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逐渐沉重的呼吸，滑落到脖颈的汗水，断裂的肋骨扎入腹腔，内脏在出血。情况不算很好，一直保持着强化状态的肌肉，战斗带来的生理负担比预计中的还要大。

最初会答应西索的邀战是为了酷拉皮卡，难以获取的情报掌握在随心所欲的魔术师手中，这是最便捷的方式。

除此之外呢？她自己有什么追求呢？

西索大概是那种会从生死决斗中得到愉悦感的人 ，依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和他一样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人生中第一个格斗老师是位健壮的女性，武斗启蒙很早，依莲记得得到了她极高的评价。

“小姐的体质是天生的优异，之后的训练我没法教导了，她需要更好的老师。”

她这一点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

之后的训练和学习也是差不多的评价，她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加上自主觉醒了念能力后也没被过度消耗潜力，达法特欣慰的眼神告诉依莲，她是个天才。

对那时的依莲而言，这些评价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无所谓赞许或批评。

不努力也能顺风顺水的人生，每次坚持只是为了得到妈妈的夸奖，那是依莲唯一会在乎的事物。

可是她并不热衷于战斗，操作系的念能力可以完成快速支配，依莲没有很喜欢的东西，绝大部分只需要说出口就能得到。

真正想要的却永远不可能拥有。

跟随卡珊学习的那段时间里，依莲得到的建议是要更主动一点。

因为卡珊认为她过于冷静，谨慎在战斗中当然是优点，但凡事都要反复思考反而会失去趣味。

依莲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力量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

没有意义的事不做，没有价值的事不做，这是依莲的行事准则。

打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看西索的样子他很满意，目前的得分是他略占优势，优先得满十分者胜出，到现在就算输了也没关系。

照理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她不想输。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冲动的时候，很陌生的心情，说不上讨厌，收缩又扩张的血管和神经陷入前所未有的狂热中。

答应西索的那一瞬间也许也有隐藏的战斗欲望作祟，依莲承认自己对他有些许兴趣，只是一点点而已，她野蛮的那一面在战斗中被激发出来，血液像沸腾一样兴奋。

突破自己的极限，战斗的乐趣比想象中要多得多，人不需要一直冷静，依莲深深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凭借优秀的弹跳力凌空撕裂西索黏在她腹部的念，下一秒极速下坠以腿为武器直击他的后脖颈，凝聚在拳上的硬正中男人的头侧，连续的击打加之冲击精准得手。

“critical and down！依莲选手得三分！目前比分9:7！”

分数瞬息逆转，近乎狂欢的赛场人声鼎沸，连强忍激动的奇犽都忍不住为这一击叫好。

“九分！依莲选手强势拉开比分！只要一分就能决出胜负！她就是终结西索选手不败神话的最有力人选！！！”

解说员已经彻底破音了，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减少场上的热情，她的喊麦甚至差点被看台观众的叫声掩盖。

腰部弯曲到几乎不可能的弧度躲开西索的反击，扎得更深的碎骨使内脏出血加剧，呼出的气息满是血腥味，全身的皮肤和肌肉滚烫得惊人。

如呼吸般自然的念的高阶应用，坚、硬与流的运转恰如血液循环，无需刻意调整就能达到最佳状态。

因动作幅度而飘起的长发仿佛黑河流动，墨色眼眸点燃炽热的火焰。

大量悬浮的液金变换角度路线刺向西索，听从她的指令，除去他狂放的笑声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灯光，欢呼，尖叫，通通抛之脑后，此刻依莲的眼中只有染血的魔术师，连同那道追随着为她揪心的所爱的目光一起忽略。

黑色的衬衣浸满鲜血，从外表上看不出伤势有多严重，依莲从小到大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传导到大脑皮层的刺痛格外清晰，讨厌疼痛，但此时的剧烈疼痛反而唤醒了进攻的热情，胜算不小，她可以做到！

暴起的念席卷擂台并且波及到范围之外，离得近的席位上已经有观众受到了无差别压迫，而迸发的肾上腺素弥补了他们无意识的恐惧。

“哈哈哈哈！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美味！完美的果实！完美的念！”

疯狂的小丑先生神态癫狂，比分落后也没让他有任何紧张，用念能力固定住的左手断骨勉强还能使用，没有附加的轻薄假象使得连接处斑驳狼狈，这一切正是拜面前的金苹果所赐。

格斗就是最美好的体验！

纯粹到极致的变化系念能力者拥有可以比肩强化系的强健体魄，抛弃一切无用的技巧和把戏，暂时失去部分身体也值得，即将抵达巅峰的热情势不可挡。

飞尘四起笼罩了整个擂台，逼近彼此的最后一击全力以赴，无视了各自伤重的身体，摆脱不掉的念成功接触到对方身上。

无法看清的战局让裁判屏息凝视。

看台安静得鸦雀无声。

数秒之后再次跳出来的是黑色的身影，淅淅沥沥的鲜血洒落一地，滴答滴答触目惊心，顺着步伐留下一个个刺目的红印，右边腹部用液金填补起来充当止血材料。

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半边脸，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深红血痕蔓延到脖颈，破碎的呼吸勉力维持站立，指缝的浓郁血液已经红到发黑，凝固的液金扶住了重伤的主人。

尘烟散去后西索倒在地上，他左边的手臂没了踪影，即使如此他还在笑着，边笑边咳出血。

真是意想不到的潜伏，原来那些金属液体具有自我意识呢，哼哼~会伪装的狡猾女孩。

嘛，他很高兴就是了，至于手臂再找个机会接回去吧~

渗入伤口的液金一开始附着在他踩过的扑克牌上，她没用隐掩去存在而是将其分裂到肉眼不可见的微小。

花费不少时间没有引起西索的注意成功入侵，但凡他的进攻没这么强势早就成功了。

毫厘之差而已，依莲放下了心，不论多么强大的意志也抵抗不了液金的操控，先到先得无一例外。

他不能行动了。

直到裁判喊完十秒倒计时西索依然无法站起来，弥漫到全身的液金会让他乖乖待到明天才能正常行走，而依莲撑到了最后。

“西索选手无法站立视为失去行动能力，依莲选手击倒西索选手！胜！”

静默之后的尖叫简直要把竞技场掀翻过去。

依莲的爆冷胜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痛骂哀嚎在看台上此起彼伏。

作为胜者的依莲一言不发，稍微张嘴就要吐出鲜血，缓缓平息回归的理智再也不能支撑继续行动，倒下去之前冲过来笼住她的怀抱是在颤抖吗？

不知道，什么也听不见，意识陷入昏迷落入温暖之中，那是可以信任的人，眼前留下的最后的色彩像是阳光。

天空竞技场的医疗团队完成了初步治疗，依莲仍处于昏迷之中。

为选手特意打造的医疗区域秩序井然，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们行色匆匆，004室的病人状况良好，实在是令人惊叹的恢复能力，那位依莲选手的同伴似乎拥有很强大的治愈系念能力，便把后续交给他来处理。

洁白的墙壁粉饰着浅蓝色漆面，清新的颜色有助于病人的疗养。

小杰和奇犽在门外没有进去，现在总感觉不太方便，酷拉皮卡那个样子看起来比受伤的人还糟糕，像个爆发边缘的活火山。

把空间留给他们算了，等依莲醒了再去看她。

病床边坐着的金发少年沉默不言，落在耳畔的发丝一动也不动，酷拉皮卡握着她的手。

很冷，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到现在也没醒，腰腹部被打出了空洞，治愈链修补了破损的脏器，刚长好的肌肉还是浅红色的。

流了好多血，半边身体都泡在血里，原来一个人有那么多血吗？抱住依莲的时候酷拉皮卡几乎以为她要死掉了。

好可怕，不想失去，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

恐慌，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他该做什么？好像除了等待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着空缺的部分逐渐长好，酷拉皮卡无数次庆幸自己拥有治愈的能力，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酷拉皮卡的思绪一片混乱，成了团分不出头尾打结的线团。

滚烫的鲜血将他也染上绯红，抱住她的时候没有办法思考了，无法控制的恐惧狠狠攥住心脏，小杰他们的呼喊全都听不见，完全依靠本能在行动。

这种时刻他总是无能为力，他无法改变依莲的决定，她会为他动摇，也仅仅是动摇。

都是因为他，依莲以前不会做这些事，那本来是对她不具有意义的多余的事。

因为想要和他分担才主动承担了风险，酷拉皮卡对此再清楚不过。

弯曲的手指轻轻用力，她醒了。

“酷拉皮卡？这里是病房？”

清醒后有点模糊的意识反应不够灵敏，依莲也错过了他一瞬颤抖的眼睛。

首先回归的是余痛，治好的伤口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还可以接受的感觉，依莲借着酷拉皮卡的力气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回想起刚才的战斗还有些微妙的感觉，那种整个人进入热血沸腾的状态好陌生，以后还是少这么做，追求刺激要适可而止。

幸好自己没有战斗时放大话的习惯，西索就是因为不停在念叨才被她抓住了可乘之机，要知道忍着不喊痛还挺需要毅力的。

她妈妈都没打过她呢，不过自诩合格大人的依莲才不会说这么幼稚的话。

本来想要自己接过水喝，可是酷拉皮卡不肯放开，依莲只好顺着他来。

应该吓到他了，没办法嘛，她也不想打上头的，意外可不会跟着计划走。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是依莲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她对修养毫无兴趣，还不如去找智喜玩。

“依莲，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他就知道，她总是这样，酷拉皮卡控制不住生硬的语气。

“什么？”还没表达完疑问依莲为手背的热意愣了一下，握住她的那双手用上了力气又舍不得弄疼她。

依莲这才发现酷拉皮卡从她醒后一直避开不和她对视，直到此刻才看清他的脸。

他的眼中溢满泪水，倔强的火红色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