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艘船上同时有法国人、美国人和英国人时,那么这艘船大概率会发生一些小小的事故。
菲茨杰拉德很确定自己这趟匆匆制定的行程里根本没有和超越者打照面的一环,但眼下的情形绝对不怎么合理。
“有那个吗?”高大的男人眼睛一亮,跟做贼一样,看到金发背影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些许窃喜,立马快步上前,一副旧相识的模样便开始了攀谈。
“他还在写新的,你放心,下次一定……”自认“好上司”的菲茨杰拉德默默为爱伦坡点了个蜡,反应迅速,果断选择转移话题,“没想到能和阁下在同一艘船,真是有缘啊。”
此人乃是法国超越者波德莱尔。
众所周知,超越者是顶级战斗力,就像核武器一样的威慑力,而且是人形自走兵器,有自己的智慧,想想就觉得恐怖。因而大部分时间,超越者出行除开战时任务外,出入境都必须得有报备,所以菲茨杰拉德很清楚,这次遇到波德莱尔的情况绝对是一个例外。
但超越者,尤其是老牌超越者,有一个算一个,因为足够强,平时也都是别人供着,随性到一定境界了,这方面法国人尤为甚,波德莱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菲茨杰拉德不由得想起自己担任[组合]首领后第一次到国际场合的会面。除开必要的洽谈和政治考量,那趟行程的大部分时间都更像是异能者的聚会。
虽然是老牌的超越者,但波德莱尔架子并不大,他相比于同僚,只有一个小小的爱好,那就是看小说。
好巧不巧,当时的菲茨杰拉德在[组合]新官上任,好不容易为自己的新班子请了个足以充当智囊的角色埃德加爱伦坡,其主业也是个写小说的。
商人的直觉让他明白,这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要知道,[组合]明面上是非官方组织,但在北美营业了这么多年,在异能者组织里也勉强够得上参会的资格,当然,在超越者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
但还没等菲茨杰拉德发挥社交技能,就已经有人直接贴上来了——还是大名鼎鼎的超越者。
天知道菲茨杰拉德在听到那位波德莱尔“你们是不是刚刚招了一个小说家?他是叫埃德加爱伦坡对吧?他的小说进度如何?我可以提前看看稿子吗?”这几句连问的时候,是如何默默咽下熟练的商业辞令,给社恐的新员工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拿人家稿子的——出版社的编辑都还没问责呢。
是的,波德莱尔,是个坡厨,还是那种过激的坡厨。
好消息是,有了超越者开这道口子,他接手[组合]以后的发展不会太难。
坏消息是,自那天起,波德莱尔就在整个议程流程旁敲侧击了他好几次,就是想要一个埃德加爱伦坡的联系方式。
他有好几次都想脱口而出——“那你直接来美国找他不就行了?”
但菲茨杰拉德还是有理智的,主要波德莱尔他真的会答应。
别国超越者入境带来的政治风险尚且不提,他是真怕爱伦坡会被波德莱尔的热情吓得直接撅过去。
入职这么久,说话基本靠打字,能不出门绝对不迈半步的人,能受得了这个?
发散的思绪回到船上,菲茨杰拉德敷衍而不失礼貌地点头微笑,只等着波德莱尔对坡的小说吹捧持续输出完毕。
有句话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一定会出意外。
“女士,建议您最好不要点这份餐,海水的腥味儿会冲淡您身上的芬芳。”说话的人身高八尺而形貌昳丽,处处显露着话题中心的气质,要是他不叫“王尔德”,也没有一个钟塔侍从的身份,就更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艘船供应的是法餐。
美国人菲茨杰拉德感觉自己这趟有点点背。连带着他都开始怀疑起这趟行程的终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藏价值,值得英法这两个老对头纷纷下注。
要不是他那不告而别的情报组长给出了一张模糊的法国官方已故人员阿蒂尔兰波的照片,他都快信了这个扯淡的理由。
这次前往日本,虽然表面上的理由是和日本咒术界的合作,但菲茨杰拉德其实对那位一手创立了流浪乐团的初代乐团长和她的能力更为好奇。
当然,仅凭这一个理由是不足以让他临时改变行程也要来的。尤其是看到波德莱尔和王尔德的时候,菲茨杰拉德确信自己这趟是值了。
要知道,[组合]是国际领域的大势力,它所掌握的资源远不是一个落后的日本咒术界所能比的。
这个世界本质上还是趋于平衡的。
日本所谓“天元大人”的结界代表隐藏和保护,其实保护的是咒术师,让他们不被普通人发现。这份结界可以让咒术师放帐零门槛,让咒术界维持着一种田园牧歌式的和平。咒术界既然选择依靠天元,走了更为轻松的“捷径”,那么势必就会付出代价——代价就是日本咒灵指数级增多,全世界的咒力都往日本汇聚。
所以,实质上是咒术界需求外界的帮助,而不是平等的合作。
再看两位各自有任务在身隐藏行踪的超越者,虽然面上还勉强保持着和睦,心里倒是不约而同地啐了一口“晦气”。
王尔德:我觉得再继续下去我会失去一些美好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女王……可恶,还是忍不了!
波德莱尔:……七次反法同盟 ,次次都有你们,你还有理了是吧?连看小说的心情都没了!
他的确没想到,就连法国人处理自己国家的麻烦都得和英国人在一条船上。
要不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学生,他也不会申请主动过来。
当初知道兰波没死的时候他高兴得跟捡了彩票一样,结果一看,呵,不光是兰波,玩了把大的魏尔伦也在。再看看他们这些年的动向,扶植日本军方的实验体上位,养起了孩子,这对搭档甚至就地干起了黑手党也不回去,起码给他报个信呢?
他本人知道这个消息甚至还是靠安德烈纪德,对,就是那个异能战争末期带着一支队伍结果被驱逐出境的倒霉蛋军官。
身为政坛的老油子,波德莱尔倒是能够理解安德烈纪德和他手下的士兵心里的怨言。但为了好不容易结束的异能战争赢得的表面上的和平,现在的政府多方考量之下也不可能去迎回他们,顶多是视若无睹。
再加上安德烈纪德军人出身,这些年纵容属下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如今在国际上的名声可谓是臭名远扬,要不是当年的事的确太过冤屈,再加上国家确实有保他们的想法,军部差点就直接让人去“收尾”了。
直到人家冒着风险拿着魏尔伦和兰波还存活的证据找到官方,他们才一拍脑袋发现麻烦大了。
无他,虽然这些年英法一直看不对眼,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的。但当时还在法国官方名下的“暗杀王”魏尔伦居然自作主张刺杀英国女王——即使是君主立宪制的君王,也不是这样玩的啊!
这种行为相当于直接掀桌了。
当然最惨的还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波德莱尔。几年前学生在远东之地死了,学生的搭档又整了个大活,两个人在日本玩得很开心,一点儿也不管他们老师的死活。还是流亡的军官看不下去了才过来报信。
说实话,他真的很想敲开这俩货的脑袋看看,但凡有一个偷摸着回国请罪,他就是豁出一张老脸也要把人保下来——坐着的那群也清楚,两个超越者,明面上“意外死亡”得了,谁真想自断双臂呢?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已经死了,非要闹到国际法庭引发二次异能战争才好吗?
但显然,波德莱尔的放养式教育并不到位。
与心情复杂的波德莱尔不同,王尔德一开始的心情还是挺好的。
不仅是因为远离了钟塔里的那个女人,还因为这次的任务很是轻松。死了很多年的阿蒂尔兰波和失踪的暗杀王居然躲在小小的租界,这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
确认人的生死是一方面,先法国人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但显而易见,王尔德现在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了。
这艘船上唯一开心的大概是发现这单超乎所值的美国人菲茨杰拉德。
乐子人第零定律:自己不能成为乐子。
事实证明,当一艘船上同时有法国人、美国人和英国人时,那么这艘船大概率会发生一些小小的事故。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东京咒术高专的操场上,一只巨鸟和熟悉的人影一跃而下,囊袋里跳下三名诅咒师,声势浩大。
窗边的夜蛾神情复杂,底下一年级的几个人明显激动了起来,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那个要来了对吧?”
“对的对的,就是那个!”
“好期待啊!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现场,有点小紧张呢!”就连派蒙都飞得比平时更高些,想要看清那边的人数。
来高专提前适应学校生活的吉野顺平也是第一次参观这样的大场面,紧张和激动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哪方面更占优势。
甚至还有像胖达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用雄壮的身躯顶了顶有些手足无措的乙骨忧太,给人闹了个大红脸:
“纯爱战神,你的场合!”
“哎,高专还是老样子啊。”穿着五条袈裟款款而来的盘星教教主很快久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非常亲切地过来,本来打算握住乙骨忧太的手发表宣言,但被同期调侃得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的乙骨忧太求生欲爆棚,立马甩掉了这双很容易让女朋友误会的手:
“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喜欢里香!”
缠着他后脖颈的特级咒灵满意地缩了回去。
准备阐述自己崇高理想的夏油杰:……?怎么是这种反应?
有点不对劲。
这些人都太平静了。
当然,他当了这么多年教主不是没有用的,调整了一下情绪,夏油杰面上仍是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继续道:
“初次见面乙骨,我是夏油杰。我认为,强大力量就应该用于实现伟大的目标,你说呢?”
乙骨忧太纷乱的思绪因着这句话而稳了下来,尽管之前一直被同期调侃,也有越鸣的剧透作为打底,但当他真正面对夏油杰时,里香那躁动不安的情绪却一直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非常危险。
他没说话,对方也没有。
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弥漫至整个高专,令人窒息,让看热闹的几个同期急得不行,“纯爱战神”出师不利,他们几乎要冲上来手拉进度条。
幸而这僵持的局面很快就被人打破。
“悟,好久不见。”恶贯满盈的盘星教教主很是熟稔地对着赶来的五条悟打招呼,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偶遇一样。
然而最强并不按照套路出牌,那一米九的大个子十分显眼,现在又偏偏做出小学生一样的手势捏着嗓子:
“我知道!我知道!百鬼夜行的时间还是12月24对吗吧?地点还是东京新宿吗?”
那三名跟随着他来的诅咒师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仿佛在说:到底是谁泄露了情报?
“你……”他皱了皱眉,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当觉察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反应了过来,刚想反击,下一秒整个人就直接消失在了操场上。
“Sorry~”站在原地的短发少女无辜地摊了摊手。
宝可梦训练师,终成宝可梦。
剩下的三个诅咒师看着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摆好架势的学生,心里有点慌。
“这些都是拿来练手的吗?”禅院真希的声音有些兴奋。
眼看着带头的夏油教主不知所踪,再看着这群明显有备而来的咒术师,一咬牙一跺脚,一溜烟跑了。
真希失望地放下咒具,狗卷默默拉上了领子,空叹了口气收起了无锋剑,顺平也收回了水母式神。
“真的要放他们走吗?”派蒙有些不爽这些比愚人众还要恶劣的家伙就这样被放走。
比较善解人意的空还在组织语言:
“或许是方便他们报信呢?”
比较恶劣的五条悟表情凝重地对自己的学生问道:
“进去了吗?”
“进去了。”刚刚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偷袭的越鸣郑重其事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脑袋,颇有些恶趣味地问,“哦,对了,你们要不要看看直播?”
刚刚还因为没有拿诅咒师练手而灰心的几个同期默默对视一眼:
“好耶!”
看乐子果然是人类的共性。
五条悟对这个可以旁观秘境的天才般的设计拍手叫绝,拿手机拍了半天才后知后觉似的转头对越鸣问道:
“这个是可以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