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难得在八点前出现的太阳光，穿越层层楼群，最终落在鹤州十中的足球场。
跑道上排满了队伍，领头举着自己班级的旗帜，等待主持人讲完流程。
江枫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第一排，伸手遮住直直照射过来的光，顺手想往自己脸上抹一把。
立马被一旁整理衣领的何念念抓个正着，拍掉他欲要作乱的手：“江少，不要动妆！”
江枫无语道：“我都说了我不想化妆，是你非要抹上来。”
本来就因为早起而情绪不佳，男孩子的语气比平常降下好几度，眉目间也混着不耐。
何念念却不怕他：“温神也化了。”
她说着凑到江枫空旷的一侧，去看他脸上的妆容：“是不是用的不太适合你？你先别挠了，等会儿泛红了，走完方阵我就用卸妆巾帮你卸掉。”
班上大部分都很期待这场运动会，江枫也不想太过另类，免得降低别人的兴奋度，闷闷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把目光落回从方才就一直在自己身前摆弄的女生。
“还没系好吗？”
英伦风校服需要系领带，租赁点又没有免打款，只能手打，只有江枫的还没有系好，何念念便喊来刘冉帮忙。
女生正低头打领带结，被江枫突然低头凑近的声音吓了一跳，握在手里的带子也一下子散了出去。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连江枫也跟着愣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我说话很吓人？”
何念念白他一眼：“你刚知道啊？”
她靠到刘冉身边：“冉冉还能系吗？你别管他，把他当不会说话的模特就行。”
江枫：“何念念你别以为今天运动会我就不说你。”
压下心头那点微小的悸动，刘冉深吸一口气，刚要和何念念说可以。
一道男声插进来：“我来吧。”
温予酒把手里的班旗递给旁边的一位同班男生，走到江枫跟前，三两下帮他系好了领带，系完瞥一眼面前像是被他的速度整愣的人：“紧吗？”
江枫摇了摇头。
“行，”温予酒把领结往上拉了一下，“觉得脖子难受就自己扯松。”
何念念在一边瞪大眼看完全过程，不相信似的望了一眼那系得十分完美的领带结，又猛抬头看向已经伸手要旗的温予酒。
“……温神，你怎么这么会系啊？”
在教室的时候没见他有表示啊。
“偶尔需要穿正装，”温予酒接过旗帜，搭到肩上，余光落到往人群退了一小步的女生身上，片刻又收回，“准备入场了。”
舞台的主持人终于结束流程宣读，开始进行各代表队和班级入场。
江枫接过从前面传递下来的班牌，刚要搭到肩膀，一旁路过，刚要往一班前头的教师队伍过去的唐德，突然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等会好好走啊，”唐德笑道，“跟评分挂钩的。”
早上赶着到班上化妆，江枫连早餐都没吃，没稳住身子往前趔趄半步，无奈回应：“知道了。”
他现在实在发不出脾气，也懒得发脾气了。
要是没好好走过场，估计第一个提刀过来的不是唐德，而是在他身后的这群同学。
何念念知道他没吃饭，昨天是她和沈星临时起意，想给领头的两位上点妆，也让想打扮的女生们早点到学校，免得中途时间不够用。
虽说要办运动会，但十中早自习仍旧照常，集合又定在七点二十，更加紧凑。
沈星着重点了一声江枫和温予酒，让他们可以提前几分钟就提前几分钟。
江枫本身怕冷，入冬后一直是踩点到校，但看在班上的人都很在乎这次运动会的样子，还是没有拒绝出声。
何念念凑上前接腔：“江少，散队我去给你买早餐~”
江枫兴致不大，闷闷的应了一声。
他们说话的中途，已经轮到各年级入场。
跟着前面的队伍向前移动，江枫边走边把班牌拿稳，正思考着自己的项目是几点开始，还没想一半，边上就有人伸手往他这边递来东西。
小条的没拆封的巧克力。
他怔愣一瞬，循着伸来的方向往手臂的主人看过去。
温予酒把班旗搭在左肩，望向他的同时不忘继续朝前，和他对上视线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右手又向前伸了一小段距离，声音依旧不带什么温度：“吃吗？”
每个班级入场都有一小段介绍词，过场起码要三十秒，移动的队伍很快又停下来，速度放慢不少。
“小心胃病。”温予酒说。
他们从凉亭那次对话后，就没再好好说过话，就算是队形排练，也只是各自听何念念和沈星的指挥，根本没有需要彼此交谈的时候。
没想到最先变成没事人的，会是旁边的这一位。
手一直伸着，哪怕不累，对方不接也会有些许尴尬。温予酒掀起眼皮，瞥了眼面前似乎是开始发愣的人，过了几秒道：“不要算了。”
他说着刚要把手往回收，呆住的男孩子立刻抬手，把他手心的巧克力拿了过去，语速极快的说了声谢谢。
薄布料的校服压根抵御不了寒风，出了太阳也是快要降到十度的气温，江枫把巧克力拿走的瞬间，指尖也随之触碰到温予酒的掌心。
凉到像刚从冷冻室搬出来的冰块。
右手滞空了半秒，温予酒才把手收回身侧，缓慢的攥成拳。
高三一班先他们入场，江枫前两年一直落在队尾，完全不清楚领头举牌是个什么模样，站在等候线观望着快要走到中线的一班，半晌才把自己手里的班牌举到合适的位置。
刚举到，也开始轮到他们班入场。
他们排练比其他班要晚好几天，虽然也只是普通的排队形和试走过场。
但作为每个人高中的最后一场运动会，所有人都怀着十二分的积极。
练习时认真多过玩闹。
负责领口号的，是站在最中央的数学课代表。
男生平日是偏文静类型，被何念念选中的时候，还疯狂摆手说自己不行。
他们排队形的地方刚好是主席台前，何念念站在台上，蹲下身问自我否定的男生：“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
这会儿就差定下领口号的人就可以解散，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男生倍感压力，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声音……没那么大，会发挥不好。”
“有吗？”何念念撑着自己的下颌，嘟囔，“我没觉得啊……”
她看向身边没发表意见的沈星：“阿星你觉得呢？”
沈星笑了笑：“我也觉得很合适。”
“你看吧，”何念念重新把脑袋转向男生的方向，“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试试嘛！你看江枫和温予酒不也是第一次当领头吗，他们还比不过你呢。”
正踩着鞋底的石粒，没想到话题会往自己的身上引，江枫一脸莫名其妙的抬头看过去，对上何念念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接话：“……嗯，你说得对。”
何念念立马来了精神：“对吧！”
一群人好说歹说，才让男生勉强应下。
眼下又是即将展示成果的时刻，他站在队伍的中心，早已红了耳朵，万般不好意思。
何念念似是有所察觉，转身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小声喊了一句：“阿哲加油！”
吴越祺就排在何念念旁边，也跟着回头：“阿哲加油！”
有人开头，便有人接应，加油声陆陆续续响起来，演变成相互打气。
“二班加油！”
江枫刚吃完学霸给的巧克力，听见后头的动静，疑惑的回望一眼，又恰巧被何念念抓到。
“江少加油！！”
江枫回复的敷衍：“嗯，加油。”
这回被关注对象变成了江枫。
呼喊声吵的耳朵疼，江枫试图把注意力往温予酒身上引过去：“你也加油，温予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男孩子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转移目光的刹那，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一起。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却难得的，江枫被温予酒的眼神盯得一怔。
他看不懂对方眼里的情绪。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温予酒就已经垂下眼，避开和他的对视，淡淡道：“加油。”
指挥入场的老师也在此刻对他们摆手，示意高三二班可以进场。
男生小声地清了一下嗓子，又咳了一下，大喊：“二班，齐步走！”
最前边的两位少年，在他话音落下时，开始一齐向前走去。
一步步迈进所有人的视野里。
太阳也在此时突破楼宇的束缚，把操场照成一片金色。
“……生羽翼，一化北冥鱼，乘风而起，扶摇九万里；此刻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三二班——”
写入场词和起口号的任务交到了学习委员的身上，温予酒接过唐德翻出来的草稿纸，用商量的语气和他的班主任对话：“老师，这个口号能让班里一起想吗？”
“嗯？当然可以，”唐德说，“要在星期四放学前交给我啊。”
温予酒淡淡的应下，回到班级就把起口号的事，跟何念念说了一声。
最后起口号的任务传到了何念念手里。
“准备喊口号咯——”
在入场词的背景音下，女生的声音变得不再明显。
温予酒看不见后面的情况，但能用余光瞥见与他齐平的那位男孩子的状态。
神色依旧是一贯的冷淡，只是举着手里的班牌往前走，也没有跟着身后的人一齐开口。
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显得明亮而柔软。
似乎在太阳的加持下，连带着他的目光也变得炽热。
少年察觉到温度，朝他的方向掠视，在撞上视线的同时，嘴角牵起很小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