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缘也是一惊,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虞兮咽了口唾沫,道:“姐姐,你说穆腾格为何一定要我来鬼蛮?总不能真的是兄妹情深吧。”
路缘也反应过来了,愣愣地说:“你的意思是......”
虞兮:“我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妖王护法的身份,他把我拉来肯定是为了妖王。但此时妖王已死,他恐怕就是要借我的力量复活妖王!”
路缘大惊,她确实没往这里想过。不过鬼蛮部族信仰妖王,穆腾格野心勃勃,想复活妖王征伐中原也不是没有道理。
虞兮:“所以......会有复活妖王的秘法吗?”
路缘思量片刻,道:“不管是人族还是妖兽,每一族都有自己独有的秘法,当年妖王自己就能生死人肉白骨......不知道逃去鬼蛮的妖兽是不是借此研究出了能复活妖王的秘法,一直延续至今了。”
虞兮:“也就是说,鬼蛮现在很有可能有流传下来的复活妖王的秘法?”
路缘慎重地点了点头。
虞兮抿嘴沉思。
虞兮喃喃道:“会是什么方法复活妖王呢?祭祀?召唤?还是......”
路缘想到什么,提醒虞兮道:“殿下,您还记得之前在京内,秦汉策耍的那些把戏吗?”
“记得,那些死后会变成血水的刺客。”虞兮经她点拨,豁然开朗:“难不成这和他们复活妖王的秘法有关?!”
“多半是的。”路缘道,“只是我们此时还只是猜测,我们得找到他们想要复活妖王的证据。”
虞兮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二人一同往阏氏帐走。
走在半路,路缘忽然开口:“殿下。”
虞兮还在想事情,恍然回头:“嗯?”
路缘抿唇,道:“殿下,您是妖狐。”
虞兮愣了一愣:“啊,我知道啊,怎么了?”
路缘:“您对妖王......怎么看?”
虞兮一头雾水:“什么怎么看?”
路缘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虞兮和她对视,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虞兮淡然道:“我是长安虞家的女儿。我并不记得我与妖王有什么纠葛,就算有,也是祂的护法妖狐夺了我母亲十月怀的胎,细究来说,是与我有仇的。”
这回是路缘愣住了。
虞兮:“我不会被灵魂深处的妖狐本能驱使,即使会,我也不会让她帮助穆腾格。”
说起来路缘也与鬼蛮一派的妖兽并不亲厚,也不希望他们与鬼蛮南侵侵占自己部族的领地。听到虞兮的表态,路缘似乎松了口气,微微笑了笑,说:“殿下有这份心,我必定鼎力相助。”
虞兮也笑了,看着很开朗活泼。她一甩阴霾,对路缘说:“兹事体大,我们得将这些事告诉太子哥哥。”
路缘点点头:“好。”
二人回到阏氏帐,翻出藏起来的龙骨链和闻香玉。路缘往闻香玉中注入了一点灵力,尝试联系姬宇,却并没有联系上,二人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以为是姬宇事务繁忙才没能应答,于是又跟嬴惑联系。
嬴惑倒是接得很快,虞兮马上喊道:“嬴哥哥!”
嬴惑应道:“兮儿,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虞兮摇摇头,也没意识到嬴惑看不见,急切道:“嬴哥哥,我倒是没事,就是有一个消息!”
嬴惑:“别慌,你说。”
虞兮道:“我或许知道穆腾格为何一定要我来鬼蛮了!”
嬴惑顿了一下,才回应道:“嗯,你说,为何?”
虞兮:“穆腾格或许是想借我妖狐的力量复活妖王!”
嬴惑显然震惊了,那边又猛地传来一阵水声,嬴惑此时似乎在沐浴。虞兮心道这通讯去得不是时候,正准备说点什么,嬴惑就厉声问道:“什么妖狐?还有什么......复活妖王?”
虞兮一愣,和路缘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未和嬴惑他们坦白过自己是妖狐。
嬴惑显然已经急了:“兮儿,什么妖狐?你跟我解释清楚!”
虞兮赶紧安抚他:“嬴哥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现在的重点是穆腾格可能想复活妖王!”
嬴惑沉默良久,有些疲累似的说:“罢了,保护自己最重要。我先将此事告知姬宇,与他商讨一二,马上来找你!”
虞兮犹豫片刻,答应了。
通讯结束,虞兮和路缘对视一眼,小声说:“完了,嬴哥哥知道我是妖狐的事了。”
路缘叹道:“此事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他们的,是我没想到了。”
“哎呀,也不怪你......”虞兮挠挠头,“没多久嬴哥哥就要来了,我们怎么解释?”
路缘:“怎么想的就怎么解释,没事。”
虞兮点点头。
·
让我们再将视线转回姬宇那边。
春宵一度过后,姬宇意气风发,若不是魏家的事还需要最后收尾,他连宫都不想回。
回到自己寝殿,德备才一如既往地在门口守着,看到姬宇回来,迎上来行礼,服侍他进门更衣。
殿内似乎还残留着什么香味,姬宇眉头一皱,不满道:“这是什么味道?”
德备才回道:“是魏姑娘来时点的香。皇上若是不喜,奴才一会儿重点别的香,将这味儿盖过去。”
姬宇这才点点头。
这熏香熏得他怪难受,让德备才先去给自己沏一壶茶。
德备才领命,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案桌上又摆了不少奏折,姬宇坐下拿起一本来看。德备才一声不吭,默默为他沏茶。
茶沏好,放在姬宇手边,姬宇顺手就拿过,一饮而尽。
德备才又沏了一杯。
姬宇这次只抿了一口,忽觉味道不对,问德备才:“这是什么茶?”
德备才一愣,脸上神色慌乱起来。
姬宇猛觉不对,灵识一探,面前的人确实是德备才不错,那他慌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子里,灵识都还没收回来,姬宇忽觉胸口猛地绞痛,浑身灵脉都开始战栗抽搐,一身的灵力好像变成了毒,让整个灵脉剧痛不已!
姬宇大惊,猛地按住剧痛的胸口。
德备才看他突发状况,却不上前查看,还后退了一步。
姬宇又惊又疑:“德备才,你......?”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就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德备才也吓坏了,踉踉跄跄地后退,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姬宇吐出的血就溅到他跟前,堪堪让他的衣袍沾上了一点。
剧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姬宇浑身无力颓然跌倒,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姬宇意识到是茶水有问题,浑身痉挛使不上劲,挣扎着抬头,神色狰狞满口鲜血:“德备才......!你......敢害朕!”
德备才神色非常复杂,又是害怕又是懊悔,痛苦的神色掺杂着些许痛快。他嘶吼着说:“是你逼我的!是你、是你逼我......”
姬宇此时已经眼前发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他听到德备才的嘶吼,还能挤出力气嘲讽地笑:“朕逼你?朕待你不薄......”
德备才痛苦哀鸣道:“你杀了我母亲!你杀了我妹妹!姬宇!你不得好死!”
姬宇一头雾水,在无穷的痛苦中意识逐渐昏沉,却还是疑惑:朕什么时候杀了你的母亲妹妹?
姬宇倒在地上,已然没了声息。
德备才狼狈地坐在他身前,嚎啕大哭,也不知道是哭自己为母亲妹妹报仇雪恨,痛快淋漓;还是哭自己背弃明主,悔不当初。
·
此处哀声不绝,彼处笑语阑珊。
姬崇徽照例去冷宫看望魏后,去给她送些东西。姬宇并没有允许她过来,但是也没有阻止,姬崇徽就当是默认。
冷宫生活自然比不得往日,魏后却还是每日精心打扮,好像随时都能出去。
姬崇徽也不比往日活泼,这些时日的事似乎让她大受打击,连衣裳也不如往日花哨。
魏后呵斥她,说:“哭丧个脸作什么?这衣服也太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死在冷宫里,你是来奔丧的!”
姬崇徽这才被扎了一下一样抬头,有些愠怒似的说:“母后不可胡说!”
魏后不以为然,神情轻松地去看她带了些什么。她上次让姬崇徽给自己带些胭脂水粉,实际上姬崇徽自己都不多用了,这回还是多花了好多银两请宫人出宫买的。
姬崇徽看着魏后如常打扮,心里竟毫无波澜。
她只是乖乖地问:“下回还要什么?”
魏后搁下胭脂,神色兴奋,道:“下回就不用来了。”
姬崇徽愣了一下,没明白魏后是什么意思。
魏后笑,伸手亲昵地捏姬崇徽的脸,道:“下回你母后就出去了,高不高兴?”
姬崇徽愣了好久,才喃喃道:“......高兴。”
她不用问就知道,魏后能出去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这让她愈发坐立难安,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魏后没在意她的忽然离开,高高兴兴地计划出去以后的事宜。
姬崇徽离开冷宫,思量片刻,准备先去找姬宇请罪。
不管魏后为了出冷宫做了什么,自己提前为给魏后送东西的事请罪,顺便求情,或许姬宇一时高兴,也不用魏后的那些布置落实,就能提前出来......
走到姬宇寝殿门口,发现寝殿门外没人。这很奇怪,姬宇虽不喜内侍过多,但也多多少少会留一两个通传的宫人。
而且德备才也不在。
不详的预感从姬崇徽心头升起,姬崇徽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上前推门而入——
殿内案桌翻到,奏折洒了一地,姬宇伏在凌乱的奏折上一动不动。德备才像是哭傻了,颓然坐在姬宇身前,表情呆滞,脸上还有些许涕泗横流过的痕迹。
姬崇徽惊叫出声:“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快步上前查看姬宇的情况,德备才被她的惊叫惊醒,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德公公慢着!”姬崇徽赶紧开口,“快拦住他!”
随行的人赶紧上前拦住德备才。
德备才似乎也是没什么力气了,挣扎了几下就老老实实被侍从架在一边。
姬崇徽吃力地把姬宇翻过来,又是一惊:姬宇唇色乌黑,脖颈处已经有黑线蔓延,一搬动还在吐血,显然是身中剧毒!
只是幸好姬崇徽来得及时,姬宇还有微弱的气息。
姬崇徽大惊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她的贴身侍女也吓坏了,赶快去传太医。
来的太医是凌负远,他一看就知道姬宇伤势过重且毒性涉及灵脉,不是自己能治的。他先施针控制住毒素蔓延,对姬崇徽说:“殿下,此毒涉及灵脉,老臣并非灵医,不知如何医治......”
姬崇徽急道:“宫中的灵医呢?那位、那位郭孟昌大人呢?”
“宫中灵医不成气候,郭孟昌大人此时还在游行。”凌负远道,“不过......京中商家为世代灵医,殿下可以去请商家。”
姬崇徽了解过后,毫不犹豫地出宫去请商泽。
商泽最初还因为姬崇徽是魏后的女儿而不是很想应答,但当姬崇徽说姬宇身重剧毒危在旦夕的时候,商泽虽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开门见客。
商泽甚至都没让姬崇徽进门,而是在门口见她,问:“你说皇上身中剧毒,是怎么回事?”
姬崇徽和五族没打过什么交道,商泽也并不是面善之人,这次态度还这么恶劣,把姬崇徽吓了一跳。
姬崇徽稍稍镇定,道:“孤不知道是谁......估计是德备才,给陛下下了毒,此时凌大夫正控制着毒素,他让我来请商大人!求商大人救救陛下!”
商泽一听是德备才下的毒,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是不担心姬宇中毒,毕竟这人真挺不珍惜自己身体;但商泽也怕是魏后和秦汉策的新把戏,想把五族逐个击破。
思量片刻,商泽还是回房拿了鹤骨笛,跟着姬崇徽进了宫。
姬崇徽径直把他带到姬宇那儿,商泽远远看到倒在地上的姬宇就倒吸了口凉气。
商泽快步上前,凌负远正跪在姬宇身旁施针,看商泽来了就让开位置。商泽先是草草地探查了一遍姬宇的情况,一探才知道这情况太严重了。毒素让灵脉迅速枯竭、直逼心脉,若不是凌负远控制着这会儿已经晚了。
商泽看着凌负远动作一顿,又点了点头,就开始为姬宇排毒。
商泽从各个穴位往姬宇身体里注入灵力,一方面温养灵脉一方面想将毒素逼出来。一开始确实蛮成功,毒素就从凌负远施针的针孔中溢了出来,流的都是黑血。可到后面就愈发艰难,商泽自己消耗巨大不说,毒素也难以排清,极其顽固。
商泽咬咬牙,正想一鼓作气排毒之时,那毒素又像反扑的恶狼,打了商泽一个猝不及防,趁着商泽愣神的一瞬间就要直攻姬宇心脉!
商泽赶紧拦住,再想逼出毒素却是怎么都逼不出来了,那毒素像是长在姬宇灵脉之上,将他的灵脉污染,不断朝着心脉搏动。
此时姬宇可能是因为清除了一部分毒素,稍微清醒了点,只凭气息知道是商泽来了,一把抓住商泽的手臂。
商泽以为他是要说关于中毒的什么事,谁曾想他挣扎着清醒过来,只为了说一句:“......别告诉嬴惑。”然后就又晕过去了!
商泽暗骂一声,一边控制着余毒一边探查这到底是什么毒。
商泽因为某些原因,对这些毒也有些研究。一查之下,发现这是鬼蛮奇毒——血扇。
鬼蛮的毒,怎么又出现在大周皇宫中了?还让姬宇中了?
商泽猛地抬头看向在场众人。
姬崇徽和凌负远都是一脸担心,但是姬崇徽的脸色似乎更复杂。商泽的目光在姬崇徽身上停留片刻,才看向别处。
他此时才发现被侍从架着的德备才。
商泽心头一跳,难不成真是此人勾结鬼蛮给姬宇下的毒?
皇帝近侍勾结鬼蛮,这还得了!
商泽心头大震,但没有闲工夫管这个了,姬宇就他娘快死了!
血扇阴狠至极,需花蕊磨粉制香、花枝鞣制为茶,二者同时用才能起效,还只会对修行之人起效!
这不就是来针对姬宇吗!
商泽虽知道这是什么毒,却没有解药。此事并不难办,古话说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只需找到血扇产地就好。但血扇长在鬼蛮,自己去哪里找!
此时为了保住姬宇的命......商泽只能给姬宇下灵脉锁,不让他再用灵力,以免毒气攻心。
灵脉锁下好,姬宇保住了命,商泽也暂时松了口气。
他起身,说:“把陛下抬回榻上去吧。”
侍从应声而动,姬崇徽急急地上前:“陛下没事了么?”
商泽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哪有这么简单。”
姬崇徽急切道:“那......”
“臣已知是什么毒,只是苦于没有解药。”商泽说,“殿下也不必在这里守着,也没用,您可以回去歇着了。”
姬崇徽看出商泽这是送客,讪讪闭嘴,有些失落地行了个礼,离开了。
凌负远看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也告辞离开。
商泽呼了口气,看向被侍从们放在榻上的姬宇。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又叹了口气,忽然喝道:“勾陈!”
一声出而无人应,商泽再次喊道:“勾陈!”
又等了片刻,一个人影从阴影中缓缓现身。
正是姬宇的肉傀儡堂前燕之一,勾陈。
上次姬宇夜半给商泽送法器就是勾陈去的,商泽也猜这些堂前燕是随侍姬宇周围。想到这他又不禁想责备这些堂前燕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主子快被毒死了都没反应吗?转念一想,这些东西都没有神智,只听从主人的召唤和驱使,姬宇没叫,他们也就没出来。
商泽再次叹气,道:“去把德备才关起来,看管好,等姬宇醒了审。”顿了顿,又说:“再叫几个人伺候好你主子,别让他死了。”
勾陈顿了顿,才应下:“是。”
商泽吩咐完就离开了,他得想法子找到血扇的解药。
还不让告诉嬴惑......这姬宇真会给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