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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魏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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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顾矜伐的床榻终于收拾好,嬴惑拿着自己的木桶说要出去打水洗漱。

此时营地里除了巡逻的军士以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那些巡逻军士大多也认识嬴惑,看到他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嬴惑独自走到小河边,将放着布巾的木桶放在一边,然后坐在河边把脚放进水里洗脚。三四月的大漠还很冷,嬴惑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草草用布巾把身上擦洗一通,就将东西收拾好,拿出自己的闻香玉。

稍微灌注进一些灵力,闻香玉发光片刻后,那边终于传来声音:“嬴惑?”

声音听着很清明,不像是被吵醒的。嬴惑轻声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姬宇顿了一下,笑道:“处理政务晚了点,不打紧。”

他没问嬴惑找自己干嘛,只是等嬴惑自己开口。

片刻后,嬴惑问:“怎么顾矜伐还到了北疆充军来了?”

姬宇道:“他是自请戍边。”

嬴惑微微皱眉:“怎么会?”

姬宇:“或许是于心有愧。”

嬴惑疑惑:“有愧?有什么愧?”

“审理过后顾矜伐求见,说顾思之或许也是当年的帮凶。”姬宇沉声道。

上回姬宇不说,盖因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顾思之是帮凶这件事;但现在顾矜伐自己说过了,或许都已经在嬴惑面前表现了一二,那他再说也无妨。

嬴惑一惊:“揽月堂也......?”

“此事说来复杂,牵扯了两三年前的一起案子,我正在查,你莫急。”姬宇说。

嬴惑抬手捏了捏自己紧皱的眉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过顾矜伐心性正直,自请戍边或许也是为赎罪。”姬宇那边似乎是把闻香玉放下了,声音变得有些远,“但魏家并不准备放过揽月堂。若揽月堂真是帮凶,那手上必有魏家的罪证,魏家不会留他们。”

他这话说得巧妙,说魏家与揽月堂敌对,那未来揽月堂出什么事,也怪不到他姬宇头上。

嬴惑没什么意见,沉默片刻,低低地应了:“嗯。”

应过后,他又问:“那你准备如何?”

姬宇似乎是愣了一愣,随即又笑了:“帮凶和主谋,我自然都不会放过。”

嬴惑的心莫名一紧,但又觉得很放心。片刻后,姬宇继续说:“现下且让他们斗着,看我这渔翁......能不能得个利。”

他这形容让嬴惑不由自主地想到姬宇披蓑垂钓的样子,心情顿时放松了些,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姬宇听他笑了,微愣,随即又放松了些。他又交待联系五族之事:“我给夏无棣商泽和尹弘送了点东西,但是尹弘没收。”

嬴惑有些意外,姬宇继续说:“尹弘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似乎是不愿以族荫为官,要走科举。”

嬴惑问:“成绩如何?”

姬宇:“很不错,一甲进士。”

“啊,那是很好。”嬴惑不禁想起自己很早之前也想过金榜题名,不禁有些感慨,“最近是不是要放榜了?”

姬宇:“是。”

嬴惑:“那你......?”

在朝中世家割据的情形下,科考是皇帝扶植自己势力最好的时机。姬宇此时正在看的就是科举中第的名单。他说:“等给他们安排官职的时候再慢慢想吧。”

嬴惑:“好。”

接下来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互相又嘱咐关心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嬴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夜风吹过,把他冻得打了个哆嗦,他才回神,拎着木桶回帐。

而姬宇坐在案桌后,桌上摆着此次中第的学生名单,而被他圈画出来的考生,名曰“魏容止”。

·

泰元八年四月初一,春闱放榜。

众学子挤在榜前,一个个的都失了体面。魏容止艰难地挤出来,满脸欣喜迫不及待地赶回京城的住处。

他虽然确实是魏家的远亲,但到底是远亲,家里是经商的,当年魏家鸡犬升天的时候这一脉因为家业没舍得一起入京,后来就丢了机会,一直没入京。幸而魏容止才智过人,此次科考也顺利考上了进士。

只是他来京城后并没有去找魏家人,而是找了一户比较偏的院子租来住,屋主是一位老婆婆,姓安,寡居多年,为人和蔼,厨艺也很好,让厨艺不佳的魏容止松了好大一口气。

看到魏容止喜气洋洋地回来,安婆婆迎上来问:“魏公子榜单出来了?考得怎么样?”

魏容止笑道:“还不错,一甲进士。”他进屋,将回来时顺手买的米菜交给老婆婆,说:“劳烦您做晚饭,我去看看夫人。”

安婆婆也为他高兴,连连应好。

魏容止脚步轻快地走进内院,一进去就叫嚷着:“萋萋,我考上进士了!”

他快步走进屋里,看到在床上躺着的人,欣喜地走过去,扶她坐起,握着她的手说:“萋萋,我考上进士了!”

四月份天气已经回暖了,但是屋里还烧着炭炉,闷热闷热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就是魏容止的糟糠妻沈萋萋。她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很瘦弱,连笑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是在病态之下也看得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见魏容止进来,沈萋萋微笑着说:“我听到了,你刚刚进门喊的我听到了。”

“我就是高兴,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没白费。”魏容止高兴说,握着沈萋萋冰冷的手捂着,“你今天有没有不舒服?我今日买了点肉,请安婆婆帮我们做点好的,你多吃一点,好吗?”

沈萋萋病卧在床多年,也让魏容止牵挂了多年,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科举成绩注定了他的仕途一片光明,沈萋萋心里又高兴又愧疚,点点头,应道:“好。”

“太好了!”魏容止笑,给沈萋萋又灌了个汤婆子让她捂着,俯身在她额前轻吻一下,说:“我去帮安婆婆做饭,你先睡一会儿。”

沈萋萋点点头:“好。”

吃饭的时候是魏容止拿了一个小案给沈萋萋,让她能够就坐在床上吃。

“炒了点肉丝,还有炒莴笋,宫保鸡丁,就着粥吃正好。”沈萋萋因为肠胃不好一直吃粥,魏容止也陪她一起吃,夫妻两个相濡以沫,羡煞旁人。

沈萋萋吃着,又觉得亏欠了魏容止,说:“夫君,辛苦你了。”

魏容止笑笑:“没事,你是我的妻子嘛。等以后我为官,日子好起来了,再把你的病看好,咱们还能要个大胖小子......”

说到这沈萋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打断他:“好了,快吃饭吧。”

魏容止大笑,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二人笑闹着吃了一会儿,魏容止突然说:“我明日得备些礼去拜访魏国公。”

沈萋萋嫁给魏容止时魏容止家的生意已经开始不好做了,家道中落,不是没想过寻求魏家本家的帮助。但是魏父自尊强,说家里兴盛时没为本家做什么贡献,衰落时也不要只想着讨好处,让魏容止以后考取了功名再拜访本家,如果能“认祖归宗”自是最好。魏容止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这时才去拜访魏家。

沈萋萋非常理解夫家的骄傲,支持道:“好。”

魏容止抓着沈萋萋骨瘦如柴的手,说:“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了就带你去医馆复诊。”

上回二人去医馆看诊已经是春闱之前的事情了,算算日子,也该去复诊了。

沈萋萋笑着点头:“好。”

·

魏容止一大清早就开始准备,翻出来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收拾好仪容后,拿好自己选的礼品,跟沈萋萋和安婆婆嘱咐过后,就前往了魏家。

魏家出了个魏后,也算是皇亲国戚,府邸何等气派,甚至比当年的四族府邸还要气派,连牌匾都是先皇亲手题的。魏容止在离魏府不远处踌躇良久,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门前小厮问他是谁,他说:“衡山魏氏,魏容止,科考过后,特来拜访魏公。”

门口的小厮不认得他,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打秋风的亲戚,呵斥着就要他走开;但是另一人把他拉住,小声耳语:“哎哎哎,那人好像是此次春闱的一甲进士!”

“一甲进士?”小厮一惊,又去打量魏容止,又觉得此人确实气宇不凡,又连忙点头哈腰地跟魏容止道歉,说马上进去给老爷通报。

魏容止微微皱眉,有点不喜欢这个小厮的作风,但还是点点头:“多谢。”

在府外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服饰看起来华贵多了的人走出来,对魏容止笑道:“这位就是容止少爷吧?”

魏容止微微点头:“是。”

那人说:“我是魏府管家,少爷随我来见老爷。”他看到魏容止手上拿了礼盒,说:“少爷的礼品就让下人拿着吧。”跟在管家身后的小厮马上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魏容止手上的礼盒。

管家说完就转身,魏容止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魏府内部雕梁画栋、歌舞升平,除了许多行色匆匆的侍女小厮外,其余身着华服的主人宾客看到魏容止都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着讨论。魏容止看他们神色并不觉得他们是在数落自己,但是也觉得很不舒服。

走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魏家会客的主室。管家为魏容止打开门,就候在一边,并不进去。魏容止冲他感激地点点头,随即看向室内,深呼吸,抬步走进去。

高位上坐的正是魏恩容,旁边依老幼尊卑的顺序坐了魏恩容之弟魏恩惠,还有一些魏容止认不出来的长辈。魏容止进屋站定,俯身行晚辈礼:“晚辈魏容止,见过诸位长辈。”

魏恩容打量了魏容止好一会儿才突然爆发出一声笑:“容止不愧是一甲进士,看看,风神俊朗气度不凡,注定是国之栋梁啊!”

魏容止被夸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躬身拱手道:“魏大人过誉了。”

魏恩容哈哈大笑,屋中众人也迎合地笑。笑完,魏恩容又说:“容止现今在哪里下榻,可还有银两盘缠?既决定了来魏府,那容止干脆就在魏府住下吧。”

魏容止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躬身拱手:“晚辈内人重病在身,须晚辈随身侍奉,在魏府多有不便,晚辈多谢大人盛情。”

魏恩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抚须沉吟,叹了口气,道:“行吧。只是你还是把住址留下,日后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给你送去消息。”

留住址没什么问题,魏容止谢过,随即离开了。

他出府就没人带路了,结果绕了半天没绕出去。一开始魏容止还逞强不问路,但是走半天后人居然越来越少了,魏容止想找人问路都没机会了。

魏容止颇为懊恼地站在原地,寻思着哪里能找人问个路。

又走了片刻,看到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院里似乎有炊烟飘出来,魏容止寻思这估计是哪个下人的房间,可算是松了口气,满怀希望地上前敲门。

魏容止敲门两次,扬声道:“请问有人吗?在下魏容止,初来乍到在府中迷路了,请问可否指个路?”

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随即院门被微微打开,一位少女露出眼睛,看着魏容止问道:“你是......魏容止?”

魏容止点点头:“正是。”

“也姓魏?我在府中没听说过你啊......”少女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也是私生子吗?”

魏容止愣住,心下疑惑为什么这个少女会这样说,解释道:“不是,我是衡山魏氏魏容止,此次前来是认亲。”

那少女似乎是有些失望,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魏容止穿得也不像自己这么落魄。她说:“你来问路?”

魏容止点头:“是。”

少女这才多开了点门,说:“我叫倾心。”

魏容止不知倾心就是霍秋然口中的“魏家私生女”,他已有家室,便回避着目光不看倾心。不过只扫一眼也看得出这倾心长得很好看,眼神中有少女的纯真,也有在这深宅大院中蹉跎出来的阴沉和警惕。她衣着很朴素,比寡居的安婆婆好不了多少,看起来魏家真的很不喜欢这个私生女。

倾心说:“我去主宅也不多,也不大认识路。不过我这里有一扇可以出府的偏门,你来么?”

魏容止收敛了自己的惊讶,笑道:“多谢姑娘。”

倾心彻底打开门让魏容止进院子,领着他去偏门。魏容止很有眼力见地没问多余的话,临走的时候拱手行礼:“多谢倾心姑娘。”

倾心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魏容止又笑笑,转身离开了。

·

魏容止回家之前还去外面买了汤饼打包带回来,想着沈萋萋能吃。只是到家汤饼已经凉了,魏容止只好劳烦安婆婆帮忙热一下,等他们看病回来就吃。

沈萋萋坐着魏容止给她定制的轮椅,问魏容止:“相公,今日回本家还顺利吗?”

魏容止笑:“当然顺利。只是出来的时候无人带领迷路了,出了丑。”

沈萋萋咯咯地笑,笑完又有点忧愁,轻轻地说:“魏大人有没有让你住进魏府啊?”

魏容止的笑容淡了点,点头道:“有。”

沈萋萋:“那你......”

魏容止:“我拒绝了。”

沈萋萋抿了抿唇,小声说:“你还是回魏家比较好吧,对你的仕途也有益处......”

魏容止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说:“萋萋。”

沈萋萋不说了。

沈萋萋家庭不算优渥,比起家道中落的衡山魏家也差了很多,嫁给魏容止也是高攀了。更何况她多年来缠绵病榻,不说做魏容止的贤内助,都拖累了他不少。沈萋萋精神最不好的时候都试过自裁,只是被魏容止发现拦下来了。魏容止说,此生只认她一个妻子,若沈萋萋不珍爱自己的身体,那魏容止在沈萋萋离开后就终身不娶。

沈萋萋当时又感动又心疼,现在也是。

二人走出小巷,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魏容止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脸色,道:“萋萋,我们去看病。”

沈萋萋赶紧点头。

魏容止找的是京中号称最好的医馆,据说是太医院出来的太医开的医馆,二人很是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接诊的是一位老先生,看起来很是亲和。

一看他们俩的架势就知道要看哪一个,老先生让沈萋萋把手放上来,眯着眼睛开始诊脉。

诊着诊着老先生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弄得魏容止心惊不已。半晌,老先生说:“夫人的病......有些蹊跷。”

魏容止这些年带着沈萋萋看了不少大夫,没一个能诊断出沈萋萋具体的症结的。老先生沉吟片刻,说:“夫人脉象中气虚空,血气不足,五脏衰竭,应该是病了很久了吧?”

魏容止艰难地点头。

“虚不受补,强补气血恐暴毙而亡。”老先生眉头皱得死紧,“可老夫实在诊不出缘由,这......”

魏容止急切道:“那......那可有续命之法?”

老先生叹了口气,说:“有当然有,只是都是用名贵药材吊命罢了,所需钱财不可胜数啊!公子,你......”

沈萋萋暗暗拉魏容止的衣袖。

魏容止却道:“大夫,开药吧。”

老先生也为沈萋萋遗憾,一边开药一边道:“老夫师兄是宫中御医,医术尚在老夫之上,三日之后会来此医馆,公子若有心,让师兄为夫人诊断一次,或能理清症结。”

魏容止感激不尽:“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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