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亭醒来时，陈择西已经不在宿舍了。
彭长亭看着阳台挂上的床单和衣服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时候洗的衣服？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洗漱完到了教室，陈择西果然早就到教室里了，正在背古诗文。
教室里只有三两个人。
彭长亭道：“吃过早点没有？我给你带了虾仁蒸饺。”话刚说完他就看见了陈择西眼睛下面的青黑，“你黑眼圈这么大！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眼睛里还有些许血丝。
“谢谢。”陈择西接过塑料盒，里面整整齐齐卧着十二个蒸饺，皮薄馅大，鲜香扑鼻。
陈择西确实被吓到了，但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足够他冷静下来，找到正确的应对现状的方法。
保持冷静。
平常心对待。
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他们还是好朋友。
于是他扯了个谎：“想到今天要排练，心里十分紧张，睡不着就起来了。”
彭长亭斜眼：“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再说话？”
陈择西咽下一个蒸饺，“我怎么看到自己的脸，又没有——”
话音未落，彭长亭从桌柜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对准陈择西。
冷静的过分了，半点没有紧张的样子。
陈择西腮帮子微鼓，对着镜子皱眉，“这样呢？紧张了吗？”
彭长亭忍不住笑了，扶额道：“没眼看了，吃你的东西吧！”
冬天的早自习有一种别样的死气沉沉的喧闹感，大家都在读书背书，但读了什么，背了什么，半个小时后，指不定有多少人说不出来。
没有老师的时候大家读着读着就寂静下去了，如果读书声突然震耳欲聋，教室里又没有老师，必定是班主任在暗处头盔，于是念经也能念出演讲的热烈来。
如果科任老师在教室里监督，那么老师走到哪里，哪里的读书声最大，老师坐在讲台上，那靠近讲台的位置读书声最大。
早读还没下课，没吃早点的学生翘首以盼，最后几分钟饥肠辘辘，无心读书，于是教室里渐渐寂静下来。
一个人在教室里的时候他不会读出声来，很多人在教室里，如果都保持安静了，想读书的人也不会读出声来。
自习铃一响，便都像出笼的老虎一样扑向食堂，那生龙活虎的劲头哪有在教室里死气沉沉的模样？
半死不活的上完两节课，惹得两个老师勃然大怒，骂了半节课之后，集体排练终于在一班学生的翘首以盼中到来了。
彭长亭、祝燕婕和徐元凤三个人负责组织，把桌子里的课本搬进教室外面的一排排柜子里，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当做茶桌，各自按照角色位置分配坐好，有那心急的已经开始表演了。
但是那似是而非的举动和台词总是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如果全是男生，顶多被骂一句，如果有女生在，那笑声还能再翻一番，卖弄的时候更起劲儿啦。
也有好学的，总是喜欢在别人笑闹的时候学习，在别人学习的时候笑闹，十分与众不同。
暂时没有出现的人物都在教室后门排着队，陈择西负责举相机录像。
彭长亭拍了拍手，“听好，要开始了！等下我拍手三下，罗钢扮演的大傻杨打快板从前门进来说台词，台词说完大家才可以出声。”
彭长亭：“择西，罗钢进门就开始录像。”
陈择西竖起大拇指，表示没问题。
彭长亭又说：“大家不要紧张，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们今天第一遍来，主要是看看大家的站位这些情况。”
教室里安静下来，彭长亭啪啪啪拍了三下，罗钢从外面打着快板进来，边走边说台词：“我大傻杨，我打骨板儿，一来来到了大茶馆儿，那个大茶馆儿时老裕泰，买卖兴隆真不赖，那个茶座多，是真热闹，是也有老的也有少……那个说着说着就掉了脑袋。”
彭长亭演的王利发，从头到尾，他拍完手就走到了用桌子拼成的柜台后静等着。
罗钢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紧张发颤，到后来越说越顺畅，后半段已经带上了《茶馆》里那股京腔味儿。
等到他说完，按照剧本，教室里就该热闹起来了，但是罗钢下场之后，教室里还是一片寂静。
冷场了。
徐元凤不得不提醒道：“茶客甲乙丙说话！其他人斗蟋蟀儿的聊天的都热闹起来！”
按照要求，说话的人要开麦，只是现在大家只是在排练中，没有话筒之类的，就只是用矿泉水瓶表示说话的人。
茶客甲乙丙按照剧本说台词，有点僵硬和紧张，但台词都没说错。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徐元凤扮演的相师唐铁嘴勾着腰进来了，“我说王掌柜，您就捧捧我唐铁嘴吧……”
“噗！”
“哈哈哈！”
“鬼叫什么？……哈哈哈！”
“嘿嘿嘿！有本事你哈哈哈……别笑！”
“盒盒盒盒盒！中毒了中毒了！”
“鹅鹅鹅鹅鹅鹅！”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第一幕演到一半，教室里已经只剩一片欢乐的笑声了。
笑声像传染病一样，传递到每个人脸上，就连陈择西看着笑弯了腰的彭长亭，也忍不住笑了。
三十多个人愣是搞出了百十人的动静。
终结于苟栎推门而入的一声大吼：“干什么呢？！”
笑声戛然而止，大家站的站，坐的坐，反正都呆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给了苟栎充分发挥的空间，“我在楼下就听见你们班沸反盈天了！要造反吗？！你们老师呢！在搞什么东西！”
“主任，我们班在排练元旦节目。”陈择西道。
苟栎一噎，“排练节目？什么节目动静这么大！天都要被你们班掀了！怎么了？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吗！全部都给我坐好！桌子板凳放回原位！”
一班学生耷拉着脸，被迫把课桌搬回原位，一个两个的坐在座位发呆。
苟栎巡视了一圈，更气了，“你们坐着干什么？！书呢？都给我把书拿出来！自习！”
彭长亭咄的一声站起来，“主任我去拿书。”
苟栎：“……”
全班学生：“……”
还是我彭哥勇啊！就这太岁头上动土火上浇油的本事真是无所畏惧啊！
“都给我搞快点！”
其余人也正好有了方向，跟着彭长亭拿书去了。
本来好好的排练课，硬生生变成了一节自习课。
苟栎临走前还不忘嘱托班委：“都给我好好自习！上课时间排练什么！下午的时间还不够你们嚯嚯？！班委都给我看着点纪律！”
不过几分钟，乔榆辞匆匆忙忙赶来，班里鸦雀无声。
高跟鞋的声音在教室里哒哒哒响起，原本让一班学生听而生喂，今天再听却如天籁之音。
“怎么了，你们做了什么？”乔榆辞问道。
“排练啊！”
“被苟主任逮到了。”
“什么也没干啊。”
“他一进来就发火。”
看着一张张生动鲜活的了脸庞，乔榆辞不经笑道：“行了啊，别吵吵，派个代表来说，我听不清啊。”
祝燕婕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了，乔榆辞才道：“没什么大事儿，就你们声音太大了，底下还有班级在上课呢，苟栎主任能不知道吗？知道了能不生气吗？”
“下次排练时不要那么喧闹，好不好？”
“好！”
节目没有被取消，一班学生放松很多，方才那股活泼劲又回来了。
拉着的脸也带上了笑。
乔榆辞巡视了一圈，“这节课先自习。”
第一次排练差点夭折，乔榆辞走了以后，徐元凤才说道：“我们还是严肃点吧！这可是《茶馆》，又不是相声。”
“嘿！你怎么还看不起相声了！”表演相声的学生不乐意了。
徐元凤道一声抱歉，说：“我的意思是《茶馆》不像相声那样引人发笑。”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下一节课课间，大家又把桌子当茶桌，开始下半截的演绎。
陈择西照例去看相机，等到了他上场的时候就把相机搁在花盆里，保证可以录到整个教室的场景。
陈择西扮演马五爷的时候脸上的台词要生动多了，拿捏住了人物精髓，一时之间那张帅脸也可恶了起来。
下半场排练大家收敛了很多，即使有人笑场，也不像之前那样锣鼓喧天声震红阳。
“去不去聚餐？我们打算去菜市场那家炒菜馆，彭哥和学神去不去？”
“都有哪些人去啊？”
关绒报了几个名字，都失败班里比较活泼的自来熟的。
但他们和陈择西也说不上多熟，估摸着陈择西不会去，彭长亭道：“不去了。”
陈择西：“我们去。”
陈择西抬头看向彭长亭，“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这种热闹了吗？”
彭长亭：“……你不是不喜欢这种热闹？”
两个人一时都有点无语，莫名其妙说不清楚。
“去！都去！”关绒一锤定音，“位置就在菜市场入口左边，走走走！”
徐元凤和祝燕婕都一脸莫名笑意，看几眼彭长亭和陈择西，又对视一眼，接着莫名其妙就笑。
彭长亭不知道陈择西什么感受，但他大概知道班长和徐姐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