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的月圆夜,塞莱斯特照例陪莱姆斯去贝尔比的实验室。
和往常一样,莱姆斯被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带走,塞莱斯特则轻车熟路地爬到顶楼,坐在玻璃窗前看着那个小小的屋子发呆。
过了一会,她飘散的思绪逐渐回笼,拿出背包中的笔记本开始学习。
走廊的尽头传来脚步声。
贝尔比时不时会来顶楼欣赏他的奋斗成果,塞莱斯特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魔咒笔记上,并没有打算和他交流。
可是贝尔比的目光太过灼热。
塞莱斯特被盯得如芒在背,放下笔记看着他:“我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吗?”
贝尔比点头。
塞莱斯特身体一僵,下意识低头察看自己的着装,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沾了东西?”
“是的。”贝尔比笃定地说,“沾上了格兰芬多特有的自大和愚蠢。”
塞莱斯特翻了个白眼,觉得对方是在找茬:“拉文克劳不会愿意自己的得意门生被扣上格兰芬多的帽子。”
“显而易见,这么多年过去,分院帽终于老糊涂了。”贝尔比伸了个懒腰,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些,“拉文克劳怎么能说出那么不顾后果的话呢?”
塞莱斯特意识到他在指代什么,心下一惊:“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不止我,纯血家族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他懒洋洋地说。
“……可是我们身边当时没有斯莱特林。”塞莱斯特有气无力地说。
“别天真了小丫头。”贝尔比嗤笑,“再高深的魔法也没办法抵挡流言,知道内情的学院能将你视若神明,斯莱特林就能将你贬低到泥潭里。”
“所以说你蠢。”贝尔比嫌弃地看着她,“对付罗尔那种货色不是几个魔咒就能解决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扯这些长篇大论,把矛头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的话是不对的。”塞莱斯特认真地说,“他侮辱了我,还有我的同学、朋友,如果我不反抗,不将掩盖在压迫之下的真相挑明,那些不正的风气只会越来越嚣张。”
“你是什么救世主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才不要当救世主,那太累了。”塞莱斯特短暂回忆了哈利波特那精彩纷呈的七年,连忙摇头,“至于麻烦,”她苦中作乐地笑笑,“反正我不后悔。”
贝尔比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傻子了,他觉得今天和塞莱斯特聊完自己会减寿十年。
当初自荐到他面前的时候分析利弊那叫一个清晰,怎么遇到这种旁人避之不及,搞不好要危及生命的事,她就好像没有脑子一样?
“还有你刚才说‘几个魔咒就能解决’。”塞莱斯特幽幽地说,“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刚进入五年级?”
贝尔比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魔法造诣堪比邓布利多,才敢那样口出狂言?”
“哪有。”塞莱斯特将小板凳悄悄往贝尔比的方向挪了挪,“您才是我见过魔法造诣堪称天才的人,不仅能够自创魔药,魔咒也用得特别好。”从最开始的那个一晃而过的守护神咒,到对整个实验室魔法用具游刃有余的把控,塞莱斯特敏锐地意识到贝尔比堪称全才。
塞莱斯特正愁没有人能教自己更深奥的魔咒。
并非自己自命不凡,而是她几经权衡,发现贝尔比是最好的人选。莱姆斯只比她大一年,会的魔咒不比她多多少;弗立维教授是决斗大师没错,可他首先是霍格沃茨的教授,一些攻击性强或者有些争议的咒语并不会深入探讨;至于邓布利多教授……开什么玩笑,就算自己在他面前刷了个脸熟,也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啊。
更何况将近一年过去,塞莱斯特也差不多摸清了贝尔比的脾气。纵然他脾气不好目中无人,也有个吃软不吃硬的好处,再加上他虽然骂人难听,关心也未必没有暗藏其中。
“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我决定努力学习。”塞莱斯特乖巧地说,“但我有些不太懂的地方,您能帮我看看吗?”
贝尔比接过笔记本就知道塞莱斯特为什么来找自己,他匆匆扫了一眼,好整以暇地问:“可以是可以,但我能得到什么回报呢?”
塞莱斯特愣住,她绞尽脑汁思考半天,想不到自己能给贝尔比提供什么连他都得不到的东西。
良久,她试探地说:“或许,你愿意去麻瓜世界逛逛吗?”
贝尔比嘴角抽搐,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看了看手表,竖起食指比了个1:“今天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所以只帮你解决一个问题。”
塞莱斯特喜上眉梢,拿过笔记本翻了翻,又想起什么将它合上:“我想学守护神咒。”
“只解决一个,所以你问了个最难的?”贝尔比挑眉,却也没拒绝,他扬扬下巴,示意塞莱斯特试一下给他看。
她念出咒语,魔杖尖端喷出银色的细雾。
贝尔比罕见地没有骂她,问道:“你是怎么理解这个咒语的?”
“《咒语之书》中说,守护神咒是所有积极情感的反映。”塞莱斯特回忆着,“教授告诉我们的也是,要回忆最幸福、最愉快的记忆,才能召唤守护神。”
“照本宣科。”贝尔比干脆地说,“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守护神就不会只是少数人能拥有的了。”
“愉悦和幸福也分很多层面。骄傲、自豪、成就感、怦然心动……这些情绪太多太繁杂,你要学会挑拣和提炼。”
“你选择的记忆是什么?”
“是你答应我可以带我哥哥来实验室的那天。”塞莱斯特毫不犹豫,“那是我十几年来最快乐的瞬间。”
贝尔比点头:“嗯,对于你而言确实是这样,不过这远远不够。”
“我知道。”塞莱斯特说,“但我确实没有更开心激动的时候了……”
“你不够坚定。”贝尔比说,“这个回忆是你长久以来的愿望,如今愿望已经达成,你对于它的执着已经大大减弱,所以它无法支撑你的魔力输出,更别提在遇到危险时支撑你的信念。”
“所以守护神咒更重要的是守护?”塞莱斯特若有所思。
“还不算无可救药。”贝尔比点头,“过去的美好固然重要,眼前的希冀才是关键。一帆风顺的人无法拥有强大的守护神,因为他们不曾感受过苦难,幸福在他们的眼里稀松平常。”
“守护神咒是对抗摄魂怪的唯一办法,而摄魂怪最擅长的就是吸食你灵魂中最愉悦的回忆。”
“你要做到的,就是即便在摄魂怪面前,哪怕被阴冷和绝望包裹,也不能放弃过去的快乐,要坚定,要满怀希望,要坚信自己能保护好身边的一切,创造出更美好的记忆。”
“这,才是守护神咒的精髓所在。”
塞莱斯特有如醍醐灌顶。
她第一次从贝尔比口中听到这么多深刻认真的话,不禁嘴快多问了一句:“那你当初是怎么拥有守护神的?”
看着他怔愣的神色,塞莱斯特恨不得把刚才的问题吃回去:“……对不起啊,我多嘴了,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不,这没什么。”贝尔比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长廊上,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我只是在想该如何讲述,毕竟那只是个无聊的小故事。”
“我十四岁那年,被我哥关在房间里。当时房间里有个很大的箱子,我以为最多是只博格特,没想到是货真价实的摄魂怪。”
“在如同漩涡般的绝望将我吞噬之前,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那是我祖父生前送给我的猫狸子。”贝尔比补充道,“尽管我哥才是继承人,我的祖父还是最偏爱我,他对此很不满。”
“我突然清醒了一瞬间,明白我哥是想将我的猫杀死来示威。”
“为了保护它,为了保护我当时唯一能够自己做主的东西,我第一次就用出了守护神咒。”
“就这么简单。”
童年的阴影与宠物的受伤总能击中女孩柔软的心肠,塞莱斯特满脸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关系,这不重要。”贝尔比说,“我也不需要道歉了。”
“那……那只猫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贝尔比轻描淡写地说。他没有去看塞莱斯特的表情,抬手看了看手表:“今天的教学到此结束,刚才的睡前故事算是友情赠送。”
“晚安。”
和贝尔比说的一样,塞莱斯特知道自己与罗尔的对话必会引来不小的争议。
有人将其奉为圭臬,就必定会有人认为那是胡言乱语。她的话能够激励一些人奋起反抗,同样会使一些人将她视为绊脚石。
她做好了面对麻烦的准备。
——但这麻烦也太多了。
事情过去已经半个多月,马上就是万圣节,塞莱斯特在此期间已经独自应对了大大小小几十起恶作剧。
或许不能称之为简单的恶作剧。布满机关的炼金道具、会让人狼狈不堪的笑话店商品、在不经意时飞来的恶咒,还有那些恶意的挑衅、辱骂、嘲讽。
而面对这些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们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机关和道具做成触发过的样子摆在远处,等始作俑者来察看时让他自食恶果;恶咒从哪里来就往原处打回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要是实在遇到对方人多势众……塞莱斯特也不吃亏,跑得飞快。
她苦中作乐地想,自己的实战水平估计因此能提高不少。
一个平常的周末。
塞莱斯特和艾洛蒂正坐在黑湖旁看书。
正午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湖边清凉的水汽平衡了日光带来的暖意,她们听着湖边的低年级与浮上岸的巨乌贼嬉闹的声音,感到分外惬意。
但惬意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塞莱斯特耳边的玩笑声渐渐消失,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的沙沙声。
艾洛蒂刚想回头,却被塞莱斯特拽住。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慢慢攥紧手里的魔杖,打算等到对面放松警惕迅速躲闪回击。
塞莱斯特在心里默数:“一、二……”
“住手!”塞莱斯特被突然响起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打了个哆嗦,她迅速回身看去——
一位高大壮硕的中年男巫气势汹汹地大步上前,利落地用无声咒打飞了穆尔塞伯的魔杖,嘴里还在不停咒骂,“卑鄙肮脏的小食死徒,只会在背后使绊子、玩阴招,是吗?”
他没有理会穆尔塞伯的尖叫,一步步将他逼到黑湖边:“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欺软怕硬的东西!”
男巫的魔杖发生出一道红光,将穆尔塞伯狠狠推进黑湖,粗声粗气地吼道:“进去洗洗你肮脏的脑子吧!”
他就在岸边看着,等湖里的人狼狈地爬上来就再推他进去,如此循环了几次,直到穆尔塞伯脱力一般倒在岸边晕了过去。
周围人都惊呆了。
塞莱斯特看着男巫嫉恶如仇的个性、肃杀威严的气势,再加上他粗暴的处理方式,内心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不会吧?
那个男巫丝毫不在意自己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他冷哼一声,看向塞莱斯特,努力在伤痕累累的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表情。
那种表情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鼻子应该隆起的地方消失不见,嘴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整张脸说不上可怖,但一定会让人下意识退避三舍。
“怎么样,你们没有受伤吧?”他大声问。
塞莱斯特摇摇头,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不过您是?”
高大的男巫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自我介绍,他一拍脑门,声音不怒自威。
“阿拉斯托·穆迪,你们新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