载体的，等到世界毁灭，”森原一吹了口气演示，“所有数据都会烟消云散，虚拟世界也会崩塌什么都不剩的。”

她没好气道：“我在前面殚精竭虑想着保全之法，你在后面整那个破编年史唯恐天下不乱。不帮忙也别添乱啊，能不能分清主次？”

“我的计划就差临门一脚了你想让我放弃？”檀黎斗笑得欠扁：“绝无可能。”

“你怎么——”森原一止住话头，突然回想起好多天前看过的八卦资讯，“是因为你母亲的死你才有这么大执念？你想留住的人是她？”

檀黎斗敛了神色，假模假样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应该也会理解我吧。”

“不，”她冷淡挑眉，“我又没有父母，我不理解。”

他微愣：“什么？”

森原一忍住想扇他的冲动：“既然你咬定你的仪器没问题，那我出趟远门看看别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吧。”

“啊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你觉得宝生永梦好骗是吧，其实我也挺好骗的。”

檀黎斗：？

“你来骗我吧，顺便再跪在地上掉几滴眼泪，”她饶有兴趣地提议，“你哭起来挺好看的，我愿意欣赏你的表演。”

檀黎斗：“滚！”

自动闭合的大门挡住了他的一连串咒骂。

“你出什么事了吗？”在外靠着墙等候的宝生永梦见她出来直起身。

“没有啊。”

“我不是说刚才，”他盯着她，“我是说最近，你出什么事了吗？”

森原一顿了顿：“也没有啊。”

“你没遇到什么麻烦？”

“没有。”她依然否认。

宝生永梦脸色明显沉了些，但还是点点头移开目光，像是在隐忍恼意，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很快举到她眼前。

森原一不明所以地接过，看着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渐渐睁大了眼睛。

这个身姿利落一头绿发的人，好眼熟啊……

哦，好像就是她自己。

明显是那种路人偷拍视角，清晰地记录了她殴打异形种的过程——因为她嫌碧声威力太强容易把异晶核也毁掉，所以用的都是纯法术，这就导致这个视频，十分具有魔幻色彩。

关键是拍摄者技术还不错，完美的运镜加上她的倾情出演，满屏的绿光闪烁，看起来像是什么热血战斗番。或许正是得益于此，短短九秒的视频，达到了51.3w的播放量和将近6w的点赞。

宝生永梦看着她呆住的样子意味不明地叹了声，插起兜，平淡的语调没有半点起伏：“不少人都在探讨视频里的人到底是谁，说她太帅了简直就是漫画里的英雄……恭喜，你好像快出名了。”

这句祝贺实在没什么感情，让森原一很难不怀疑他是在阴阳怪气——可这个家伙竟然也会阴阳怪气？和谁学的，檀黎斗吗……她暗自腹诽，但又在对方的全程注目下莫名感到心虚。

……不对，她可是森原一诶，她心虚什么。

森原一舔了舔唇，调整好表情顺水推舟地接道：“那你要签名吗？”

“……”

宝生永梦沉默地眨了下眼。

她真是懂怎么气他。

“算了……”他从她手里抽回手机，短暂地移开视线又叹了口气，不想计较太多。

“最近医院里也送来过几例特殊的患者，检查不出病症，只是昏迷不醒，但是没多久又自己醒过来了，而且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他顿了顿，“和视频里那个怪物，有关系吗？”

森原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敏锐啊。”

“这算夸奖吗？”他随口道。

她摇头：“如果以后这种情况增多引起非议的话，就说是游戏病的一种分支吧，这样不容易引起恐慌。”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力去解决，”她淡淡道，“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宝生永梦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檀黎斗在帮你做什么？”

“我能帮你吗？”他紧接着又加上一句。

“你……”森原一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又突然坚定：“你确实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她一脸郑重其事地拍上他的肩：“控制好檀黎斗，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活的太得意。”

宝生永梦顿感无奈：“我本来也没想杀他，如果他真的能帮上你，也算是减轻一点罪孽了。”

“我知道，我听你们这的院长说了，本来卫生省是要扣押他的，但你还是把他带回了CR……”森原一说着联想到檀黎斗的夸张表演，一时噎住，宝生永梦估计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她压下心中的杂念，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我要出趟远门，檀黎斗就拜托你了。”

宝生永梦对这个字眼欲言又止：“拜……托？”

“加油，”森原一抿了抿唇，纵然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咽了回去，“你……相信自己，做你认为对的事，加油吧。”

千言万语都在加油里。

看着她挥挥手走远，宝生永梦有些莫名。

“怎么搞的像永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