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这样的性子,越是不让他做,他越是做的起劲,于是,在一个无人的早晨,顾易溜进院子,把韩荀从床上挖起来,带着跑了。
顾易带着韩荀溜进了村子,他对韩荀说道:“小宋哥哥家昨儿生了个孩子,皱巴巴的,可丑了,我带你去看。”
不知顾易怎么带的路,七拐八扭偷偷溜进了宋家,一进门,迎面撞上了出门打水的宋定元,也就是顾易口中的小宋哥哥,去年成的婚,见到两人,宋定元乍一瞧见韩荀,不由问道:“这是哪家的娃娃,长得可好。”
顾易顿时拍了拍胸脯道:“我家的,小宋哥哥,我来看看小嫂子。”
宋定元善意笑笑,顾秀才家只有一个儿子,想来是顾易外婆家那边的孩子,也没多问,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说道:“你嫂子在屋里呢,你是要看孩子吧?去吧,士嘉也在,他刚才还念叨你来着。”
宋定元说完,又道:“你嫂子要喝水,我去给她烧水,孩子在睡觉,你们动静轻点。”
顾易郑重点点头。
进了屋,还没看到人,里头的立刻有人道:“顾易。”
听道这声音有些熟悉,韩荀探头看去,顾易掰过她的脑袋,说道:“他那日笑我的牙,待会儿咱们不搭理他,看完孩子就走。”
韩荀点点头。
两人进了屋,宋定元的妻子正躺在床上,孩子被她抱在手上,襁褓包着,看不清模样。
看到两人,宋定元妻子说道:“我还当定元在外头和谁说话呢,原来是你来了,吃早饭了没有?士嘉,早上煮的鸡蛋可还有,拿来和他们一起吃。”
顾易这会儿格外乖巧道:“吃过了,我们来看看弟弟。”
一旁的宋士嘉见顾易不理他,问道:“顾易,你怎么不理我,还有这是谁,那日你去摘葡萄就是带着她是吧?”
面对宋士嘉的诘问,顾易却不分一个眼神给他,凑到宋家嫂子面前看孩子,还冲着韩荀招了招手,韩荀上前,两个人凑在一块,顾易见孩子白白嫩嫩和昨日不一样,不由问道:“怎么和昨日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张开了就好看了。”宋士嘉在一旁插话道。
顾易不理他,满眼期待地看着送定元的妻子道:“嫂子,我能抱一抱他吗?”
“不可以,万一摔了怎么办?”宋士嘉在一旁道。
顾易拧着眉毛看他,不想和他说话,却又很生气,韩荀拉了拉他的手,顾易立马回头问道:“怎么了?”
韩荀冲他摇摇头,指了指孩子,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是一个小巧的平安扣,韩荀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顾易。
顾易问道:“你是想给他吗?”
韩荀点点头,顾易对宋定元妻子道:“这是妹妹给弟弟的。”
宋定元的妻子在韩荀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她身上的异常,也不多问,这会儿见韩荀给了礼物,也不好推辞,轻声道了谢,将孩子往前抱了抱,对韩荀道:“你可要抱抱他?”
韩荀迟疑着,有些想抱但是不敢抱,宋家嫂子轻声道:“不怕,嫂子托着呢,不用怕抱不住。”
一旁的顾易也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韩荀这才上前轻轻抱了抱孩子,主要还是宋家嫂子抱着,落了一点儿重量在她身上,孩子动了动眼珠,看着面前的人也不害怕,伸出手来抓了抓,没抓到人。
韩荀裂开嘴笑了笑。
“大嫂你偏心,你都不给我抱。”一旁的宋士嘉委屈道。
“男孩子毛手毛脚的摔了怎么办?”宋家嫂子看着宋士嘉,无情地拒绝了他。
顾易凑到韩荀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婴儿的脸颊,说道:“好软啊。”
宋定元妻子接话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
顾易又好奇地拉了拉婴儿的手,手刚伸过去,被抓住了,顾易不敢用力,一时挣脱不开了,求助地看向宋定元的妻子。
宋定元的妻子温柔说道:“他这是和你玩呢。”
好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似的,孩子咧着嘴咯咯地笑了。
等孩子打着哈欠哭闹的时候,宋定元的妻子赶他们走:“你们出去玩吧,等明日汤饼筵,你们在过来。”
顾易点点头,拉着韩荀往外走,见两人一直不理他,宋士嘉跟在两人后头,出了院子,宋士嘉道:“顾易,你怎么这样小气,不过那日笑了你两句。”
顾易还是不理他,他继续道:“大不了等我换牙的时候让你笑回来就是了,山葡萄熟了我还特意去和你说了呢,你怎么就是不理我?”
见顾易不理他,他又看向韩荀:“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韩荀也不理他,他又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你才是哑巴。”听到宋士元说韩荀,顾易凶他,“二狗子,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打你。”
宋士嘉有些怕他,缩了缩脖子,而后继续道:“我没有说错嘛,从刚才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顾易登时冲上去,和宋士嘉扭打在一起。
韩荀上前拉他,没拉住,宋士嘉哭着道:“顾易,你尽然打我,我要找我爹。”
闻言,顾易冲着他扬了扬拳头,带着韩荀跑了。
“你才不是哑巴,大夫说你会好的。”像是为了说自己说的是对的,顾易拉着韩荀往村外走去,“我带你去看大夫,大夫说你以后是能说话的。”
两人到了曹大夫家,曹大夫正在屋里磨药粉,见到顾易,说道:“哎,你又来了?”
顾易拉出韩荀,冲着曹大夫道:“这是我妹妹,之前问过你的那个。”
曹大夫问道:“先前不会说话的那个?”
“她会说话的。”
曹大夫不和他争论,仔细看了看韩荀,韩荀黝黑的眼睛,沉静如水地看着他,他心里赞叹一声聪慧,走上前来,说道:“不用怕,伸出手来,我给你看看。”
他仔细给韩荀把了脉,点点头道:“心脉郁结,不好,不好,长此下去,对肝脏不好,你且伸出舌头我看看。”曹大夫放下韩荀的手,看了看她的舌头,又看了看喉咙,最后看了看眼白,说道:“面色红润,双目清明,身子骨倒是不错。”
曹大夫写了方子,问她:“你先前可是受过极大的惊吓?”
韩荀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谁吓你了?”顾易立刻问道。
“你不要说话。”曹大夫呵他,然后和蔼对韩荀道,“我先前看过的医术,上头是写有你这种情况的,心脉郁结,不论发生什么,你都看开些,还有你这嗓子没出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你自身,看得开了,就能像顾家小儿说的一样,多多练习,你还是能和常人一样说话的。”
韩荀听着曹大夫的话,想到去世的母亲,突然就哭了起来。
顾易上前拦在韩荀面前,怒目着曹大夫,曹大夫道:“你个小娃娃好没良心,她这样没什么事情,反倒是憋久了对身子不好,哭出来还好些。”
说完赶两人走:“去去去,看你们是小娃娃的份上,诊金就收你们五文钱。”
“不用开药吗?”曹大夫赶他走,顾易反而不乐意了,“为什么不开药?”
曹大夫吹胡子瞪眼:“又不是什么都要吃药。”
“钱等我娘来拿给你,我们走了。”顾易听说曹大夫说不用吃药,有些开心地说道。
韩荀却停下来,捞了捞,从衣襟里捞出来十文钱,递给了曹大夫,曹大夫拿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还是你懂事,我看一次病可值五六十文,还是看在你们两个娃娃的份上只收你们这点儿。看在你乖巧的份上,老夫再多说两句,想要重新说话,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不妨多看看小儿说话是如何说的,万一有用呢?”
拉着韩荀出来,顾易问道;“你怎么给他十文钱呢?他说只要五文钱的,你给他五文就好了。”
韩荀拉了拉他的手,伸手从衣襟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两碎银子,她拿给顾易看,顾易登时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按住她的手,还四处看了看,小声说道:“赶紧收起来,莫要让人看见了。”
韩荀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
顾易把人偷偷带出来,也不敢送回庄子上,于是带着回了家,顾夫人见到儿子,拧着眉上前,扯着他的耳朵,顾易踮起脚尖喊他娘:“轻点,轻点,疼。”
“你还知道疼,你把人带出去,隔壁都让人来问三回了,你如今到是胆儿肥了?”
“娘,你听我说。”
“你和你爹去说吧,你爹今日还没来得及去学堂隔壁的就上门来要人了,你爹跟着找你们找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夫人把顾易拘在自家院子里,对韩荀道:“伯母带你回去,可好?”
韩荀看着她,乖巧点了点头。
张嬷嬷等人回来的时候找了韩荀一个早上,见人安全回来,也不好说什么,送了顾秀才出门,想同顾秀才好好说说,顾秀才道:“大娘,我家顾易你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的性子你也知晓,向来是个混不吝的,越是不让他做的越是做的起劲,他就是喜欢你们姑娘,爱和你们姑娘在一起玩,我回家和顾易说说,让他下次不要这样做了,要来也是光明正大的来,你们也不会不让他进来,他先前也和我说是想和你们姑娘一块念念书,我看着这样也不错,你们姑娘来庄子上养病来的,闷着总归是不好的,多几个玩伴,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您说对不对。”
“不是这个理儿。”张嬷嬷刚想说话,顾秀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倒是成了她的不是了。
“确实不是这个理儿,就让他带着你们姑娘玩儿,你瞧,村里二狗子和大丫都是和顾易一起玩闹长大的,如今不好好的,您就是担心太多了,如今贵人们远在京城,管不到这里来,只要没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追究的。”
“这……”张嬷嬷说不过顾秀才,张了张口,顾秀才继续道:“您就放心好了,您忙您的,平日里我们管顾易还算严厉,也会帮忙看着这孩子的,这孩子性子独,顾易带着她我瞧着她还开心些。”
顾秀才噼里啪啦说完,也不等张嬷嬷反应,说道:“我家那个小子今早做的事情确实不像话,我待会儿回去教训他,放心好了,以后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和他说说,若是要带你们家姑娘出门,也都和你们说一声。”
张嬷嬷想了想,好的歹的都让顾秀才说了,最后只得说一句:“也莫要打太狠了。”
顾秀才出了门去,张嬷嬷迟疑着,看向一旁坐在石凳上的宋青,宋青虽然存在感不高,但是是实打实从侯府来的,宋青见她看过来,说道:“您随意,这些事情侯爷他们都是不会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